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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4月15日。

  ……我自己都感觉自己的头脑变得越来越迟钝了。正月以来,我抛开了所有的事情,一心取悦于妻子。不知不觉间除了淫欲之外,对其他任何事情我都不感兴趣了。思考能力完全衰退,一件事想到一半就想不下去了,头脑里浮现出来的全是有关和妻子睡觉的种种妄想。过去,无论什么场合我从没有荒废过读书,可是现在,终日无所事事的闲呆着。出于长期养成的习惯,照样坐在书桌前,眼睛看着书,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因为眼睛发花,书上的字都是双的,老是看串行。

  现在的我成了夜间才活动的动物,变成除了搂抱妻子之外一无所能的动物。白天在书房里时,感觉浑身倦懒,同时又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息。出去散步可以稍稍缓解紧张的心境,可是散步也渐渐困难了。因为圣眩常常导致行走困难,走着走着就要往后仰倒下去。出去散步也走不了多远,而且专拣人少的地方走,在黑谷、永观堂一带就拄拐杖,还不时坐下来休息,打发时间。脚力日渐虚弱,多走一点就觉得疲劳不堪……

  今天散步回家后,见妻子和裁缝河合女士在客厅说话。我正要去客厅喝茶,妻子说:“你先不要进来,上二楼去吧。”我上了楼。不一会儿,妻子在楼下对我说:“我出去一下。”就和河合女士出去了。我从二楼往外看,只见妻子穿着西装,这是我头一次见她穿西装。原来前几天戴耳环就是为了这个呀。说实话,妻子并不适合穿洋服。和矮墩墩的河合女士相比,妻子优雅的体形应该穿得出样来,可是总感觉不大协调。河合女士已经穿惯了西装,也很会穿,妻子则有些做作,不那么相称,服装、身体和首饰就像是拼凑到一起的似的。最近时兴把和服穿出洋服的样来,妻子却相反,把洋服穿出了和服的感觉。

  透过西装可以看出她那适合穿和服的身段。溜肩膀,膝盖以下至脚踝部分向外歪曲,穿上鞋后,脚脖子和小腿的接合点显得圆鼓鼓的。而且体态、手的摆动、走路姿势、脖颈及肩部、腰部的晃动都显示出和服流的柔和,松弛。然而在我眼里,这柔和的姿态,弯曲的腿型中有种妖艳的美,这种妖冶在她穿和服时是看不出来的。我一边目送妻子远去的背影,尤其是裙子下面露出的令我着迷的弯曲美,一边想象着今晚要做的事……

  4月2日。

  ……上午去锦市场买东西。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亲自去买过东西了,本来亲自买食品是我的习惯。——最近所有的家务事都托付给了女佣,觉得有些对不住丈夫,作为主妇太失职了,所以今天自己出去采买。我在常去的蔬菜店买了一些竹笋、蚕豆和豆角。看见竹笋我想起今年忘记去赏花了。记得去年我和敏子二人,沿着水渠从银阁寺步行到法然院去。当时四周的樱花谢得差不多了。可是,今年的春天怎么过得如此匆忙呢?一转眼—三个月就像做梦一样过去了……11点回家把书房的插花换了新的,新插上的是木村的房东太太从庭院里给我摘的含羞草。

  丈夫好像刚刚睡醒,丈夫本来喜欢早睡早起,近来常常睡懒觉。

  “你醒了?”

  “今天是星期六吧?”丈夫说道,“那么,明天你一大早就出门吧。”丈夫说话的声音带着睡意。(其实他已经清醒了,因为担心才这么说的)我不至可否地,含糊其词地答应了一句……

  2点时,来了素不相识的男人。他说自己是石家医院的指压治疗师。我很纳闷,不记得请这个医院派人来呀,这时女佣出来说:“是老爷让我打的电话请他来的。”

  真是稀罕,丈夫向来讨厌让不认识的人操胳膊揉腿,从没有请过按摩师之类的人。据女佣说,前几天老爷说肩部酸痛,连扭脖子都疼,我就劝老爷请技术高超的指压师来治治看,一二次就能彻底解除疼痛,老爷疼得受不了,就让我把指压师请来了。

  这位指压师其貌不扬,瘦瘦的,戴着副墨镜,我以为是盲人,看样子不像。我不小心叫他“按摩的”,女佣慌忙对我说:“叫按摩的他要生气的,请叫先生。”

  他让丈夫躺在床上,自己也上了床。虽说他穿着干净的白大褂,我总觉得脏。我不愿意让这么个男人上我们的床。

  “肌肉太紧张了,我马上就给您放松放松。”他这种卖弄的口吻十分滑稽。

  从2点揉到4点,揉了有两个小时。

  “再揉一二次就没事了,明天我再来。”说完指压师便回去了。

  我问丈夫:“有效果吗?”

  “好些了,揉得我浑身嘎吱嘎吱响,难受得很。”丈夫说,“再揉一二次看看吧。”看来他的肩疼够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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