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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House!House!Snow—house?”(英语:“房屋!房屋!雪屋子?”)

  她问这是不是雪屋子,她认为是的,因为整个房屋此时都消失在铺满大地的银白之中。人们告诉她说这是一座木头房屋。于是,爱斯基摩女人对她的同伴们说了几个词,他们都点了点头。所有的人都从侧门进去了,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主厅中。

  在屋里,摘掉了风帽,可辩出男女了。有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脸色黄里带红,尖尖的牙齿,颧骨突出,看起来隐约与食肉动物有点相像;两个女人还很年轻,发辫上饰着北极熊的牙齿和爪子;最后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可怜的小家伙样子活泼,睁着大眼睛四处张望。

  “似乎可以断定爱斯基摩人总是感到饿,”贾斯珀·霍布森说。“我想,一块野味肉不会让我们的客人不喜欢的。”

  按照霍布森中尉的指示,若利夫中士拿来了几块鹿肉,这些可怜的人立即扑了上去贪婪地大吃起来。只有会说英语的爱斯基摩年轻女人有所克制,目不转睛地看着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和商站里的其他妇女。后来,看到了麦克·纳普夫人抱着的婴孩,她站起身走过去,轻柔地逗着他,极为慈爱地抚摸着他。

  这个年轻的土著女子似乎比别人如果不说是高雅的话,至少是更有教养,尤其明显的是,当她轻声咳嗽时,总是按照文明人起码的道德规则,把手遮在嘴上。

  这个动作没漏过任何人的眼帘。波利娜·巴尼特夫人选最常用的英语与这个爱斯基摩女子交谈着,她得知了,这个年轻的土著女子曾在乌帕纳维克的丹麦总督家里服务过一年,总督的妻子是英国人。后来,她离开了格陵兰,与家人一起打猎为生。两个男人是她的哥哥;另一个女人跟其中的一个哥哥结了婚,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嫂子。他们全都是从位于英属美洲东海岸上的梅尔布纳岛回来,要到生活着他们部落的俄属美洲西乔治亚角中的巴鲁山嘴去,看到巴瑟斯特角建了一个商站,他们感到很惊奇。两个爱斯基摩男人看着这座建筑甚至摇起了头。他们不赞成在海岸的这个地方建堡垒?他们觉得位置选得不好?尽管霍布森中尉耐心地询问,他没能让他们解释一下这个问题,或者,至少他没弄懂他们的回答。

  至于那个年轻的爱斯基摩女子,她叫卡露玛,她似乎与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很友好。然而,可怜的姑娘尽管很会处事,却一点也不遗憾从前在乌帕纳维克总督家的地位,她对那一家人很有感情。

  爱斯基摩人吃过肉后,又喝了半品脱葡萄烧酒,孩子们也喝了,然后,他们向主人告辞,临走前,年轻的土著女子请女旅行家去参观他们的雪屋子。波利娜·巴尼特夫人答应,只要天气不变坏,第二天一定去。

  确实,第二天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在玛奇、霍布森中尉以及几个武装的士兵陪伴下,——带枪不是为了防备爱斯基摩人,而是为了对付海岸边可能出现的狗熊,——前往爱斯基摩角——这是他们给土著人宿营地起的名字。

  卡露玛跑出来迎接她昨天的朋友,并满意地将冰屋指给她看。这是一个大大的冰雪圆锥体,顶上凿开了一个小洞,用作屋内烟的出口,爱斯基摩人的临时住所就挖在这里。这种“雪屋”他们建起来很快,方言为“一阁楼”。它们完全适合气候情况,里面的居民没有火也能不太痛苦地忍受零下四十度的严寒。夏天,爱斯基摩人住在鹿皮或海豹皮帐篷里,帐篷的名字叫“土皮克”。

