中国国民党与农民运动(3)|恽代英

中国国民党与农民运动(3)

　　研究问题

　　一、本党何以不主张农民协会加入联团？

　　二、何以在现今农民之利益更非农民自己奋斗不可？

　　三、何故有联团之地仍不免械斗之事？

　　四、绅董对农民协会态度如何？

　　五、何以证明农民协会是革命的，而团绅是反革命的？

　　径启者，敝部依据党纲，次第成立各县、区、乡各级农民协会，期出农民于痛苦压迫之中而达于自治自立之地位，方将竭全力以拥护农民利益之不逮。乃近查各县局绅，现有筹办联团，强迫农民协会加入，并征收丁捐及田亩附加费之举。当此萑苻未靖，办团诚属切要之图，惟农民自卫能力，只有农民自身团结，始有自卫之可能。且处兹经济与不规则势力两重压迫之下，其阶级觉悟意识至强，故必须农民自身组织之团体，始为可靠，断非今日把持操纵乡政之局绅所能代谋。而现在已办联团之区域，其抽剥农民，至为惨酷。如宝安西路联团，即丁捐一种，已每丁抽至四毫，其余所抽各捐之重，名目繁多，不胜枚举。此外花县联护约改组之民团，抽剥农民，亦复无微不至，且不旋踵因团长改组事，汤、林、王等姓，即演械斗惨剧。更进而观察已办联团各县之状况，如香山之大黄圃、顺德之乐从附近、番禺之大朗城北，以及南海各属，联团之力不为不厚，而械斗之风日炽，劫掳之案日多。推原其故，实由于办团者，本为盘据乡局，把持乡政之劣绅，只知招引匪类，以张羽翼，挑拨械斗，以饱（私）囊，徒有联团之名，而无自卫之实。加以层层抽剥，重苦农民，未见其利，饱受其害，但是以有此现象。其尤劣者，更假借乡民团名义，日与农民协会为难。乡团中其非常备之团丁，本与协会会员同属农民，痛痒相关，休戚与共，乃为彼辈离间煽动，以致互相残害。广宁、花县之前事，足为明征，曷胜悲叹。故当此期间，欲为农民谋自卫，非由农民协会自行组织农民自卫军，不足以收实效。诚以农民自卫军乃真实之革命拥护者，以此次东征陈逆之役，东莞协会会员之助运输，宝安协会会员之扰乱陈军后方，海丰协会会员之作向导，协助作战，并担任后方警戒，成效彰彰。以视各乡团绅，非亡清遗老，即退职官僚，其思想行为，无一不大悖民主政体者，何可同日而语。远者且勿论，即如上年商团事变，各县乡团，欲图响应，彼辈实为主动，并拟统率乡中叛团，会攻省城。其与农会会员相较，一为革命者，一为反革命者，诚判若天渊矣。政府为拥护农民利益计，为增进国民革命运动之实力计，只有督促农民自身团结，组织农民自卫军，以谋自卫，实不能容各县举办此种强迫农民协会加入，并苛抽丁亩捐，分割农民之联团。相应根据本党政策，并胪举利害得失，函请贵省长查照，希即通令各县严行禁止各乡联团强迫农民协会加入，免碍农民运动进行。并相见复，实纫党谊。此致广东省长胡。

