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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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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俗[1](一九一四年八月十日) 哀莫大于心死,痛莫深于亡群。一群之人心死,则其群必亡。今人但惧亡国[2]之祸至,而不知其群之已亡也。但知亡国之祸烈,而不知亡群[3]之祸更烈于亡国也。群之既亡,国未亡而犹亡,将亡而必亡。亡国而不亡其群,国虽亡而未亡,暂亡而终不亡。顾氏亭林[4]有言曰:“有亡国,有亡天下[5]。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6],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谓亭林亡国之说,仅指一姓之丧灭,则其亡天下之说,即今日亡国之说也。谓其亡国之说,乃混易姓亡国于一事,则其亡天下之说,即今日亡群之说也。今日之群象,人欲横于洪流[7],衣冠沦于禽兽[8],斯真所谓仁义充塞人将相食之时也,斯真亡群之日也。群之人而甘于亡也,夫又何说?其不然也,则保群之事,必有任其责者矣。 夫群之存亡,非人体之聚散也。盖群云者,不仅人体之集合,乃具同一思想者之总称。此种团体,实积有暗示力与暗示[9]于他人者之层级而结合者。结合之容愈扩,暗示之力愈强。群之分子,既先天后天受此力之范制,因以成共是之意志,郁之而为风俗,章之而为制度[10],相维相系以建其群之基。群其形也,风俗其神也。群其质也,风俗其力也[11]。风俗之变,捷于雷火。《易》曰:“挠万物者,莫疾乎风。[12]”今其所挠,挠于人心也。龚氏自珍[13]亦尝为说以释之,曰:“古人之世倏而为今之世,今人之世倏而为后之世,旋转簸荡而不已,万状而无状,万形而无形,风之本义也。”今其所倏,亦倏于人心也。是故离于人心则无风俗,离于风俗则无群。人心向道义,则风俗日跻于纯,人心向势力,则风俗日趋于敝。声之所播,力之所被,足以披靡一世之人心。人心之所向,风俗之所由成也,人心死于势利,则群之所以亡也。故曰:“一群之人心死,则其群必亡”。 一群之中,必有其中枢人物以泰斗其群,是曰群枢。风之以义者,众与之赴义。风之以利者,众与之赴利。顾群枢之所在,亦因世运之隆污[14]而殊。世运隆也,其人恒显于政,而势与义合,故其致俗于善也较易。世运污也,其人恒隐于学,而势与利合,义与势分,故其致俗于善也较难。前者易奏登高而呼之功,后者愈重障而东之之责[15]。世无论其否泰,要于其群有自宅之位[16]。功不问难易,要于其群负克尽之任。在朝可也,在野亦可也,因政可也,因学亦可也。惟群枢既离于政,则高明之地,必为势利所僭居,夺天下之观听,贼风俗之大本,斯时苟非别建群枢,以隐相与抗,则权势之所丛,利禄之所诱,群之人靡然趋之,亡群之祸,将无可幸免。仲尼之论政也,有风行草偃[17]之说,垂上好下甚之戒。匡稚圭[18]之疏政也,亦曰:“朝廷者,天下之桢干也。公卿大夫,相与循礼恭让,则民不争;好仁乐施,则下不暴;上义高节,则民兴行[19];宽柔和惠,则众相爱。朝有变色之言,则下有争斗之患;上有自专之主,则下有不让之人;上有克胜之佐,则下有伤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考《国风》之诗《周南》、《召南》,被圣贤之化深,故笃于行而廉于色。郑伯好勇而国人暴虎[20],秦穆贵信而士多从死[21],陈夫人好巫而民淫祀[22],晋侯好俭而民畜聚[23],太王躬仁[24],邠国贵恕。”[25]诚以化俗于政,力非加强,势使然也。汉之光武,崇尚名节,士风丕变,哀、平之衰,而能进于东京之盛,变齐至鲁,功亦何伟,流风所被,虽至末造,党锢之流,独行之士,犹能依仁蹈义,舍命不渝。而孟德[26]既有冀州,崇奖跅弛之士[27],观其下令再三,至于求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者,于是权诈迭进,奸逆萌生,故董昭太和之疏<[28],已谓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乃以趋势求利为先。光武、明、章数世为之而不足,孟德一人变之而有余,毁世败德,可胜慨哉!