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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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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跟我有什么相干?”希科回答;“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伟大的国王。我是一个使臣,仅此而已;你不用对我多解释,只要我是不可侵犯的就行了……啊!这一点是我要坚持的,你得明白。” “即便如此,”亨利说,“你总还应该知道你对我的妹夫说些什么呀。” “我说些什么?不,不,不!” “什么,不,不,不?” “你要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可是我绝对不开口。要说这,倒有一句谚语,言多……” “这么说,你拒绝?” “我拒绝传话,但我接受送传。传话的人总负有一定的责任;送信的人却一向是给另一只手推着跑的。” “嗯,好吧,我给你一封信;这也算是我的一个政治手段吧。” “看看你写得怎样!给我。” “你说什么?” “我说,给我。” 说着,希科伸出手来。 “哎!你居然认为这样的一封信说写就能写好?要好好地组织考虑、斟酌。” “那好,斟酌吧,考虑吧,组织吧。我明天一清早再来,要不我就派人来取。” “你为什么不睡在这儿?” “这儿?” “是的,在你那张扶手椅里。” “嘿!这种事儿早过去了,我再也不睡在卢佛宫里了;让人瞧见一个幽灵睡在扶手椅里,有多荒唐!” “不过不管怎么说,”国王大声说,“我还是希望你能了解我对于玛戈和她丈夫的意图。你是加斯科尼人;我的信会在纳瓦拉的宫廷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的;他们会向你提出各种问题,你应该能够回答。真见鬼!你是代表我去的;我可不愿意你到时候像个傻瓜似的。” “天哪!”希科耸耸肩膀,说,“瞧你的脑袋瓜多不开窍,伟大的国王!怎么!难道你以为我带着一封信跑二百五十法里,竟会对信的内容一无所知?你放心吧,他妈的!到了头一个街角,头一棵树下,我就会站定,拆开你的信。怎么!十年来你往世界各地派了那么些使节,却连这点儿事也不知道?好啦,让你的身体和脑袋都歇歇吧,我也要回我那个僻静角落去了。” “你那个僻静角落在哪儿?” “在圣婴公墓,伟大的国王。” 亨利用惊讶的眼光望着希科;在重新见到希科的两小时以来,他始终没能把这种惊讶从自己的眼光里驱走。 “你没想到吧,是不是?”希科说,一边拿起他的毡帽和披风;“可也真是,跟另一个世界的人来往,滋味不好受哪!那么说定了,明天,我来或者我派人来。” “好吧,不过你派的人得带着你的口令,好让我知道他是你派来的,也好让人给他开门。” “好极了!如果是我来,我是自己派来的;如果是我派的人来,他是幽灵派来的。” 说完这两句话,他就那么轻巧地消失了;亨利那迷信的头脑不禁疑惑起来,门帘纹丝不动,门也没有发出些微的声响,从门里出去的究竟是一个活人还是一个幽灵呢。 十六 希科是怎样以及为了什么缘故死的 希科确确实实是个活人,尽管这会使那些赞成作品中有神奇鬼怪的读者者不太乐意,因为他们相信我们已经在这个故事里大着胆子引进了一个幽灵,希科按照他的习惯,以开玩笑的形式把他想告诉国王的真实情况全部说出来以后,就这么离开了。 当初的事情是这样的: 自从吉兹兄弟挑起纷争,策动谋反,国王的那些朋友都死了以后,希科思索起来。 他的勇敢是人所共知的,为人也无忧无虑,可是他非常重视生命,像所有卓越的人物一样,生命给他带来了欢乐。 只有傻瓜才会在这个世界上感到烦闷无聊,要想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求消遣。 我们叙述的这种考虑所造成的结果是,德·马延先生的报复对他显得越发可怕,国王的庇护则显得越发无效。在使他与众不同的实用哲学指导下,他暗自思忖:在这个世界上任什么也不可能改变既成事实;因此,德·马延先生的刀子如果在希科的紧身短袄上戳一个洞的话,哪怕这个洞小得看不见,法兰西国王的所有长戟和所有法庭都不能把它补好。 因此,希科开始在德·马延先生的剑和他自己的肌肤之间拉开一个尽可能大的距离。 为此,他动身到傅恩去。此行目的有三:离开巴黎,跟老友戈朗弗洛叙旧,还要品尝一五五○年的名酒;作为我们的小说《蒙梭罗夫人》结尾的那封著名的信中,曾经那么热情地谈到过这种酒。 