　　D总理对农民运动讲习所毕业生训词（一九二四年八月二十一日）

　　耕者要有其田

　　研究问题

　　一、怎样才可以使我们革命有基础？

　　二、在什么时候我们的革命便令成功了，亦不能说是彻底？

　　三、怎样才可以使农民觉悟？

　　四、中俄两国农民所受压迫如何不同？人家说中国农民比俄国国民少受压迫，可信否？

　　五、何谓耕者有其田？中国革命以后若要使耕者有其田，与现在农村制度有何不同？不怕地主反抗否？

　　六、我们今天为什么要多做农村宣传工作？假如因宣传使农民有相当的觉悟，因而感觉我们的党与政府尚未能充分为他们兴利除弊，因而发生不满之念，便怎样办？

　　七、农民怎样才可以比地主有力量？

　　八、政府要在什么时候才可以解决农民问题？

　　九、本党是否主张农民对地主发生暴动的革命？或是要农民倚赖政府代为解决土地问题？

　　十、何故必须耕者有其田始为公平？

　　学生诸君：你们这次毕业，到各乡村去联络农民，这是我们国民党做农民运动所办的第一件事。我们从前做革命事业，农民参加进来的很少。就是因为他知识程度太低，不知到[道]有国家大事；所以对于国家很冷淡，不来管国事。你们毕业之后，到各乡村去联络农民，首先便要一般农民知道对于国家有什么责任。农民仰望于国家的有什么利益。这个革命政府，是想要做成一个人民为主体的国家。农民是我们中国人民之中的最大多数，如果农民不参加来革命，就是我们革命没有基础。国民党这次改组，要加入农民运动，就是要用农民来做基础。要农民来做本党革命的基础，就是大家的责任。大家能够担负这个责任，联络一般农民，都是同政府一致行动，不顾成败利钝，来做国家的大事业，这便是我们的基础可以巩固，我们的革命便可以成功。如果这种基础不能巩固，我们的革命便要失败。

　　诸君在这地学了几个月，知道我们革命，是要根据三民主义。大家到各乡村去宣传，便要把三民主义传到一般农民，要一般农民都觉悟。农民在中国是占人民的最大多数，所以农民就是中国的一个极大阶级。要这个极大阶级都能够觉悟，都能明白三民主义，实行三民主义，我们的革命才是彻底。如果这个极大阶级不能觉悟，来实行三民主义，就是我们的革命在一时成了功还不能说是彻底。大家到乡村去宣传，有什么方法可以讲明白三民主义，令一般农民都觉悟呢？要一般农民都容易觉悟便先要讲农民本体的利益。讲农民本体的利益，农民才注意。如果开口就是讲国家大事，无知识的农民，怎么能够起感觉呢？先要讲农民本体有什么利益，国家有什么利益，农民负起责任来，把国家整顿好了，国家对于农民又有什么利益，然后农民才容易感觉，才有兴味来管国事。

　　大家都知道中国把社会上的人，是分成士、农、工、商四种。这四种人比较起来，最辛苦的是农民，享利益最少的是农民，担负国家义务最重的也是农民。在农民自己想起来，以为受这种辛苦，尽这种义务，这是份内应该有的事。这种应该有的事，是天经地义，子子孙孙不能改变的。祖宗业农，受了这种辛苦，子孙也应该承继，来受这种辛苦，要世世代代都是一样。这种思想，是从前的旧思想。我们现在用政治力量来提倡农民，就是要用国家的力量来打破这种思想。就是要一般农民，不要从前的旧思想，要有国家的新思想。有了国家的新思想，才可以脱离旧痛苦。要一般农民都有新思想，都能够自己来救自己的痛苦，还是要农民自己先有觉悟。

　　现在许多人都说中国的农业社会和俄国不同，从前俄国有大地主和农奴，地主和农奴的财产过于不平均，现在中国没大地主，只有小地主和一般农民，这般小地主和农民的财产，同俄国地主和农奴的情形比较起来，还算是很平均的。就片面的情形讲，这是讲得过去的。但是切实调查起来，用中国现在的情形和俄国从前的情形比较来说，是中国的农民享幸福些呀，还是俄国的农奴享幸福些呢？是中国的小地主专制些呀，还是俄国的大地主专制些呢？依我看来，从前俄国大地主所有的土地，都是几百方里，甚至于几千方里，那大地主对于许多农奴，自然不能精神贯注。因为精神贯注不到，待遇农奴自然是很宽大。我们这些小地主总是孳孳为利，收起租来一升一勺一文一毫，都是要计算，随时随地都是要刻薄农民。这些情形，到底是不是的确，还要等你们再去调查。就我个人理想是（心里上）的比较，从前俄国农奴所受的痛苦要少，现在中国农民所受的痛苦要利害得多。现在俄国上改良农业政治之后，便推翻一般大地主把全国的田土都分到一般农民，让耕者有其田。耕者有了田，只对于国家纳税，另外没有地主来收租钱。这是一种最公平的办法。我们现在革命要仿效俄国这种公平办法，也要耕（者）有其田，才算是彻底的革命。如果耕者没有田地，每年还是要纳田租，那还是不彻底的革命。中国的人民，本来是分作士、农、工、商四种，这四种人，除农民以外，都是小地主。如果我们没有预备，就仿效俄国的急进办法，把所有的田地马上拿来充公，分给农民，那些小地主一定是起来反抗的。就是我们的革命，一时成功，将来那些小地主，还免不了再来革命。