宋史言士大夫忠义之气,至于五季[29],变化殆尽。宋之初兴,范质[30]、王溥[31],犹有余憾。艺祖[32]首褒韩通,次表卫融[33],以示意向。真、仁之世[34],田锡[35]、王禹偁[36]、范仲淹[37]、欧阳修[38]、唐介[39]诸贤,以直言谠论倡于朝,于是中外荐绅,知以名节为高,尽去五季之陋,故靖康之变[40],志士投袂,起而勤王,临难不屈,所在有之,及宋之亡,忠节相望[41]。亭林躬逢亡国之痛,深致慨于风俗之靡敝。而风俗之厚薄,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曾涤生原才之言[42],殆亦非欺我者矣。 今以观于朝,执政之人,则如何者,政如疾风,民如秋草。施其暴也,上之所好,下必有甚;逞其杀也,盈廷皆争权攘利之桀,承颜尽寡廉鲜耻之客,钩心斗角,诈变机谲。将军变色于庙堂,豺狼横行于道路,雄豪自专其政柄,强藩把持其兵权。论功闻击柱之声,思乱多满山之寇,勇不如郑伯,其民敢劫货杀人,信不如秦穆,有士皆鸡鸣狗盗。祭祷开淫祀之风,有类好巫,嘉禾[43]锡聚敛之臣,庸知尚俭。仁暴不同,流风自异,与人以术不以诚,取士以才不以德,不仁不孝,乃受崇奖,有气有节,则遭摈斥。意向既示,靡然向风,少年不以学问为本,士夫但以势利为荣。谗谄面谀,青蝇惑耳[44],直言谠论,寒蝉销声,不为光武之成,徒事孟德之毁。群学[45]告我,风俗之行,一缘暗示,一缘模仿[46],相应并行,群之人且不识不知,顺率其则矣。况以有意之揣摩,益造一时之风气。嗟呼!汉室之倾,宋社之屋[47],尚有一二慷慨就义从容尽节之士,以殉其所忠。循是以往,任群德之沦丧,若江河之日下,智者尽其智,勇者尽其勇,肆恶作孽,惟所欲为,似太平天日之无多,胥奴隶生活之是备,国终于必亡,人尚希苟免。一旦天倾地折,神州陆沈,旌旗飘扬于海外,壶箪奉负于中原,将求一正邱首而死者,亦不可得,亡群之祸,于斯为痛已。吾尝论之,群与己之关系,盖互为因果者也。有如何之人群,斯产如何之人物,有如何之人物,更造如何之人群。必有法之人群,始产拿破仑,亦自有拿破仑之人物,而后法之人群至今犹尚权诈。必有美之人群,始产华盛顿,亦自有华盛顿之人物,而后美之人群至今犹重道义。昔人评骘孟德,亦谓为治世能臣,乱世奸雄。同一人也,胡以可为能臣,可为奸雄,则世之治乱为之也,则所产孕之人群异也。深山大泽,实生龙蛇,亡国废墟,乃兴妖孽。平心论之,亡群之罪,不必全尸于助长之人,群之自身,亦实有自作之业,惟幸而遇光明之人物,与人为善,则世风可隆,不幸而更遇桀黠之人物,助桀为虐,则世风愈下。观于哀、平可变于东京,五季可变于宋世,今之风俗,胡遽不可反于纯良。既握政权,世风攸系,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未可以挽狂,适益以阶厉,竟其所造,险恶秽暗,正不知其胡底。属望已绝,责备斯严,所不能为当今执政之人物讳,愈不能不为未来之人群忧者此也。 大易之道,剥上而复下[48],改邑不改井[49],群枢倾于朝,未必不能兴于野,风俗坏于政,未必不可正于学,立于朝显于政者,吾无敢责矣。草茅之士,宜有投袂而起,慨然以澄清世运、纲纪人心为己任者。而以观于野,或则以圣人自居,有奉之者,利禄之徒也;或则以英雄自命,有从之者,暴厉之子也。一将以术取,一将以力夺,阴希政柄,殊途同归。及其究也,圣人得志,欺世盗名,英雄吐气,殃民乱国,均非吾侪所敢望也。余若一般士夫,则又鸡鸣而起,暮夜叩门,孳孳焉以求官为业,逢恶为能。势在一党,则蝇附一党,势在一人,则狐媚一人,既以贿而猎官,更以官而害民,栖栖皇皇,席不暇暖,各择其地位之便,从而发挥其才智聪明,尽量以行于恶。满清之亡,民国之乱,党人之狂,政府之暴,皆有若辈之幻影,趋承缘附于其间,以长其恶。一旦恶贯满盈,则首示离异,争下落井之石者,又若人也。突梯滑稽[50],暮楚朝秦,世运有时而沧桑,人情有时而荣枯,若辈总无失势之日。明之亡也,朱舜水究致虏之由,归莫大之罪于士大夫。今之士夫,其罪视明之士夫为何如?而望其培刚正之风俗,倾罪恶之势力,石烂海枯,绝无可望,欲群不亡而国或保,乌可得哉!乌可得哉!然灵均去国,犹冀改俗,之推仕人,尚知明耻,凄凄碑碣,永招党锢之魂,滚滚黄河,不没清流之骨,松柏未凋于岁寒,鸡鸣讵已于风雨,纵遘彼昏之日,宁无独醒之人。[51]时至今日,术不能制,力亦弗胜,谋遏洪涛,昌学而已。圣人既不足依,英雄亦莫可恃,昌学之责,匹夫而已。国一日未亡,责一日未卸,我尽我责,以求亡国之后,无憾而已。论者得毋谓祸已迫于眉睫,计尚求之迂缓,此诵经退敌之事也。曰,是不然。