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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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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斯先生,”他说,说的是那位剧作家,“正在写一首小曲子,要你下星期演唱。” “啊,我不会唱歌,”嘉莉回答。 “这并不难。是支非常简单的曲子——”他说,“你唱起来正合适。” “当然啦,我愿意试试看,”嘉莉伶俐地回答。 “在化妆以前,请你到票房来一次好吗?”经理补充说。“我有些小事情要和你谈谈。” “一定来,”嘉莉回答。 在票房里,经理拿出一张纸来。 “现在,”他说,“我们当然在薪水方面不能亏待你啦。你在这里的合同,规定在今后的三个月里,每周只有三十块钱。我们要是把薪水定为,比如说每周一百五十块钱,而且把合同期延长为十二个月,你看怎么样?” “啊,这太好了,”嘉莉说,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那末,就请你把这东西签了。” 嘉莉一看是份新合同,上面的措词和以前的那份一样,只有薪水的数目和期限变了。她以兴奋得有些发抖的手签上了名。 “每周一百五十块,”等到她又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自言自语地说。 她终于发现(哪个百万富翁不是这样的呢?),大笔钱财的意义是无法估计的。仅仅这闪闪发光的几个字,里面却包含着无限的可能性。 愁眉不展的赫斯渥,在布利克街的一家三等旅馆里,看见报上戏剧新闻说起嘉莉的成功,起初没有想到指的是谁。然后,他突然心里一亮,就把全部新闻重看了一遍。 “就是她,我看是错不了,”他说。 接着,他在这幽暗而破败的旅馆休息室里朝四面望望。 “我看她是演红了,”他想,眼前又浮现出往日那光辉夺目、豪华舒适的世界,那里的灯光、装饰、马车和鲜花。啊,她现在已进入了禁城。禁城那些辉煌的大门都打开了,让她从外面冷酷、凄惨的地方走了进去。她仿佛已成为高不可攀的人物——像他从前所认识的大人物一样。 “好,让她享福吧,”他说。“我不去打扰她。” 这是一个被压弯、玷污、但是还没有被压碎的自尊心所下的凄苦的决定。 第四十七章 当嘉莉再到后台去的时候,她发现一夜之间,她的化妆室搬了地方。 “你用这个房间吧,马登达小姐,”一个后台侍役说。 她再不用爬几道楼梯,到一个与别人合用的小间去了。换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大化妆室,备有楼上那些跑龙套的享受不到的各种设备。她快乐得深深地透了一口气。她的感受主要是物质上的,而不大是精神上的。实际上,她根本不在思考。身心两方面都同样舒畅。 人家对她的敬意和祝贺,逐渐使她在精神上觉得她的处境之可贵。她不再听命于人,而是接受人家的请求,很客气的请求。当她穿着那身从头到尾始终不换的简单的服装出场时,同台的别的演员都含着妒意望着她。一切本来以为和她地位同等或者高一等的人,现在都和蔼地对她含着笑,好像是在说,我们一向是好朋友。只有那个喜剧明星,由于所演的角色深受损害,独来独往地不理睬她。换句话说,他就是无法以德报怨。 嘉莉演着这简单的角色,逐渐知道了观众喝彩是为了她,这使她感到很美妙。她略微觉得有点——受之有愧。当她的同伴们在舞台边厢招呼她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一笑。她是生来就不会得意忘形的。她心里从来没有想到要故作矜持或者傲慢——改变她的常态。演完了戏,她和萝拉一同坐戏院供应的马车回家去。 接着一个星期,成功的最初果实落到了她的嘴里,连接不断。她的丰厚的薪水还没有拿到手,这也无所谓。社会上仿佛都承认她前程远大。她开始接到来信和名片。有一位威瑟斯先生,对她是完全陌生的,想尽办法打听到了她的住址,向她鞠着躬,走进屋来。 “请原谅我冒昧,”他说,“但是你打算换一下房间吗?” “我没有想过,”嘉莉回答。 “哦,我是威灵顿旅社①的职员——那是七马路上的一家新饭店。你可能在报上看见过有关的报道。” ① 威灵顿旅社座落在七马路和五十五街的转角。 嘉莉想起了这个旅社名,那是一些新建的富丽堂皇的旅社之一。她听得人家说那里附设有一家华丽的餐厅。 “正是这样,”威瑟斯先生听到她承认知道这家旅社,就说下去。“我们现在有几套非常高雅的房间,希望你去看一下,倘使你还没有决定在什么地方过夏的话。我们的套房各项设备都周全——冷热水,独用浴室,每层楼都有茶房侍应,还有电梯等等。你是知道我们那餐厅的光景的。” 嘉莉静悄悄地望着他。她在怀疑,他是不是把她当作百万富翁了。 “房金要多少?”她探问道。 “哦,这正是我眼下来找你私下谈的事情。按规定我们是三块至五十块钱一天。” “天哪,”嘉莉打岔道,“我付不起那么高的租金。”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的!”威瑟斯先生高声说,停顿了一下。“但是让我来说明。我说过那是我们规定的价格。可是,也和别的旅社一样,我们还有优待价格。也许你还没有想到,但是你的大名对我们是很有价值的。” “啊,”嘉莉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一眼看出了他的意思。 “当然啦。每家旅社都要依靠主顾的名声。像你这样的名角儿,”他说着很恭敬地一鞠躬,嘉莉却羞得面孔通红,“可以吸引人们对旅社的注意,虽然你可能不相信,还可以吸引顾客。现在我们就要有名气。我们是靠它为生的。一般的人都会跟名流走的。因而我们必须要有名流。这一点你自己也看得出。” “是啊,”嘉莉茫无头绪地回答,想在心里安置一下这奇特的建议。 “现在,”威瑟斯先生继续说,轻轻地挥动他的圆顶礼帽,用一只擦得贼亮的鞋子在地板跺着脚,“倘使可能,我要安排你到威灵顿旅社去住。你不用为房金操心。事实上,我们可以不必谈这事。多少都可以,住一个夏季——只要一点意思就行了——你觉得能出多少就多少。” 嘉莉想要插几句话,但是他不让她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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