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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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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儿都没有,”维勒先生表示赞同说,显出一副温和的然而严然尊长的态度。 “我对于这么自然的行为,不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匹克威克先生继续说,“我倒想要帮助和促进你这方面的愿望。因此,我和你的父亲稍为谈了一下;并且发觉他同意我的意见——” “她并不是个寡妇呵,”维勒先生插上一句作为解释。 “她不是一个寡妇,”匹克威克先生说,微笑着。“我愿意把你从现在这个职务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而且为了表示我看重你的忠诚和诸多优点,我要使你马上和她结婚,并且能够维持你们的小家庭的独立生活。我将引为骄傲,山姆,”他说,起初声音有点发颤,但马上恢复了惯常的语调,“我将感到骄傲和快乐,如我能对你一生的前途加以特殊的照顾。” 短期间的深深的静默,随后,山姆说话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儿沙哑,但很坚决: “我很感激你的好意,先生,就象感激你本人一样;但是那不行的。” “不行!”匹克威克先生吃惊地叫。 “塞缪尔!”维勒先生严肃地说。 “我说不行,”山姆用比较高的声调重复说。“那你如何得了呢,先生?” “我的好朋友,”匹克威克先生答,“我的好朋友中间最近发生的变化,会使我将来的生活方式完全改变;并且,我年纪又大些了,需要休息。山姆阿,我的奔波劳碌完了。” “我怎么知道呢,先生?”山姆反驳说:“你现在这样想!若你改了主意呢;也并非不可能,因为你还有二十五岁的人的那种精神:那么没有我你怎么得了?那是不行的,先生,不行的。” “很好,塞缪尔,你讲得很有道理,”维勒先生鼓励说。 “我是想了很久才说的,山姆,我一定要守约的,”匹克威克先生说,摇着头。“新的情景已经展开在我眼前,我的奔波劳碌是要结束了。” “很好,”山姆答。“那么,正因为如此,所以要有了解你的人跟着你,来伺候你,使你舒服呀。若你需要一个更好的人,你就用他好了;但是,有工钱也好、没工钱也好,你要也好、不要也好,供膳宿也好、不供膳宿也好,你从波洛那个老旅馆里弄来的山姆·维勒总是不离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随便一切人和一切事闹个不亦乐乎,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一点!” 山姆很激动地把这段表白说完的时候,大维勒先生立起身来,把时间、地点和规矩这一切置之度外,高高举起帽子挥动着,猛烈地高呼了三次。 “我的好朋友,”当维勒先生由于自己的热情冲动有点害羞、重新坐好的时候,匹克威克先生说,“你也应该帮那位青年女子想想呀。” “我替她设想的,先生,”山姆说。“我替她想过了。我对她说过,我告诉过她我的处境,她预备等我准备好,我相信她会等的。若她不等,她就不是我所认为的那种女人,那我是乐于把她放弃的。你以前就知道我的,先生。我下了决心,就什么都不能改变。” 谁能够反对这种决心呢?匹克威克先生是不能的。他的卑微的朋友们的毫无私心的爱戴使他感到很感动,那比当代最伟大的人们的千言万语的声明所能在他心中唤起的还多哪。 当这场谈话在匹克威克先生房里进行着的时候,一位穿一套鼻烟色衣服的矮小的老绅士,后面跟着一个拿着一只小旅行包的脚夫,在楼下出现了;他搞到了过夜的铺位之后,问侍者是否一位文克尔太太住在这里,对于这问题,侍者当然作了肯定的回答。 “是不是她一个人在家?”那矮小的老绅士问。 “我想是吧,先生,”侍者答:“我可以去叫她的女佣人来,先生,若你——” “不,我不要叫她,”老绅士很快地说。“带我到她的房里去,不要通报。” “呃,先生?”侍者说。 “你聋了吗?”矮小的老绅士间。 “不聋呵,先生。” “那么听着,请你——你现在可以好好听着吗?” “是,先生。” “那好。带我到文克尔太太房里去,别通报。” 矮小的老绅士发这命令的时候,塞了五先令在侍者手里,对他紧紧地盯着。 “真是,先生,”侍者说,“我不知道,先生,是不是——” “啊!你肯吧,我看,”矮小的老绅士说。“你还是马上做的好。少浪费时间。” 那位绅士的态度里有种东西是如此冷静和镇定,使得侍者把五先令放进口袋,不再说话,领他上楼了。 “就是这间房,是吗?”那绅士说。“你可以走啦。” 侍者照办了,心里纳闷这位绅士是什么人,要做什么;矮小的老绅士等他走出视线之外,就敲那房门。 “进来,”爱拉白拉说。 “唔,无论怎样声音很好听,”矮小的老绅士喃喃地说:“不过那不算什么。”他说了这话,就开了门走进去。正坐在那干活的爱拉白拉,看见一个陌生人,就站了起来——有点儿莫名其妙,但是一点也没有显得尴尬。 “不必立起来呵,夫人,”那位不知名的人说,走进房来,随手关了门。“是文克尔太太吧,我想?” 爱拉白拉点头。 “就是跟伯明罕的一个老年人的儿子结婚的、那生聂尔·文克尔太太吧?”陌生人说,带着好奇心看着爱拉白拉。 爱拉白拉又点点头,不安地四面看看,仿佛拿不定是否要喊人来。 “我看我令你吃惊了,夫人,”老绅士说。 “是有一点,我说实话,”爱拉白拉答,很纳闷。 “我要坐一坐,若你允许我的话,夫人,”那陌生人说。 他坐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眼镜盒子,悠闲地拿出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 “你不认识我吧,夫人?”他说,那样紧紧地看着爱拉白拉,她开始觉得吃惊。 “不,先生,”她畏缩地回答说。 “不呵,”那绅士说,捧住左腿:“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认识我。不过,你知道我的姓的,夫人。” “我知道吗?”爱拉白拉说,抖着,虽然她几乎不清楚为什么发抖。“我可以问问吗?” “马上告诉你,夫人,马上,”陌生人说,眼睛还是不离开她的脸。“你是新近结婚的吧,夫人?” “是的,”爱拉白拉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说,放开手里的活;她很激动了,因为一个先前发生过的思想现在更有力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没有告诉你丈夫应当首先征询他所依靠的父亲的意见吧,我想?”陌生人说。 爱拉白拉用手绢擦眼睛。 “甚至也没有用什么间接的方法探听老年人对于这件他自然会觉得很关心的事情的感想吧?”陌生人说。 “我不会否认,先生,”爱拉白拉说。 “并且自己没有充足的财产来长久支持你丈夫获取人间的福利吧,而这,你知道,假使他按照他父亲的意思结婚的话是会得到的?”老绅士说。“这就是男女孩子们所谓的毫无利害观念的爱情——直到他们自己有了男孩子和女孩子,才用比较粗俗的和截然不同的的眼光来看事情了!” 爱拉白拉眼泪滚滚而流,诉说她年纪轻,没有经验,要求宽恕;她说她只是为了爱情才做她该做的这件事;她几乎从婴儿时代就失去了父母的忠告和指导。 “这是错的,”老绅土用比较温和的声调说,“错得很。这是愚蠢的,浪漫主义的,不合实业作风的。” “这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先生,”可怜的爱拉白拉答,啜泣着。 “胡说,”老绅士说,“他爱上你也不是你的错吧,我想。不过却也是的,”老绅士说,有点诡谲地看着爱拉白拉。“是你的错。他是情不自禁。” 是这小小的恭维话,或者是这小小的老绅士的奇怪说法,或者是他那转变了的态度——比开始时温和得多了——或者是这三者合在一起,使爱拉白拉在落泪中间露出了微笑。 “你丈夫呢?”老绅士突然问;收起刚刚在他脸上出现的微笑。 “我想他就要回来了,先生,”爱拉白拉说。“今天早上我劝他去散散步。他很消沉和苦恼,因为没有得到他父亲的答复。” “苦恼吗?”老绅士说。“自有应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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