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巴尔扎克 > 改邪归正的梅莫特 | 上页 下页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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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骑兵不再承认他娶的妻子,给了她斯特拉斯堡附近一小块地产,等上帝高兴时把她召进天堂。她是这样一种有德行的女人,由于没有机会干出别的,就用她们的牢骚叫天使们苦恼;上帝若听她们的祈祷也会腻烦的。晚上,她们跟邻居一边玩波士顿牌,一边刻毒诽谤自己的丈夫。当阿姬莉娜知道了这些不幸的遭遇,她真心实意地关心卡斯塔涅,尽她女人的才智想办法逗他高兴;娱乐的花样不断翻新,同时也日趋浪费,不知不觉,她招致了出纳员的毁灭。象许多天生领会爱情的奥妙的女人一样,阿姬莉娜是无私的。她不要求金银珠宝,从不想到未来,只生活在现实当中,尤其是醉心于眼前的欢乐。象她这类女人切望得到的昂贵的首饰、衣衫、马车,她只是在它们使生活更和谐的时候才予以接受。她要它们,不是用来满足虚荣心,不是想出风头,而是为了过得更美满。没有人比她可不在乎这些东西了。当慷慨的男人——军人几乎都是慷慨的——遇见象阿姬莉娜这种气质的女人的时候,他会为自己不及她处世大方而感到气恼。倘若他没有足够的钱供给她挥霍,他会去拦劫公共马车。男子就是这样,有时为了在女人或一定的观众面前显得伟大高贵而去犯罪。 一个情人犹如赌徒,假如他借了赌厅仆役的钱未还,他会觉得丢脸的;但他为了塞满钱袋,在赌客们眼中保全面子,却可以去干穷凶极恶的事,剥夺自己的妻子儿女,甚至杀人越货。卡斯塔涅正是这样的。起初,他将阿姬莉娜安置在五层楼上一个朴素的套间里,家具极其简单。一旦发现这位少女的美丽和长处,尝到了无法表达的异乎寻常的乐趣,他大喜若狂,就一心想打扮自己的偶像。阿姬莉娜的衣着更新了,相比之下,寒伧的居所在两人眼里就显得十分可笑,必须更换。 卡斯塔涅用外室所特有的奢侈品来装饰他情妇的房间,这次更新几乎席卷了他的全部积蓄。一个漂亮的女人不愿周围存在丑陋的东西。使她区别于其他妇女的是同气相求的感情,那是我们的本性最少注意的需要之一;其实正是这种感情使得老姑娘身边只放旧的摆设。因此,可爱的皮埃蒙特女人需要配最新颖、最时髦、最迷人的商品:帷幔、丝绸、首饰、轻巧脆弱的家具、美丽的瓷器。她不用索取什么,当卡斯塔涅问道:“你要什么?”请她挑选的时候,她只消回答一声:“这个挺好嘛!”真正的爱情从来不讲节约,卡斯塔涅就拣最好的东西买。生活的标准一旦确立,每样东西都得相称:被单、银器、上等家庭所需的一切杂品、厨房全套用具、水晶器皿,鬼知道还有什么!尽管卡斯塔涅象俗话说的,一切从简,他还是逐渐负债了。一样东西需要另一样东西配合。一个台镜要两只大烛台。镂雕的壁炉要很好的炉前石板。窗帘、糊壁纸太鲜艳了,不能让烟熏黑,就得安上雅致的烟囱,那是善做商品广告的人新发明的,可以万无一失地防烟。接着,阿姬莉娜觉得光着脚在卧室的地毯上跑是那样有趣,卡斯塔涅为了同娜吉一起戏耍,就到处铺上地毯。最后,他叫人盖了一间浴室,也是为了让她感到更加舒适。 巴黎的店主、匠人、小业主有把一个人钱袋中的窟窿搞大的异乎寻常的艺术。倘若有人去征求他们的意见,价格绝打听不到;急着要时是等不及的,他们就这样让人糊里糊涂地按照估价订货。再说他们从来不给账单,把消费者拖进无底的漩涡中去。一切都是精美的,动人的,人人满意。几个月之后,这些殷勤的供应商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回来;他们纠缠不休,诉说有急需,有到期的单据要付,甚至快倒闭了,又哭又闹!这时他们就漫天要价,吐出一连串迅速上升的数字,其实是夸大了的。在卡斯塔涅还不知道开销的总额之前,他给阿姬莉娜包租了一辆马车,免得她每次外出临时去雇。卡斯塔涅是个老饕,他有一个手艺高超的女厨师;为了讨他的欢心,阿姬莉娜亲自采买,请他吃新上市的瓜果蔬菜,珍馐和美酒。可是她一无所有,这些打上她的留心、细致和爱抚印记的珍贵礼品一次次耗光了卡斯塔涅的钱袋,因为他不愿他的娜吉身无分文。按出纳员的收入来说,饮食是他的一笔巨大开支。为了获得金钱,前龙骑兵不得不借助商业上的窍门,因为他不可能放弃享受。他出于对这个女人的爱,无法违拗她异想天开的愿望。象他这种男人,或者出于自尊心,或者出于软弱的性格,不知如何拒绝女人的要求,要他说出“我不能够……我没办法……我没钱”,他会认为是奇耻大辱,结果只好破产。 有一天,卡斯塔涅发现掉在无底洞里,要自拔就必须离开这个女人,只吃清水和面包,以便还清债务,这时他已经如此习惯于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只好每天早晨把改革的计划一拖再拖。为情况所逼,他先是借债,利用别人对他地位和经历的信任,建起一个借贷网,应付最紧迫的需要。接着,为了掩盖迅速上升的债务,他求助于商人们所谓的“流通手段”。这是一些既不代表商品也没经济价值的票据,最初在票据背后签字的人用它付给债权人。这种蒙人的东西之所以能容许,因为它是不可能查考的,也正由于无法兑现才能假票真用。最后,卡斯塔涅眼看不可能继续玩弄财务上的诡计,或者由于本金的增长,或者由于利息的巨大,必须让债权人破产。丢脸的日子来到了,卡斯塔涅宁愿舞弊也不肯搞普通的破产,尽管那是较轻的罪行。他决定按照著名的皇家金库出纳员的方式,利用自己的信用多方向人借足款子,以便到国外去欢度晚年。于是他就采用了方才我们看见的办法。阿姬莉娜对这种生活的烦恼茫无所知,象许多女人一样,她尽情享受生活的乐趣,压根儿不问金钱是怎么来的,正象某些人在吃烤得金黄的小面包的时候,从不问麦子怎么长出来的一样;其实农业的灾难和耕作就在面包铺的烘炉后边,正象巴黎大多数家庭不为人知的奢华建立在无穷的忧虑和过分的操劳之上一样。 正当卡斯塔涅思考着改变他一生的行动,由于迟疑不决而备受折磨的时候,阿姬莉娜消消停停坐在炉边,懒洋洋地埋在大安乐椅里,由贴身女仆作伴等着他。象所有的女佣人一样,珍妮在认清女主人对卡斯塔涅拥有无可争辩的影响之后,成为她的心腹。 “今晚我们怎么办?莱翁坚持要来。”拉迦德夫人一边说一边看着一封写在浅灰色纸上的热情洋溢的信。 “啊!先生来了!”珍妮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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