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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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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如过去各个时期一样,人们呼号着:“我在受苦!”所以从政治中又能得出什么结论呢?被人们视为拿破仑最美好的作品的《民法》是我所了解的最为严酷的作品。《民法》肯定财富均分法则。而领土的可分性,说到底就有可能导致民族国家的退化,艺术和科学的消灭。分割的土地只能种植五谷和蔬菜。森林和河流都会消失。牛和马都不能饲养。不论是袭击或是反抗都缺乏手段。有人进犯,人民便被摧垮,因为人民已经失去巨大的活力,失去领袖。这就是沙漠的历史。 政治是没有一定准则的科学,没有稳定性的科学。它是暂时的天才,力量的经常运用。能预示两个世纪之遥的人,必会在人民的诅咒中死于众目睽睽之下,或是,我认为这样更糟,荒谬地成为千夫所指的目标。国家是由既不更聪明也不强于他人的个人所组成。他们的命运相同。你要就人进行思考,不就是关心这些个人吗?社会不断在因果方面、在理由和行动方面受到折磨。在这个社会上,慈善事业是高尚的谬误,进步毫无意义,放眼纵观这社会,我就真理得出结论:生活在于我们自身,不在外部,要想凌驾于人们之上并指挥他们是发挥比一个阶级的摄政更伟大的作用。人若果然强大有力,能够高瞻远瞩,远望世界,就不应注视足下。 九月二十日 毫无疑问,我关心的都是严肃的问题,我正走向某些发现。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引导我走向光明,它早就照亮我的道德生活。但是又有一种权力束缚着我的双手,堵住我的双唇,拖着我走向与天职相反的方向。这种权力何以名之呢?必须离开巴黎,告别图书馆的书籍、光明的美好家庭、乐于助人的随和学者和我同情的年轻天才。究竟是什么拒我于千里之外?是命运,还是上苍?这两个概念是水火不相容的。如果命运并不存在,那就应当承认宿命论,一切事物都被迫按照总的方针协调进行,那么为什么还要反抗呢?如果人不再自由,他的道德又以什么为准?如果他能确定自己的命运,如果他能自由决定自己的总方针,上帝又成为什么?我来此是为了什么?我若反躬自省,当会获得答案:我在自己身上已经发现可供发挥的课题;那么,既然我有巨大的能力,又为什么不能运用呢?如果让我受苦受难是为了让人仿效,那我必定忍受。但我是在冥冥中受难,效果有如无名鲜花在原始森林中枯萎,既无人嗅到香气,也无人欣赏鲜花怒放。正如花儿在孤寂中芬芳四溢一般,我在这里频繁思考但却无人问津。昨天傍晚我在窗前和一位名叫梅罗的医生一起吃完面包和葡萄。我对他说,我要走了,你留下,把我的思想拿去并加以发挥吧!他辛酸地回答,我不行,我的体质太弱,不能胜任工作,我要与贫困作斗争,会夭折的。我们注视着上苍,互相握手。 我俩是在比较解剖学的课堂上和博物馆的走廊上结识的,共同的学习课程——动物结构的统一性把我们带到一起。在他,是预感遇见了天才,想在智慧的荒地上开拓出一条新路;在我,却是在总的体系下进行推论。 我的思想是要明确人与神之间可能存在的真正关系。这难道不是我们时代的需要吗?不能得出肯定的结论,就无法让社会激情迸发,检验与议论之风已经在社会上盛行,到处都在呼号:是不是把我们带上了不会遇到深渊的道路。你也许会问,比较解剖学与有关社会未来的严肃问题有什么共同之处?人是人间一切手段的目的,只有对这一点肯定无疑之后才能思考人是否是无目的的手段。如果人与一切相联系,那么在人之上是否一无所有,人要联系的又是什么?如果人是无法解释的升华至人的蜕变的终结,那么人是否是可见的自然与不可见的自然之间的联系。世界的行为不是荒谬的,而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不应是我们的社会。