  进入这雪屋真不容易。它只有一个贴地的入口,必须通过一个长四、五英尺的过道才能钻进去,因为雪壁至少有这么厚。但一个职业女旅行家、一个皇家协会的获奖者是不会犹豫的,波利娜·巴尼特的确是毫不犹豫。波利娜·巴尼特夫人勇敢地随着土著女孩钻进了窄道,玛奇跟在后边。至于霍布森中尉及其部下,他们放弃了这个参观。

  波利娜·巴尼特夫人立即明白了,最困难的,并非进入雪层,而是留在里面。炉子上烧着海象骨取暖,灯油的味道奇臭,衣服油腻腻的,再加上构成爱斯基摩人主食的海象肉,空气中弥漫着这所有的味道,让人感到恶心。玛奇无法忍受,几乎立即就出去了,为了不使土著女孩难过,波利娜·巴尼特夫人表现出了超人的勇气,在里面足足呆了5分钟,——是5个世纪!两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呆在里面,至于那两个男人,猎捕海象的任务把他们带到了离住地四、五英尺远的地方。

  一走出雪层,波利娜·巴尼特夫人沉醉地吸呼着外面的凉空气,这使她那已有点发白的脸上又有了点血色。

  “那么,夫人?”中尉问她,“您认为爱斯基摩人的房子怎么样?”

  “通风要改进!”波利娜·巴尼特夫人简单地回答。

  这个有趣的土著家庭在此地宿营了一个星期,一天二十四小时中,两个爱斯基摩男人花十二个小时去猎捕海象。他们以极大的耐心去洞口边上监视从冰原中伸头呼吸的海象。海象一冒头,一个打好活结的绳索就套住了它的胸口,然后,两个土著人用尽力气把它拉出来,用斧头砍死。确实,这与其说是猎捕,倒不如说是钓捕。然后,他们就美美地喝掉这些两栖动物的热血,爱斯基摩人醉心于此种吃法。

  尽管天气很冷,卡露玛却每天都去希望堡。她极为愉快地在各个房间里转悠,看别人缝纫,注意着若利夫夫人做饭时的所有细节。她询问每样东西的英文名,几个小时地与波利娜·巴尼特夫人聊天,——如果这种长时间地寻找词句的单词交换也可算作“聊天”的话。当女旅行家大声朗读时,卡露玛听得非常专心,尽管她一点儿也听不懂。

  卡露玛也唱歌,嗓音轻柔,唱的是一种节奏奇特的歌曲,是一些悲切、冷漠、忧郁、停顿奇怪的歌。波利娜·巴尼特夫人耐心地译出了其中一首格陵兰诗歌,这是北极地区诗歌的奇特样本,其曲调忧伤,断断续续,间隔奇特,有一种无法确定的色彩。下面就是从旅行家的笔记本上抄下来的这首诗歌:

  格陵兰之歌

  天空昏暗,

  太阳拖着步子,

  移动缓慢!

  失望

  我可怜而犹豫的内心

  充满失望!

  金发女孩嘲笑我柔情的歌唱!

  冬天把冰霜撒进她的心房!

  梦中的天使,

  你的爱使万物生长,

  令我陶醉,

  我勇敢地

  仰望着你,跟随着你,

  不惧冰天雪地。

  唉!我的亲吻,吻的温暖,

  未能除去你心中的冰霜!

  啊!但愿明天,

  我的灵魂与你的灵魂,

  相依相伴,

  但愿我的手,

  深情地握住

  你的手!

  太阳将闪耀在我们的天穹,

  你心中的冰霜将被爱情消融!

  12月20日,爱斯基摩人全家到希望堡来告辞。卡露玛依恋着女旅行家,而她也想把女孩留在身边;但土著女孩不想离开家人。此外,她答应明年夏天再来希望堡。

  告别场面动人。她送给波利娜·巴尼特夫人一个小小的铜戒指,收到了一条黑玉项链,并立刻戴上了。贾斯珀·霍布森一定要给这些可怜的人装到雪橇上许多食品,然后才允许他们走,卡露玛表达了谢意之后,有趣的家庭向西走去,消失在海边的浓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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