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杰克·伦敦 > 野性的呼唤 | 上页 下页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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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也真成了红眼恶魔。它收拢了身体,鬃毛倒竖,白沫横喷,血红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做好了搏斗的准备。狂怒的一百四十磅,带着憋了两天两夜的恶气,飞身跃起,直取外面那个人。半空里,就在它的牙齿快要咬住那个人的一剎那,它猛然受到一击,这一击遏制了它的进攻,上下牙也嘭地磕到一起,把它震疼了。它的身体旋转了一圈,倒在地上。它这辈子从没挨过棒子,所以还没明白过来。它一声吠叫,这一声多半像狼嗥,它又把身子翻过来,再次飞身跃起。又是猛烈一击,它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次它明白过来了,原来是那根棒子,但暴怒中它也顾不了许多了,它进攻了十多次,那根棒子却次次把它打翻在地,它败了下来。 它在被打了特别猛烈的一击之后,勉力爬起身来,却再也使不出爆发力了。它一拐一瘸地绕着圈子,鼻子里、嘴里、耳朵里流出血来,血染的口水溅满了光滑的毛皮,接着,那个人走上来照准它的鼻子打了一恶棒。这一棒,使它以前所受的疼痛加在一起也不值一提了。 它狂吠一声,凶得几乎像暴怒中的狮子,再次向那个人扑去,而那个人却把棒子从右手换到左手,把它下额冷静地抓住,来回猛扭。巴克在空中整整绕了一个圆圈,接着又绕了半圈,然后才被重重地头朝下摔在地上。 巴克又拼搏了最后一次。那个人特意留了一手,直到这时候才用上。巴克被击打得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要我说,他驯狗可真是一把好手。”墙头上有个人起劲地嚷道。 “还是哪天去看看驯马吧,每逢礼拜天有两次。”车夫爬上马车启程时应了这么一句。巴克的知觉恢复了,体力却没有恢复。它卧在刚才倒下的地方,注视着那个穿红毛衣的人。 “它叫巴克。”那个人自言自语,念着酒吧老板信上的这几个字。那封信是通知他接货的。“我说,巴克,”他接着用友善的口气说,“咱们之间有点小摩擦,最好呢就到此为止。你已经受到教训了,我也领教过了。做一条好狗,那我万事大吉,前途无量。要是做一条恶狗,那我就非打得你魂飞魄散不可,听清楚了?” 他一边说一边放心大胆地拍着那颗被他无情击打过的脑袋。巴克被那只手一碰到,不由自主地耸起了鬃毛。当那个人把水拿给它的时候,它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后来还把生肉从那个人手里一块接一块地吞下肚子,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那个人胜利了(它明白这一点),可是没有把它驯服。它清楚了,非常非常的清楚了,它没有办法和手拿棍子的人争。它接受了这次教训,而且后来一辈子都没有忘记。那根棍子就是个启示,让它尝到了原始法则的滋味,并且只尝到了半个。生活的种种现实还有更残酷的另一面;它勇敢地面对着这一面,而在面对的同时,它本性所具有的潜藏的狡诈也被唤起并统统用上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又来了其他的狗。有用板条箱运来的,也有的是由绳子牵来的;有些很温顺,而有些却和它刚到时一样,脾气大发,暴跳如雷。它看着它们一个个全都归顺了那个穿红毛衣的人。每看到一次残酷的场面,巴克就会深切地、一遍又一遍地体会出这样一个道理:手拿棍棒的人就是制定法则的人,是必须服从的主人,尽管不用特地讨好他。讨别人欢心的事,巴克绝对不干,但它的确见过那些败下阵来的狗对那个人大讨欢心,又是摇尾,又是乞怜。它还见过一只狗,这只狗既不肯献殷勤,又不肯驯服,在争霸的角逐中最终被杀死了。不时地有一些人到来,是些陌生人。他们有的和那个穿红毛衣的人讨价还价,有的对它甜言蜜语,总之是五花八门,无法详细描述。到金钱易手的时候,那些陌生人就会把一条或几条狗从这儿牵走。这些狗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巴克不清楚它们到底去什么地方了。然而,它对未来怀着强烈的恐惧,而且每次落选都让它感到高兴。 可是最终还是轮到它了,一个干巴巴的、英语说的拌拌拉拉,还满嘴都是巴克听不懂的既古怪又粗野的口头禅的小个子选中了它。 “见鬼!”他大叫,最终看着巴克,“这条他妈的公狗!多少钱?” “三百块,这价钱就当是白送了。”穿红毛衣的人立即回答。 “再说又是公家的钱,你该没什么话说了吧,佩罗?” 佩罗咧嘴一笑。由于猛然增大的需求,狗价飞涨,所以对这么好的狗来说,这价钱也还算是公道的了。加拿大政府不想吃亏,但也不想让公文在路上拖着。佩罗懂狗,一见到巴克,他就知道这只狗是难得的——用他心里的话说——是“万里挑一”的好狗。 巴克看见他们数钱,所以当那个干瘦的小个子牵走“卷毛”——一条温顺的纽芬兰狗,还有轮到它自己的时候,它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这是它最后一眼看见这个穿红毛衣的人,而且当它和卷毛在“纳瓦尔”轮的甲板上望着远去的西雅图时,也就是它最后一眼看见温暖的土地了。佩罗把它和卷毛带到底舱,交给一个名叫弗朗索瓦的黑脸大汉。佩罗是法裔加拿大人,有黝黑的皮肤;而弗朗索瓦则是法裔加拿大人和印第安人生的混血人,皮肤更黑。对巴克来说,他们是另外一种人(这种人它注定还会见到很多)。虽说它并没有对他们产生感情,但它毕竟逐渐敬重起他们来,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它很快就明白了,佩罗和弗朗索瓦为人公正,执法冷静公正,而且精于狗道,绝不上狗的当。 在“纳瓦尔”轮的底舱,巴克和卷毛同另外两条狗待在一起。其中一条是个浑身雪白的大块头,一位捕鲸船船长从斯匹次卑尔根群岛〔注:又译斯瓦巴群岛;位于北极地区的群岛,挪威最北界的国土范围。〕带走了它,后来一支地质考察队带它到了加拿大北部的冻土地带。 它是个“笑面虎”,心里想着好好下暗招,脸上却笑容可掬。 例如,当它第一顿饭偷吃巴克的东西时,就是这副样子。巴克正要跳起来收拾它的时候,弗朗索瓦却“啪”地一抽鞭子,大块头被鞭子抽到了,但并没有接着打巴克,还让巴克收回了那块骨头。巴克断定,弗朗索瓦这样做是公平合理的。这个混血儿在巴克心目中的威信也就开始提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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