宇宙尚存,良知未泯,苟有好学知耻之士,以讲学明耻为天下倡,崇尚道义,砥砺廉节,播为风气,蒸为习尚,四方之士,望风兴起,千里一人焉,百里一人焉。或闻名而向慕,十人之尤者,百人之尤者,或吊风而感叹,声应气求,流湿就燥,未尝以志道相约也,而士皆和之,未尝以徒党相召也,而士皆归之。利达不易其心,威武不夺其气,力矫凉薄之习,共切澄清之志。朝有乱政,议论以裁抑之,于是世复有清议[52]。人而无耻,风节以折服之,于是世复知耻辱。严杜求仕之风,恬安百姓之分,积为群力,蔚成国风,其效至迅。群枢潜树于野,风俗默成于学,元恶大憝,必不敢披昌于吾群矣。亭林所谓“匹夫之责”,涤生所云“一命之士”[53],拯救国群,是在君子。虽以不肖之陋,亦将赑屃[54]其匹夫之任以从之。 署名:李守常 《甲寅》杂志第1卷第3号 1914年8月10日 【注释】 [1]风俗 相沿积久而成的风气、习俗。《诗·序》:“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风,指风教、教化。俗,风气、风习。《史记·李斯传》:“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李大钊认为:一、风俗的好坏决定着国群的兴亡;二、风俗之厚薄,自乎一二人心之所向,一群之中,群枢——领袖人物对风俗的形成起着关键作用;但群与个人互为因果,有如何之人群,就会产出如何之人物,有如何之人物,就会造就如何之人群;三、群枢倾于朝,可以兴于野;风俗坏于政,可以兴于学。 [2]亡国 在古代,指一姓政权之丧亡。《礼记·檀弓下》:“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且曰:‘寡人闻之,亡国恒于斯,得国恒于斯’”(我听人说,自古以来,失亡国家,都是在这种丧祸交代之际;而得国,也都是在此交代之际)。《后汉书·李固传》:“昔秦皇亡于沙丘,胡亥、赵高隐而不发,卒害扶苏,以至亡国。” [3]亡群 清末民初流行术语。群,在此指世代共处于一定地域,以共同的方式从事生产与社会活动,为共同的文化所化育,具有共同精神、心理特征以及使用共同的语言(或)文字的人群集体(大体与今日所言之“民族”之涵义相同)。亡群,指人群道德极度堕落,以至整体衰亡败坏,即李大钊本文中所指的“今日之群象,人欲横于洪流,衣冠沦于禽兽,斯真所谓仁义充塞、人将相食之时也,斯真亡群之日也”。 [4]顾氏亭林 即顾炎武(1613—1682),明清之际思想家、学者。初名绛,字忠清,明亡后改名炎武,字宁人。江苏昆山亭林镇人,学者尊称之为亭林先生。著作有《日知录》、《天下郡国利病书》、《肇域志》、《亭林诗文集》等。 [5]有亡国,有亡天下 以上引文出自顾炎武《日知录·正始》。顾氏此说的意义在于辨明了一姓政权的更替与族群道德沦丧之间的差别,认为真正可怕的是后者,而不是前者。李大钊正是在此意义上引用这段话的,通篇所发挥的也是这一意思。 [6]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 充塞:堵塞(塞读sè)。《孟子·滕文公下》:“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率兽食人:本指统治者为政失职,只图享乐,不关心百姓疾苦。《孟子·梁惠王上》:“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殍),此率兽而食人也。”后以“率兽食人”言虐政害民。 [7]人欲横于洪流 人欲:人的欲望希求。《礼记·乐记》:“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孔颖达疏:“灭其天生清静之性而穷极人所贪嗜欲也。”横,充满、遮盖。《礼记·祭义》:“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全句意谓人的贪欲盖过了洪流,即比洪流还要猛烈。 [8]衣冠沦于禽兽 衣为上衣,冠为帽子。古代士以上戴冠,衣冠连用,指士以上所穿的服装。《管子·形势》:“言辞信,动作庄,衣冠正,则臣下肃。”《汉书·杜钦传》:“茂陵杜鄴与钦同姓字,俱以材能称京师,故衣冠谓钦为‘盲杜子夏’以相别。”颜师古注:“衣冠谓士大夫也。”故衣冠代指缙绅、士大夫。又借指文明礼教。《宋史·胡铨传》:“秦桧,大国之相也,反驱衣冠之俗,而为左衽之乡。”“衣冠沦于禽兽”,此处意为本来有文明礼教的人群,包括缙绅、士大夫在内,都堕落沉沦得如同禽兽一般,无礼无义,行同禽兽。 [9]暗示 近代社会学、心理学术语,即Suggestion,原意是指一个(被认为具有权威或富有经验学识的)人或团体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别人,别人无批评、无任何合理的根据就迅速地加以接受。其结果是模仿。 [10]郁之而为风俗,章之而为制度 郁,通鬱,蕴蓄、蕴藏。《汉书·路温舒传》:“忠良切言,皆鬱于胸。”宋叶适《厉君墓志铭》:“君鬱所能,讳为世知。”章,通彰,显扬,显示。《商君书·说民》:“章善则过匿”。通句意为内蕴之精神、教养成为风俗,其外在体现为制度。 [11]群其形也,风俗其神也。群其质也,风俗其力也。 形:形体、身体。《周易·系辞上》:“在天成像,在地成形,变化见矣。”神:神态或主宰生命活动的生理和精神状态。质:质地、形体、外貌。力:能力、威力。全句是说,人群种族也像人体一样,有具体的、可见的物质的形态,也有内蕴的、不可见的精神的状态,形、神、质、力四者有机配合,才能构成一个良好的族群。 [12]《易》曰:“挠万物者,莫疾乎风。” 语出《易经·说卦》。挠,原作“桡”,意为吹拂。 [13]龚氏自珍 (1792—1841),清代思想家、文学家。一名巩祚,字璱人,号定盦,浙江仁和(今杭州)人。道光进士,官礼部主事。为汉学家段玉裁外孙,后从刘逢禄学《公羊春秋》,自谓好“天地东西南北之学”,以“后史氏”自命。著文抨击官场吏治的种种弊端,称“一祖之法无不弊”,强调“更法”,提出按宗授田,要求“不拘一格降人才”。他认为,天地是“人所造,众人自造,非圣人所造”;“众人之宰,非道非极,自名曰我”,强调以“自我”代替“道”和“太极”,以人的主观精神作为天地万物的主宰,强调每人“各因其性情之近”而“自尊其心”,就可以成为有用之才。著作有《定盦文集》等。 [14]世运之隆污 隆,兴盛。《礼记·乐记》:“是故乐之隆,非极音也。”汉刘向《说苑·谈丛》:“意不并锐,事不两隆。盛于彼者,必衰于此。”污,同汙,指衰退、衰落。《礼记·檀弓上》:“昔者吾先君子无所失道。道隆则从而隆,道污则从而污。”唐刘知几《史通·载文》:“国有否泰,世有污隆。” [15]愈重障而东之之责 东,使向东。唐韩愈《进学解》:“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全句意思是说当世运衰败时,作为“群枢”的人物,往往“隐于学”,他引导风俗向善(如同筑堤障水东流那样)的责任与任务就更重。 [16]世无论其否泰,要于其群有自宅之位 否、泰,《周易》的两个卦名。天地交、万物通谓之“泰”;不交、闭塞谓之“否”(pǐ)。后常以指世事的盛衰、命运的顺逆。唐刘知几《史通·载文》:“夫国有否泰,世有污隆,作者形言,本无定准。”宅,居(处)于某一位置,尤指任某职、居某官。《尚书·舜典》:“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熙帝之载,使宅百揆。”(向四岳征询意见,如有能奋庸熙帝之载者,就让他做百揆之官。)李大钊《国民之薪胆》一文中亦云:“前此四千余年,吾民族既于天演之中,宅优胜之位置,天道未改,种姓犹存,胡竟昔荣而今枯,昔畅而今萎?”通句意为,无论世道衰盛,重要的是群枢应当清楚自己在国家人群中所处的位置,尽到自己对于国群所负的责任。 [17]风行草偃 《论语·颜渊瑏瑩》:“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何晏《集解》引孔安国:“加草以风,无不仆(音pū)者,犹民之化于上。”比喻庶民被德感化而顺从君上。后以此比喻有声望者的言行影响世态俗情。梁启超《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第四章小引:“其出入者谓之邪说异端,谓之非圣无法,风行草偃,民遂移风。” [18]匡稚圭 即匡衡,西汉经学家,东海承(今山东苍山兰陵镇)人。能文学,善说《诗经》,时引经义议论政治得失。在给事中任上,元帝问以地震日食之变,衡上疏论政治得失,元帝悦其言,将其升迁为光禄大夫,后任丞相,成帝时因罪免为庶人,终于家。 [19]兴行 行,品行、德行。兴行,崇尚品行。《汉书·成帝纪》:“故民兴行,上义而下利。” [20]郑伯好勇而国人暴虎 郑庄公弟太叔段勇而好猎。据《诗经·郑风·太叔于田》记载:“太叔于田,袒裼暴虎,献于公所”(太叔在打猎时光着膀子,空手搏虎,献到郑庄公处)。田,猎也。暴虎,空手搏虎。此句意谓郑伯喜好勇武,国中人便空手搏虎。 [21]秦穆贵信而士多从死 秦穆,即秦穆公,姓赢,名任好,前659—621年在位。东汉应劭注《汉书》,对此处所谓“士多从死”一事,释之云:穆公生前尝于酒席间与群臣相约“生共此乐,死共此哀”。及其薨,果有所部奄息、仲行、虎三人相随而死。 [22]陈夫人好巫,而民淫祀 陈夫人,汉代张穆注《汉书》,称陈夫人即周武王之女大姬,嫁陈国国君,故称陈夫人。陈都宛丘,在今河南濮阳县境。夫人无子,好祭祀鬼神。流风所至,陈国全境持鹭羽,击瓦缶,无冬无夏,巫风极盛。 [23]晋侯好俭,而民畜聚 晋侯,即晋昭公,姓姬,名夷,前531—526年在位。唐代颜师古注《汉书》,对此处所谓“好俭”一事,释之云:昭公在位,只知吝啬聚财,“不能修道以正其国,有财不能用,有钟鼓不能以自乐。”职是之故,晋国之俗“皆吝啬而积财也”。 [24]太王躬仁,邠国贵恕 太王,即周先祖古公亶父。武王追封为太王。原居邠,修德行义。时戎狄相侵,欲得其地。邠地人人皆怒,欲战。古公曰:“以战敌战,杀人父子而居之,余不忍也。”乃迁至岐山下,邠人扶老携弱,相随而至。他国闻古公仁,亦多来附。唐代颜师古注《汉书》,特于此处叙明,邠地已“化太王之仁,故其俗皆贵诚恕”。 [25]“朝廷者,……邠国贵恕。” 以上引文摘自《汉书·匡衡传》。 [26]孟德 即曹操(155—220)。 [27]跅弛之士 跅,音tuō。跅弛,不自检束。《汉书·武帝纪》:“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 [29]董昭太和之疏 董昭,字公仁,三国魏定陶人,曾为袁绍参军,后追随曹操。魏文帝曹丕(187—226)时,官拜太仆。明帝即位,封乐平侯,拜司徒。太和六年(232),董昭上《陈末流之弊疏》,全文如下:“凡有天下者,莫不贵尚敦樸忠信之士,深疾虚伪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乱治,败俗伤化也。近魏讽则伏诛建安之末,曹伟则斩戮黄初之始,伏惟前后圣诏,深疾浮伪,欲以破散邪党,常用切齿,而执法之吏,皆畏其威势,莫能纠挝,毁坏风俗,侵欲滋甚。窃见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合党连群,互相褒歎。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附己者则叹之盈言,不附者则为作瑕衅。至乃相谓,今世何忧不度邪。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不博耳;又何患其不知己矣,但当吞之以药而柔调耳。又闻或有使奴客名作在职,家人冒之出入,往来禁奥,交通书疏,有所探问。凡此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虽讽、伟之罪,无以加也。” [29]五季 指唐、宋之间的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代。 [30]范质 (911—964),字文素,宗城人。后唐进士,后周时受周世宗重用,与王溥同时参知枢密院事。周世宗临终,命范为顾命大臣,辅佐恭帝,封萧国公。及赵匡胤陈桥兵变,自立为皇帝,范质率王溥等降阶受命,拥戴赵匡胤。据《宋史·范质传》:“质性卞急,好面折人,以廉介自持,未尝受四方馈遗,前后所得禄赐多给孤遗。闺门之中,食不异品,身没,家无余赀。太祖(赵匡胤)因论辅相,谓侍臣曰:‘朕闻范质止有居第,不事生产,真宰相也。’太宗亦尝称之曰:‘宰辅中能循规矩、慎名器、持廉节,无出质右者,但欠世宗一死,为可惜尔。’”李大钊文中之“犹有余憾”(原为顾炎武语)即指此而言。 [31]王溥 (922—982),字齐物,并州祁人,后周世宗时与范质共同参知枢密院事。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溥与范质等拥戴赵匡胤。著作有《唐会要》、《五代会要》等。 [32]艺祖 历代太祖之通称,此处指宋太祖赵匡胤。 [33]首褒韩通,次表卫融 宋太祖赵匡胤开国之初,为了巩固政权,采用“杯酒释兵权”的办法解除握有重兵的武将的职务而起用文臣,并重用前朝曾经反对自己的重臣如范质等,除此之外,还大力褒扬为前朝殉国或准备殉国的大臣,以此培养士大夫的“忠义之气”。韩通,字仲达,后周太原人,以勇力闻名,官至检校太尉,同平章政事(宰相)。赵匡胤陈桥兵变后,部下军校王彦昇将韩通及其家人全部杀死。事后,赵匡胤立即发布诏书说:“易姓受命,王者所以应期;临难不苟,人臣所以全节。