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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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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起做了什么事,便回答:“什么也没做。”这样回答未免冒失,怕人家心理上承受不了,随即又想到于贝尔的来访,便高声说道: “我的挚友于贝尔六点钟来看过我。” “他刚离开这儿。”安棋尔接口说道。继而,她又借题发挥;挑起老争论:“他呢,至少还干点儿事儿,总不闲着。” 我却说了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心里实在恼火,便问道: “什么?他干了什么事儿?” “一大堆事儿……”她说道。“首先,他骑马……其次,您也完全清楚:他参与经营四家企业;还同他内弟领导另一家防雹灾的保险公司……我刚刚在那家公司上了保险。他去上普通生物学的课,每星期二主持读书会。他还颇通医道。在发生事故时能紧急救护……于贝尔做了不少好事:五个贫困之家靠他的帮助赖以生存;他将没有活儿干的工人安置给需要工人的老板。他将病弱的儿童送到乡下疗养院。他创建了一个工场,用盲人青少年给椅垫换麦秸儿。最后还有,每星期日他去打猎。您呢!您做什么呢?” “我嘛!”我有几分尴尬地回答,“我在创作《帕吕德》。” “《帕吕德》?那是什么呀?”她问道。 我们已经吃完饭,我等着到客厅再继续谈。 我们俩靠近炉火坐定之后,我才开始讲道: “《帕吕德》,讲的是一个单身汉住在沼泽地中间塔楼上的故事。” “啊!”她惊叹一声。 “他叫蒂提尔。” “一个粗俗的名字。” “哪里,”我接口说道,“是维吉尔诗中的人物。再说,我不善于编造。” “为什么是单身汉?” “唔!……图省事儿呗。” “就这些?” “还有,我叙述一下他做什么。” “他做什么啦?” “他观望沼泽地……” “您为什么写作?”她沉吟一下,又问道。 “我嘛?……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为了做点儿什么吧。” “等以后您给我念念。”安棋尔说道。 “什么时候都可以。正巧我兜里带了四五页。”我当即掏出几页手稿,尽量以有气无力的声调给她念起来: 蒂提尔或帕吕德的日记 我略微抬起头,就能从窗口望见一座花园,而我还没有仔细观赏过。花园右侧有一片落叶的树林;花园前方则展现一片平野;右侧是一个水塘,下文我还要谈到。 从前花园里栽植了蜀葵和搂斗菜,但我疏于管理,任由花木乱长;再加上与水塘毗邻,灯心革和苔薛侵占了整个园子,荒草掩没了花径,只剩下从我的住房通向平野的主两道还可以走人,有一天我散步时就走过。暮晚时分,林中的野兽横穿这条道去水塘喝水;暮色苍茫中,我只能望见灰色的形影,由于很快就夜色弥合了,我从未见过它们返回林中。 “换了我,肯定会害怕的,”安棋尔说道。“不过,接着念吧,写得很好。” 我费劲念稿,弄得很紧张,便对她说道: “唔!差不多就这些,余下的还没有成文。” “有笔记吧,”她高声说道,“念一念笔记呀!这是最有趣的。从笔记上更能看出作者的意图,比看后来写的要强。” 于是,我接着往下念——事先就感到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给这些句子增添一种未完成的表象: 蒂提尔从塔楼窗口可以垂钓…… “再说一遍,这只是零散的笔记……” “念您的吧!” 沉闷地等待鱼上钩;鱼饵不足,鱼线太多(象征,出于需要,他一条鱼也钓不上来。 “为什么这样?” “为了象征的真实。” “他若是钓上点什么来呢?” “那就是另一种象征,另一种真实了。” “根本谈不上真实,事情是您随意安排的。” “我安排,是让事情比在现实中更真实。这太复杂了,现在不宜向您解释,但是一定要明白,事件必须符合事物的特性,这样才能创作出好小说来。我们所经历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为别人所设的。换了于贝尔在那儿垂钓,肯定会钓上大量的鱼来!蒂提尔一条也钓不着;可以说这是心理上的一种真实。” “就算这样吧。很好,念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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