应该承认,安慰是有成效的;两个月过下来,希科看出自己明显地发胖了,这对他乔装改扮是再有利也没有了;不过他也看到,越是发胖,他就离戈朗弗洛越近,现在这距离已经近得叫他感到再也不能插科打诨了。 精神终于战胜了物质。 希科灌下了几百瓶一五五○的名酒,贪婪地看完了隐修院里的二十二卷藏书,在这些藏书中,院长曾经读到过一句拉丁文的名言;Bonum vinum latifieat eor hominis(拉丁文:“好酒使人心欢畅。”)。打那以后,希科只觉得肚子里沉甸甸的,脑子里却空空如也。 “我还是出家去当修士的好,”他想;“不过在戈朗弗洛这儿我太像个主人,换一个修道院就不会这样了;当然,修士的头巾会叫德·马廷先生永远认不出我来;不过,我以所有的魔鬼的名义起誓,除了这种平常的办法以外,准还有别的办法;让我找找看。我在另外一本书里,当然不是戈朗弗洛的那种藏书,读到过:Quareet invcnjes(拉丁文:“寻找就找见。”)。” 希科于是寻找他的办法。下面就是他找到的办法。 当时,那是一个很时兴的办法。 他对戈朗弗洛推诚相告,请戈朗弗洛根据他口授的内容写一封信给国王。 戈朗弗洛写起来很困难,这是事实,不过到底他还是写了。希科已经隐退到修院;他因为眼见他的主子跟德·马延先生重归于好,不得不离开主子而感到的悲痛,毁坏了他的健康,他挣扎着想排遣这种悲痛,可是痛苦是那么巨大,最后他终于死了。 希科自己,也写了一封信给国王。 这封上款日期为一五八○年的信分成五段。 这信给人一个感觉,仿佛每两段都是相隔很长的时间,而且随着病情的加重而断断续续写成的。 第一段的正文和签名都出自一个相当硬朗的手笔。 第二段的字迹就写得不那么有力,签名尽管还辨认得出,却已经颤抖得很厉害了。 第三段的末尾他写的是Chic……。 第四段的末尾是ch……。 最后,在第五段尾是一个C…一下面就是一个墨团团。 这个垂死的人涂上的墨团团在国王身上起到了最令人悲痛难禁的效果。 这就说明了为什么国王会以为希科是一个鬼魂或幽灵。 按说我们得在这里引用一下希科的信,可是希科,照今天的说法,是个很古怪的人,而由于文如其人,他的书信文体就尤其来得古怪,我们实在不敢在这儿转述,尽管那样做效果有多强烈是完全可以预料的。 不过,我们可以在《艾特瓦尔回忆录》(艾特瓦尔(1546-1611),在法王掌玺大臣公署任职,他一生中记录了许多当时发生的事件,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历史资料。)中找到这封信。如我们上面所说,上款日期是一五八〇年,希科还加上“奇耻大辱的一年”的字样。 信的下端,为了不让亨利对戈朗弗洛的关心减弱,还补了一句:自从他的朋友死后,博恩的修道院使他感到厌恶,他想到巴黎去换换环境。 这句附言,正是希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戈朗弗洛的笔下逼出来的。 戈朗弗洛正相反,他觉得博恩是再好不过的地方,还有帕尼尔日(戈朗弗洛的驴子的名字。)也跟他一样。 他可怜巴巴地提醒希科,葡萄酒要不是在当地亲自挑选的都会是掺了假的。 可是希科答应可敬的院长,他将每年亲自来选购布尔哥尼葡葡酒,伏尔奈葡萄酒和香贝尔丹葡萄酒;由于在这一点和许多其它问题上,戈朗弗洛都很信得过希科,他终于答应了他的朋友的再三请求。 对戈朗弗洛的信和希科的诀别信,国王亲笔作复: 院长先生: 请您为可怜的希科举行一次圣洁而富有诗意的葬礼,我对他不胜怀念。因为他不仅是一个忠诚的朋友,而且也是一位高尚的绅士,虽说他本人对家谱仅能追溯到高祖父一代。 请您在他的墓上围以鲜花。并使他能在阳光下长眠,因他是南方人,平生酷爱阳光。至于您,我尊重您的悲哀。特别是因为我也和您一样感到悲哀。您将根据您向我表示的意愿。离开您在博恩的修道院。我在巴黎实在太需要忠诚的人和称职的教士,所以决不能让您远处他乡。 因此,我任命您为雅各宾隐修院院长,您的府邸坐落在巴黎的圣安托万城门附近,那个地区是我们可怜的亡友生前最喜爱的。 愿您在您圣洁的祈祷中不忘为我祝福! 您的忠诚的亨利 你就想想吧,这样一封完完全全出自国王手笔的亲笔信,会叫修道院院长的眼睛睁得多大,会叫他对希科的天才何等地佩服,又会叫他怎样急不可待地想插上翅膀飞向等待着他的种种荣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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