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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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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好象返老还童了,他目光炯炯,生气勃勃,苍白的面颊泛起了红晕,两手激动得颤抖。他说这些话时那种愤激不平的样子,使波尔比斯十分吃惊,对他这种既新奇又深厚的感情不知说什么才好。弗朗霍费是理智正常的人,还是疯子?是艺术家的幻想突然支配了他,还是由于长期孕育一幅巨作而在我们身上产生的那种不可言喻的狂热使他有了这些想法呢?我们能指望使他这种古怪的感情作出让步吗? 头脑里翻腾着这些问题的波尔比斯问老人:“这不是对等的吗?普桑不是要把他的情人给您看吗?” “什么情人!”弗朗霍费回答说,“她早晚会背弃他的。我的情人则永远忠实于我!” “好了,别谈这个了。”波尔比斯说,“您即使跑到亚洲去也找不到一个象我所说的那样十全十美的女人,您在找到这样的女人之前,也许来不及完成自己的画就去世了。” “噢!已完成了。”弗朗霍费说,“见到画的人,会以为隐约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帐幔后面的丝绒床上,她身边的金鼎吐着香烟。你简直想去拉帐幔的绳穗儿,而且你似乎看见卡特琳娜的胸脯在起伏呼吸。然而,我想确知……” “那你就到亚洲去吧。”波尔比斯从弗朗霍费的眼神里看出他有点犹豫不决,便这样回答。 波尔比斯向厅门走去。 这时,吉莱特和尼古拉·普桑正好来到弗朗霍费的住处。 当少女正要踏进门时,突然松开画家的胳膊,畏缩不前,仿佛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我到这儿来做什么?”她呆呆地看着她的情人,以沉思的口吻问道。 “吉莱特,我让你自己拿主意,我愿意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你是我的良知和荣誉。你回家去吧,我可能更加高兴,只要你……” “你既然这么说,我还属于我自己吗?噢,不,我简直成了孩子。”她好象在竭力克制自己,又补充说,“算了,即使这样做毁了我们的爱情,使我饮恨终生,但满足你的愿望,使你将来成名成家,不也很值得么?进去吧,永远作为回忆留在你的画板上,也算没有白活。” 这对情人推开屋门,正好同波尔比斯迎面相遇。吉莱特眼里还噙着泪水,她的美貌使波尔比斯惊叹不已。他拉住浑身颤抖的吉莱特,把她带到老人面前,说:“瞧,她比不上世界上的所有杰作吗?” 弗朗霍费为之一怔。吉莱特站在那儿,一派天真质朴的模样,象个被强盗抢去并带到奴隶贩子面前的哭哭啼啼的无辜的格鲁吉亚女郎。她的面孔羞得通红,低垂着眼帘,垂着两肩,浑身瘫软无力,对于这种侵犯她的贞洁的暴行,只能以眼泪来抗议。这时候,普桑极后悔把这件珍宝从阁楼里带出来,心里直骂自己。在他身上,爱情又压倒了艺术。当他看到老人重新焕发青春的目光时,羞耻感如万箭穿心。老人凭着画家的习惯,可以说已经透过这少女的衣衫,看到了她肉体的每一根线条。因此,真正的爱情所产生的强烈的忌妒心又在普桑身上占了优势。 “吉莱特,我们走吧!”他大声叫道。 听见这喊声,这声调,他的情人高兴起来,抬起头来看他,接着向他怀里扑去。 “啊!你是爱我的呀。”她回答说,哭成了泪人儿。 她刚才有力量抑制自己的痛苦,现在却没有力量掩盖自己的幸福。 “噢!把她留给我用一会儿。”老画家说,“你们可以把她同我的卡特琳娜比较比较。对,我同意了。” 弗朗霍费的喊声里还包含着爱情,他好象要对他那虚构的妻子献点殷勤,并为他那贞女的美貌行将胜过一个真正少女的美貌而事先沾沾自喜。 “别让他改口,”波尔比斯拍拍普桑的肩膀,大声地说,“爱情的果实如昙花一现,艺术的果实则永世长存。” “在他眼里,”吉莱特双目紧盯着普桑和波尔比斯,回答说,“我只不过是个女性吗?”她傲然昂起头来,但她以犀利的目光瞥了弗朗霍费一眼之后,发现她的情人正专心欣赏那幅他前不久还以为是乔尔乔涅的作品时,便说,“啊!我们上楼去吧!他从来不曾用这种眼光看过我。” “老头,”吉莱特的声音使普桑从沉思中醒悟过来,说,“看这把短剑,只要这位少女有一声怨言,我就宰了你,放火烧你的房子,谁也休想出得去。你明白吗?” 尼古拉·普桑面色阴沉,言词凌厉。青年画家的这种态度,尤其是他那手势,使吉莱特宽了心,她几乎原谅他为了艺术和光辉的前途而牺牲她了。波尔比斯和普桑留在画室门口,默默地相对而视。虽说一开始,《埃及女人玛丽》的作者还惊呼了几句:“啊!她脱衣服了,他要她站在亮光下!他在作比较了!”但他看到普桑满面忧伤,不一会儿就住了口。尽管绘画老手们在艺术面前不再具有这种微不足道的羞耻心,但这种羞耻心是如此淳朴而美好,他十分赞赏。年轻人手提剑柄,耳朵几乎贴在门上。两个人站在暗处,活象两个伺机刺杀暴君的谋反者。 “进来,进来,”老人喜气洋洋地对他们说,“我的作品完美无缺。我现在可以怀着骄傲的心情给你们看了。任何画家,任何画笔,任何色彩,任何画面,任何光线,都不能与卡特琳娜·莱斯科媲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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