故……韩通振迹戎伍,委质前朝,彰灼茂功……朕以三灵眷佑,百姓乐推,言念元勋,将加殊宠,苍黄遇害,良用怃然。可赠中书令,以礼收葬。”卫融,博兴人,北汉刘崇称帝时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平章事。赵匡胤伐北汉,卫融被俘,责问不屈,将推出杀之,融大呼“死得其所。”赵匡胤以为忠,遂释之,不久又任命为太府卿。 [34]真、仁之世 指宋真宗赵恒和仁宗赵祯在位时期,从公元998—1023—1063年间。 [35]田锡 (940—1004),宋嘉州洪雅(今四川洪雅西)人,字表圣,原名继冲。历任通判、转运判官,改左拾遗、直史馆。慕魏征为人,以谏诤为己任,多次上疏直言时政得失。咸平三年(1000年)应举贤良方正,上《御览》、《御屏风》以尽规劝。著有《咸平集》。 [36]王禹偁 (954—1001),字元之,宋钜野(今山东巨野)人。太平兴国进士,授成武主簿。端拱初,召试,直史馆,献《端拱箴》以寓规讽。朝廷访以边疆事务,上《御戎十策》。迁知制诰,判大理寺。屡上书主张变法,为北宋政治改革派先驱。宋真宗即位,预修《太祖实录》,以直书史事,降知黄州,作《三黜赋》以见志。遇事敢言,奖掖后进。著有《五代史阙文》、《小畜集》。 [37]范仲淹 (989—1052),字希文,宋苏州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天圣六年(1028年)任秘阁校理,因请刘太后还政,被贬判河中府,移陈州。仁宗亲政,擢右司谏。因力谏废郭后,忤宰相吕夷简,贬官睦州、苏州。后召还,判国子监。景祐三年(1036年),针对时弊上《百官图》,对吕夷简多所指摘,被指为朋党,再次贬官饶、润、越三州。庆历三年(1043年),入为枢密院副使,旋拜参知政事(宰相),与富弼、欧阳修等推行庆历新政,为夏竦等中伤,复被指为朋党,贬官邠州。工诗文,晚年所作《岳阳楼记》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语,为世所传诵。著有《范文正公集》等。 [38]欧阳修 (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年又号六一居士,宋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天圣八年(1030年)进士。后任馆阁校勘,作《朋党论》,被贬官夷陵令。庆历三年(1043年),知谏院,擢知制诰,赞助庆历新政。新政失败,复因上疏反对罢范仲淹政事,贬官滁、扬、颖等州,前后达八年。召回后,迁翰林学士。嘉祐三年(1058年)拜参知政事。英宗初,力主尊英宗生父濮为“皇”,颇受非议。神宗初,自请辞位,出知亳、青、蔡三州。后因反对熙宁新法,坚请致仕(退休)。著有《五代史记》(即《新五代史》)、《欧阳文忠公集》等,另与宋祁等合修《唐书》(即《新唐书》)。 [39]唐介 (1010—1069),字子方,宋江陵(今属湖北)人。天圣进士,为武陵尉。皇祐中,为殿中侍御史,诤谏不避权贵,因参劾宰相文彦博,贬英州别驾。召还,复为殿中侍御史,除直集贤院,为开封府判官。因言事,复贬官外放。嘉祐三年(1058年),召为度支副使。次年,知谏院,言事如故,复再被贬。治平元年(1064年),入为御史中丞。神宗即位,为三司使。熙宁元年(1068年),除参知政事。反对重用王安石,及安石执政,又多次与之争论。 [40]靖康之变 靖康元年(1126年)冬,金兵攻破东京(今开封)。次年4月,金兵俘徽宗、钦宗与后妃、宗室及部分臣僚等数千人,携府库蓄积及礼器、图籍等北去。北宋灭亡。 [41]汉之光武……及宋之亡,忠节相望 此处文出自顾炎武《日知录》之《两汉风俗》、《宋世风俗》等条,文字有所变动。顾文有关段落如下: 《两汉风俗》: 汉自孝武表章六经以后,师儒虽盛,而大义未明。故新莽居摄,颂德献符者遍于天下。光武有鉴于此,故尊崇节义,敦厉名实,所举用者,莫非经明行修之人,而风俗为之一变。至其末造,朝政昏浊,国事日非,而党锢之流、独行之辈,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三代以下,风俗之美,无尚于东京者。故范晔之论,以为桓、灵之间,君道粃僻,朝纲日陵,国隙屡启,自中智以下,靡不审其崩离,而权强之臣,息其窥盗之谋,豪俊之夫,屈于鄙生之议,所以倾而未颓,决而未溃,皆仁人君子心力之为。可谓知言者矣。使后代之主,循而弗革,即流风至今,亦何不可。