在我们和苍天之间有个可怕的空白。目前的状态是,我们既不能永远享受,也不能永远受难。难道不是需要巨大的变化才能上天堂或下地狱?而对众人来说没有这两个概念上帝就不存在。我知道,发明灵魂就解决了难题。但要把上帝同人类的懦怯,同我们的幻灭,同我们的厌倦、堕落相联系,我仍有些反感。只要几杯酒下肚就能对之置诸不顾时,又怎么能承认我们身上有着神圣的本原?物质通过一点鸦片就能控制非物质力量的活动,那么对这种非物质的力量又该如何想象?当我们被剥夺感觉条件时还会有感觉,对这点又如何想象?为什么实体会思想,上帝就会泯灭?实体的活跃,它的无数变种,它的本能的效果是否比思想的效果更难解释?我们并不需要埋头于因自负而杜撰的种种荒谬之说,世上的运动本身不就足以说明上帝是存在的。我们以一种方式表现为会死亡的,但历经磨难又能换取更好的生活,难道这不就足以说明造物只因本能更加完善,而无其他高于他人。如果说在道义上没有不走向荒谬的准则,或是不与明显的事例背道而驰,难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该去寻找事物本性深处的信条,难道还不该重新考虑哲学科学。 我们对我们之前的所谓虚无缥缈很少过问,但却总在探究等待我们的虚无缥缈。我们要求上帝为未来负责,并不向他了解过去。但是我们既需要了解我们在过去是否有根,也需要了解我们与未来的关系。我们只是在一个方面信神或不信神。世界是永恒的吗,世界是被创造的吗?在这两者之间,我们从未考虑选择中间道路。一个是错的,一个是对的,选择吧!不论你作何选择,我们的理性所接受的上帝必会削弱,而这就意味着否定上帝。若选择永恒的世界,问题就不再是悬而未决的。对此,上帝已经领受了。假设世界是被创造的,就不可能存在上帝了。上帝怎么可能永恒存在而丝毫不想到要创造一个世界呢?他怎么会事先毫不知道其结果呢?世界的本质从何而来?必然是从上帝而来。如果世界从上帝而来,对于恶又作何解释,如果认为恶自善而来,你便陷入荒谬;如果无恶,社会要法律何用?到处都是深渊,理性到处遇到悬崖。所以社会科学需要全面改造。 舅舅,你听着:如果伟大的天才不承认智力上的明显不平等,人类的普遍认识,上帝一词就将不断受到谴责,社会就将以流沙为基础。人类的过渡经过不同的道德阶段,这秘密将存在于对人的全部兽性的分析之中。迄今,对人的兽性的考察仅限于了解其区别,而不是了解其共同点,是考虑其机体上的相似处,而不是了解其性能。兽性的性能根据待研究的规律逐步完善。这些性能和表达它们的力相关联,这些力主要是物质的,可分的。物质的种种性能,请考虑这几个词。这个问题不能解决,正如运动与物质的联系是个不可解决的问题一般,这个深渊还未经探索,牛顿体系与其说是消除了毋宁说是转移了其难度。最后光①和世上一切生命的一贯联系要求对地球进行新的研究。在炎热地带,同种的动物长相也不相象。不论是在印度,还是在北欧,在阳光垂直照射或斜照下,出现了不相象但却同种的本质,原则上是一样的,但里外却不相似。在动物界,最为昭着的事例有孟加拉的蝴蝶和欧洲的蝴蝶。这比道义界的事例更为明显。必须有固定的面部棱角和一定数量的脑纹才会出现哥伦布、拉斐尔、拿破仑、拉普拉斯或贝多芬。没有阳光的山谷会产生克汀病。请你自己得出结论吧!为什么有无阳光普照会给人们带来这么大的差别?这些受苦受难的广大人群,多少是活跃的、温饱的、有光照的,他们构成困难问题,有待解决,而且他们是大声反对上帝的。欢欣愉悦之时为什么总想离开人间,为什么所有的造物都想或将要想升华?运动是伟大的灵魂,它与物质的联系正如人们能产生思想一样很难解释清楚。今天,科学是一个整体,要涉及政治而不关心道义是不可能的,而道义则与所有的科学问题有关。我觉得我们似乎已处在伟大的人类战役的前夕,战斗力已有,只是看不到将领…… 十一月五日 ①巴尔扎克认为光就是思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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