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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同文,语同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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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难写:“提起笔有千斤重”;话难说:“字同音不同”。这是我们学习文化和交流文化的很大“绊脚石”。 我从小读书,塾师说:这是正体字,那是破体字,字的笔画有错,即使文章做得好,试官也是不取的。会教书的人,首先是纠正学生的错别字。有几个字我不知道挨过多少骂,但到现在要我写出来还得先温习。如“鑿山开河”的鑿字,“乡邻有鬬者”的鬬字,“宁媚于竈”的竈字,“乌龜”的龜字……等。这些字现在是简化了,要写繁的,真是“难矣哉”! 我十一岁读完了五经,“没有书读了”。父亲是一个读书很少的人,不知听了什么人说:《昭明文选》好,“文选熟,秀才半”,大概他是想儿子中秀才吧,托人进城买了一部《昭明文选》。塾师也是个读书不多的,不知道选几篇易懂的读,而是从《两京》、《三都》读起。字不认得,翻《康熙字典》;塾师不耐烦翻,要学生自己翻。我又不知道“反切”,只能看音的字;音的字不认得,又去翻,那里又音了这个字,每天读几百字的书,翻字典就得花两三个小时。还要死记背诵。这样,折磨了我好几年的光阴,却一点用处也没有。所以我对于现在要学生背诵一些夹有僵硬了的字句的古文学作品,很有反感。老一代的人坐过牢,难道一定要后一代的人也同样坐牢吗? 我虽然很小就知道中医开方子,允许写白字(即简字或错用字),叫“药白眼”;农民记日用账写白字;但总以为写“正体字”是应该的。一九三一年到洪湖苏区,那里的居民绝大多数是文盲,而要求学习文化又非常热烈,每个人都有“拍纸簿”和铅笔或自来水笔,一有空就学习。他们创造了不少新字,如团(團)字、代(戴)字、斗(鬬)字等,我第一次在那里看见。还创造了一些新词儿:农民不大喜欢长的词儿,如过组织生活只叫“过生活”,组织介绍信叫“生活条子”等;也不喜欢含义不明的词儿,因而有些词儿,在那里变了样。 我才知道不只字要改,首先是简化,而且知道我们的词儿也很贫乏,不只新的事物要有新词儿,就是在一般人民日常事物中应用,也还要有很多创造。这就彻底打破了我对于旧文字的迷信。 汉字简化还只是第一步工作,但在受过字难写的苦的人,看来是替子孙们做了一件好事。 谈谈讲话吧!有这么一种习惯,同乡人见面,要讲土话,否则是“卖祖”。话是讲给人听的,为什么要讲人家听不懂的话? 我讲话的土音很重,曾去广播台讲话,我讲一遍,广播员替我翻一遍,多么使人难堪。平常的会议,我讲的人家不全懂,人家讲的我也不全懂,虽然对面,好象隔一层幕;如果是到农民群众中间、工人群众中间,那就不只隔一层幕而是隔一重山,简直无法开口。 要开口就得找翻译,难道这样的情况也应该传之子孙吗?成年人学普通话有点难,青少年就很容易。几年以后,至多十五年,就不只是“书同文”而且是“语同音”了。 读音统一,我们期望了多少年,但是和其他的愿望一样,只有在人民掌握自己的命运,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才能迅速地完满地实现。 1958年1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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