而孟德既有冀州,崇奖跅弛之士,观其下令再三,至于求负汙辱之名,见笑之行,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者。于是权诈迭进,奸逆萌生。故董昭太和之疏,已谓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求利为先。至正始之际,而一二浮诞之徒,骋其智识,蔑周、孔之书,习老、庄之教,风俗又为之一变。夫以经术之治,节义之防,光武、明、章数世为之而未足,毁方败常之俗,孟德一人变之而有余。后之人君,将树之风声,纳之轨物,以善俗而作人,不可不察乎此矣。 光武躬行俭约,以化臣下,讲论经义,常至夜分。一时功臣如邓禹,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艺,闺门修整,可为世法。贵戚如樊重,三世共财,子孙朝夕礼敬,常若公家。以故东汉之世,虽人才之倜傥不及西京,而士风家法似有过于前代。 东京之末,节义衰而文章盛,自蔡邕始。其仕董卓,无守;卓死惊叹,无识。观其集中,滥作碑颂,则平日之为人可知矣。以其文采富而交游多,故后人为立佳传。嗟乎!士君子处衰季之朝,常以负一世之名,而转移天下之风气者,视伯喈之为人,其戒之哉! 《宋世风俗》:《宋史》言:士大夫忠义之气,至于五季,变化殆尽。宋之初兴,范质、王溥“犹有余憾”。艺祖首褒韩通,次表卫融,以示意向。真、仁之世,田锡、王禹偁、范仲淹、欧阳修、唐介诸贤,以直言谠论倡于朝,于是中外荐绅,知以名节为高,廉耻相尚,尽去五季之陋。故靖康之变,志士投袂,起而勤王,临难不屈,所在有之,及宋之亡,忠节相望。呜呼!观哀、平之可以变而为东京,五代之可以变而为宋,则知天下无不可变之风俗也。《剥·上九》之言硕果也,阳穷于上,则复生于下矣。 [42]曾涤生原才之言 曾涤生,即曾国藩(1811—1872),湖南湘乡人,道光进士,累官翰林院学士、内阁学士、礼部右侍郎等职。咸丰二年(1852年)丁母忧回籍,次年奉命帮办团练,后扩编为湘军,镇压太平军。后擢两江总督、直隶总督,授大学士。有《曾文正公全集》。本文所指“原才之言”,即曾国藩所撰之《原才》一文,全文如下: 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民之生,庸弱者,戢戢皆是也。有一二贤且智者,则众人君之而受命焉,尤智者所君尤众焉。此一二人者之心向义,则众人与之赴义;一二人者之心向利,则众人与之赴利。众人所趋,势之所归,虽有大力,莫之敢逆。故曰:“挠万物者莫疾乎风。”风俗之于人之心,始乎微,而终乎不可御者也。 先王之治天下,使贤者皆当路在势,其风民也皆以义,故道一而俗同。世教既衰,所谓一二人者,不尽在位,彼其心之所向,势不能不腾为口说,而播为声气。而众人者,势不能不听命,而蒸为习尚。于是乎徒党蔚起,而一时之人才出焉。有以仁义倡者,其徒党亦死仁义而不顾;有以功利倡者,其徒党亦死功利而不返。水流湿,火就燥,无感不雠,所从来久矣。今之君子之在势者,辄曰:“天下无才”。彼自尸于高明之地,不克以己之所向,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而翻谢曰:“无才”,谓之不诬可乎?否也。十室之邑,有好义之士,其智足以移十人者,必能拔十人中之尤者而材之。其智足以移百人者,必能拔百人中之尤者而材之。 然则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非特处高明之地者然也。凡一命以上,皆与有责焉者也。有国家者,得吾说而存之,则将慎择与共天位之人;士大夫得吾说而存之,则将惴惴乎谨其心之所向,恐一不当,而坏风俗,而贼人才。循是为之,数十年之后,万有一收其效者乎,非所逆睹已。 [43]嘉禾 民国初年颁布的一种勋章,中镂嘉禾,共分九等,后废止。参见《大哀篇》注10。 [44]青蝇惑耳 青蝇,本指苍蝇,蝇色黑,故称。《诗·小雅·青蝇》:“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汉书·成帝纪》:“建始元年……六月,有青蝇无万数,集未央宫殿中都者坐。”喻指谗佞。《楚辞·刘向〈九叹·怨思〉》:“若青蝇之伪质兮,晋骊姬之反情。”《后汉书·邓荣传》:“而臣兄弟独以无辜为专权之臣所见批扺,青蝇之人所共搆会。” [45]群学 即社会科学。严复《译〈群学肄言〉自序》:“群学何?用科学之律令,察民群之变端,以明既往、测方来也……今夫士之为学,岂徒以弋利禄、钓声誉而已,固将于正德、利用、厚生三者之业有一合焉。