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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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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可能那时已经超过正常人吃午饭的时间,而他因饥饿就昏过去了。” “你的父亲不可怕吗?”马逊太太笑着问,“好了,让我们看《奥林匹亚》五分钟,李斯里,然后我就准备走了。” 他们大步踏向马奈的伟大图画。 “当你碰到像这样的杰作时,”马逊太太说,“你不能做别的,只能张着嘴,艳羡着。其余的,如同哈姆雷特所说的,就是沉默。没有人,甚至雷诺,甚至艾尔·葛雷柯,曾经画过那样的肌肉。注意看那右乳,那是一桩可爱之奇迹。人们只有透不过气的份儿。甚至我那不能忍受现代画的可怜父亲,也不得不承认那个胸乳画得很好。很好吗?我问你。现在,我猜你在人像四周围看到了一条黑线。你看到的,查理,不是吗?” 查理承认他看到。 “而你呢?蓓西?” “是的。” “看,我才没看到,”她胜利地叫出来,“我以前看到,我知道有一条黑线在那儿,但是,我保证我不再看到了。” 看完后,他们去吃午餐。 *** 虽然查理熟悉这个有名的画廊,以及他从母亲处得来的有用知识已经很久了,但是有莉迪亚在身边,他现在却带着像一个新的网球手进入网球场时的信心进入“方形沙龙”。他很渴望把他喜欢的画指给莉迪亚看,并且准备好,要为她说明到底里面有什么令人崇羡的东西。但是使他很惊奇的是,他发现房间里已经重新排列过了,而他自然要让她先看的蒙娜丽莎画像也找不到了。他们只在那里停留了十分钟。查理跟他双亲去时,他们在那房间待了一小时,甚至他的母亲还说,他们还没挖尽宝藏。但是《戴手套的人》还在原来的地方,他很温和地带她上前去。他们看了一会儿。 “使人发愕,是不是?”他说着,深情地压了压她的手臂。 “是的,没错。你是哪一行的?” 查理敏锐地转过头。以前没人在图画上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像之一。提香,你知道的。” “也许我知道吧。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查理不大清楚要说什么。 “哦,那是一张很好的画,画得很漂亮。当然,这画并没有告诉我们一个故事,也许这就是你的意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笑着。 “我想,它实在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那么,你为何要为这费神?” 莉迪亚往前走,查理跟着她。他对其他的画都投以漠然的一瞥。查理被她所说的话困恼着,他拼命地去想,她内心在想什么。她对着他感到有趣地微笑着。 “来,”她说,“我指一些画给你看。” 她牵起他的手继续走着。忽然他看到了《蒙娜丽莎的微笑》。 “它在那儿,”他叫出来,“我得停下来,好好的看一看。我来罗浮宫必得要看它。” “为什么?” “嘿,岂有此理,那是达芬奇最驰名的画。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画之一。” “对你重要。” 查理开始发觉她有点令人恼怒;他无法理解她在挖苦什么,但是他是性情良好的青年,他不想发脾气。 “一张画纵使对我不很重要,也可能是很重要的。” “那关系到的只是你。就你而论,一张画的意义,就仅仅是它对你的意义。” “这似乎是看这张画的一种可怕的自负方式。” “那张画真的对你显示了什么吗?” “当然。它显示了所有种类的事物,但我想,我无法说得比培德好。他写了一篇关于它的文章,选集里都可以找到。” 但甚至他回答的时候,也知道他回答得拙劣。他开始模糊地微微感到,莉迪亚是什么意思了,然后他心中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感到艺术上有一些东西他还没学到。但很幸运地,他还记得母亲所说的关于马奈的《奥林匹亚》的事。 “事实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应该说些关于一张画的什么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而你真的喜欢那张?”她带着一种温和的惊叹语调说。 “非常喜欢。” “为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 “你知道,实际上那张画让我了解了一生。” “那就是你喜欢你的朋友西蒙的道理了,不是吗?”她笑着说。 他觉得这是一次不公平的回嘴。 “好了,你带领我,指给我看你喜欢的画。” 地位改变了。如他所期待的,不是他带路,讲解一些会增加每张油画兴趣的知识,同情地把她的注意力引向他喜欢的杰作;而是倒过来,由她来引导了。很好。他早就准备把自己交托给她,看看到底情形会怎么样。 “当然,”他对着自己说,“她是苏俄人,要体谅她。” 他们沉重地走过一大张一大张的油画,穿过一间又一间的房间,因为莉迪亚有点认不得路;但最后她在一张小画前面停下来了,这张小画,假如你没有一直去寻找的话,可能会忽略掉。 “柴丁的画,”他说,“是的,我以前见过。” “但你曾注意看过吗?” “哦,是的。柴丁绝不是一个坏画家。我母亲很看重他。我很喜欢他的静物画。” “这就是它对你全部的意义吗?真使我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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