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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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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30号,直子终于退了烧。但是,她仍然没有食欲。千加子为她端来了一碗打了一个鸡蛋的米粥。这简单的饭食似乎在告诉她家里是何等忙乱。 直子想喝些果汁。她觉得这样会清爽一些。她连续喊了几句,但她的声音被宫子忙乱的脚步声淹没了。宫子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在屋里忙这忙那。 去滑雪的惠子还没有回来。 或许她今天晚上就会上车,明天就会到家,到家后,马上就要洗澡,洗头,去美容院,上街买东西,随心所欲地度过除夕日。 惠子要是在家,家里的气氛就会轻松欢快。 “太我行我素了。” 家里的人谁都这样看惠子。但是,谁都很自然地宽容她。 对这样的姐姐,直子从懂事起就有着微微的嫉妒和羡慕。直子不由得感叹道:虽说是姐妹,可性格秉性竟会如此不同。 不过,她们仍是亲密无间的姐妹。 恢复期的困乏使直子不知不觉之中又进入了梦乡。 好像是在做梦。 直子觉得自己在和母亲交谈,又觉得自己是在旁边听母亲和千加子谈话。 “什么大年三十,什么元旦,其实和平时的今天、明天没什么两样。” “是啊。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过。不过,慢慢地也就把这日子认定是大年三十、元旦了,就像是在迎接全新的、鲜活的、纯白的客人,也就想把屋里屋外、把身上穿的全部清扫干净了。” “纯白的客人?……” 她重复着母亲的话,又道: “渐渐地,我们也要变成妈妈这样吗?能变成这样吗?会完全变成这样吗?” “每个人都不会一样的。都是女人嘛……” “……” 直子觉得宫子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突然变得十分清晰了。 “还在睡吗?睡得真好。感觉好些吗?” “我觉得刚才在和您说话来的。看来,我还是睡着了。” 宫子站在那里,怀里抱着花瓶。花瓶里插着三朵郁金香。 “听说插花的师傅也得流感了,在家休息呢。” 直子以为花店送花来了。 “明天我就能起来了,也就能插花了。” “花儿,你别急。人家给咱插好了,说是放在壁龛上的,可以放几天呢。” “谁帮助插的?” “你师傅的儿子来了……” “光介先生?” 直子低声用力地说出了光介的名字,似乎是在证实自己内心的惊讶。 直子感到十分意外。她没想到光介会对插花也有兴趣。 能替师傅来插花,可见他的技术非同一般、颇为自信。这使直子更觉惊讶。 “这儿得让惠子好好收拾收拾……”宫子说着叹了一口气,把花瓶放在满是灰尘的茶几上。 “是穿的西装吗?”直子问。 “什么?你是说那位先生穿的衣服啊。大概是穿的久留米碎花染的套装吧,我也说不准。当时我忙忙叨叨的,惠子又扭了脚脖子,让英夫给送了回来……” “真的?我姐和真山先生一块儿去的?” “说是你姐在车站用公用电话找到的英夫,让他去接的。刚才,他在客厅和光介一块喝茶,这才知道他们俩从小就认识。他们还说呢,没想到在这儿会见面。” “听说他们是亲戚?” “好像是。这郁金香就是他送给你的,表示一下慰问。” “……” “咱们还没去给你师傅送年末礼物呢。明天得送去,连着去道个谢。” “算了吧。我师傅也知道我病倒了……到拜年的时候再说吧。” 宫子走出屋后,直子马上从床上悄悄下来。 发热的时候,出了好几身汗。每出一次汗,直子都要换身衣服。现在她穿的是印染着菖蒲的大花图案的睡衣。她在睡衣上套上棉袍,又穿上彩色平绒的袜子,然后来到和式客厅。 直子走起路来觉得脚步不稳。 客厅里很有些新年的气氛。收拾得整齐干净的壁龛上挂着新年的字画,摆放着“镜饼”①,微微发光的暗色装饰架上放着角形的蓝色花盆,里面播放着松树,配置着水仙和寒菊。这盆插花显得干练严酷。 ①大小两块叠在一起的圆形年糕,新年时摆用。 不知为什么,直子不敢靠近它,便又轻轻地拉上了纸门。 没有见到光介,这使刚刚病好的直子感到一阵心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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