群学者,将以明治乱盛衰之由,而于三者之事操其本耳。” [46]模仿 近代社会学、心理学术语imitation的译语。英国社会学家斯宾塞(H·Spencer)的《综合哲学》中已涉及人类社会活动中的暗示与模仿问题。1890年,法国刑法学派社会学家达尔德(Jean Gebrial Tarde,1843—1904)发表《模仿律》(Les Lois de L'imitation)一文,系统阐述模仿理论,认为模仿现象是一切社会现象形成的共同规律,不仅儿童之语言服饰、成人之风俗习尚,皆由模仿而成,就连法律、政治制度以及宗教信仰、艺术等,无不由模仿而成。模仿,由是成为术语,并很快成为社会学研究等领域中的基本概念之一。李大钊亦在此种意义上使用这一术语。 [47]宋社之屋 屋,覆盖。《礼记·杂记上》:“诸侯行而死于馆,则其覆如于其国;如于道,则……素锦以为屋,而行。”屋指盖棺的小帐。后人多以“屋”指王朝覆灭。宋社之屋,即是说宋室社稷的覆灭。参见《暗杀与群德》注7。 [47]剥上而复下 剥、复,《周易》的两个卦名。剥,剥落之象;复,来复之象。后用以比喻盛衰、消长。《宋史·程元凤传》:“极论世运剥复之机”。 [48]改邑不改井 邑、井,古代区域单位。《周礼·地官·小司徒》:“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改邑不改井,即谓最基层的单位不变。 [50]突梯滑稽 委婉从顺,圆滑随俗。屈原《卜居》:“将突梯滑稽,如脂如韦,以絜楹乎?”吕向注:“突梯滑稽,委屈顺俗也。”突梯,圆滑貌。 [51]灵均去国,之推仕人……宁无独醒之人。 以上出自顾炎武《日知录·廉耻》,文字略有变动。《廉耻》第一段为:《五代史·冯道传》论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善乎管生之能言也!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败乱亡,亦无所不至。况为大臣,而无所不取,无所不为,则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不亡者乎!然而四者之中,耻尤为要。故夫子之论士曰:行己有耻。《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又曰:耻之于人大矣,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所以然者,人之不廉,而至于悖礼犯义,其原皆生于无耻也。故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吾观三代以下,世衰道微,弃礼义,捐廉耻,非一朝一夕之故。然而松柏后凋于岁寒,鸡鸣不已于风雨。彼昏之日,固未尝无独醒之人也。顷读《颜氏家训》有云:“齐朝一士夫尝谓吾曰:‘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宠爱。’吾时俯而不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业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为之。”嗟乎!之推不得已而仕于乱世,犹为此言,尚有《小宛》诗人之意,彼阉然媚于世者,能无愧哉! 灵均,即屈原(约前340—前278)。之推,指颜之推(531—?),北朝临沂人,任官中书舍人。齐亡入周,任御史上士。隋开皇中,被召为文学。撰有《颜氏家训》。 [52]清议 公正的评论。《三国志·吴·张温传》:“(暨)艳性狷厉,好为清议,见时郎署混浊淆杂,多非其人,欲臧否区别,贤愚异贯。”也指社会上公正的舆论。《晋书·傅玄传》引傅玄上疏:“其后纲维不摄,而虚无放诞之论,盈于朝野,使天下无复清议,而亡秦之病,复发于今。”近代以来清议亦有用作贬义者。本文中用作褒义。 [53]“一命之士” 一命,命官等级。周制任命官员自一命至于九命。《周礼》:“一命受职”。指始命为正吏。天子之下士,列国公、侯、伯之士,子、男之大夫,皆一命之士。 [54]赑屃 音bìxì,猛壮有力。用力的样子。此处指尽力、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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