　　我们此时实行民生主义，如果马上就要耕者有其田，把地主的田都拿来交到农民，受地的农民固然是可以得利益，失地的地主便要受损失。但是受损失的地主，现在都是稍为明白事体的人，对于国家大事都很有觉悟，而一般农民全无觉悟。如果地主和农民发生冲突，农民便不能抵抗。我们要免去现在的冲突要农民将来能够抵抗，大家此时便要对农民去宣传，把农民的痛苦讲得很清楚，让一般农民都知道。农民只要知道了痛苦，便一定有觉悟；农民有了觉悟，自然要来问政府求救，解除他们的痛苦。好像近来我们在香山举行农民运动，要解除农民的痛苦，便有许多农民向政府说，政府既是要解除我们的痛苦，为什么政府反向我们加抽沙田捐呢？这岂不是加重我们的痛苦吗？像这个样子，我们农民的痛苦，究竟要怎么样才可以救呢？如果遇到了这种问话，一时便不容易答复。再者现在这个革命政府，有很多军队，我们要维持目前这样多的军饷，便不能不多抽税。这种税源，都是从穷人来的，富人所受的负担很少。如果不讲明白，农民还不知道，若是现在讲明白了，农民都知道很痛苦，他们一定来要求免去这种痛苦。所以你们在宣传的时候，一定生出许多情形，是自相矛盾。对于这种矛盾，要用什么方法去解决呢？就是要农民全体都有觉悟。如果全体农民都能够觉悟便有方法可以解决。譬如广州省府的农民，能够全体觉悟起来，便可以联络成一个大团体。广州府的农民，可以都联络起来，便可以解除广州府农民的痛苦。推到广东全省农民的情形，也是一样。所以当宣传的时候，有了以前所讲的矛盾，发生了那种冲突，独一无二的解决方法便是劝农民结团体，农民是多数，地主是少数，实在的权力还是在农民手内。如果由一府一省的农民，推到全国的农民都能够联络起来，有很好的团体，农民要解除痛苦，便有好办法。政府便可以靠农民做基础。对于地主要解决农民问题便可以照地价去抽重税，如果地主不纳税便可以把他的田地拿来充公，令耕者有其田，不至纳租到私人，要纳税到公家。像这样的办法，马上就拿来实行，一定要生出大反动力。所以大家此时去宣传一定要狠谨慎只能够说农民的痛苦，教他们联络的方法，先自一乡一县联起，再然后联到一府一省，以至于全国。当联络的时候还是要农民自己去出力，不过要怎么样出力的方法，就要你们指导。你们更要联络全体的农民来同政府合作，慢慢商量来解决农民同地主的办法，让农民可以得利益，地主不受损失。这种方法，可以说是和平解决。我们要能够这样和平解决，根本上还是要全体的农民来同政府合作。

　　我们解决农民的痛苦归结是田，耕者有其田。这个意思就是要农民得到自己劳动的结果，要这种劳动的结果，不令别人夺去了。现在农民的劳动结果，在农民自己只能分四成，地主得了六成。政府所抽的捐，都是由农民出的，不是由地主出的。像这种情形，是狠[很]不公平的。我们从前没有工夫做发现这种不公平的宣传，这回的宣传是第一次。诸君去实行宣传的人，居心要诚恳，服务要勤劳，要真是为农民谋幸福。要在最快的时间之内，用极好的联络方法，先把广东全省的农民都联络起来，同政府合作，才有办法。此时农民没有联络之先，便要暂时忍耐，将来才可以享幸福。要农民将来可以享幸福，便怕[盼]望诸君赶快去宣传联络。农民都联络了之后，我们的革命才可以大成功。

梦远书城(gux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