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巴尔扎克 > 夫妻生活的烦恼 | 上页 下页
十二


  说到这里,阿道尔夫,应该承认您的确相当厉害,您说了声好便一溜烟走得无影无踪了,您并没有去叫车。

  您有一个朋友,您让他去和您妻子跳舞。原来您已找到了将来总会使您倒霉的让步妙计;您已隐约瞧见了朋友的用处。不过您最后还是要了车。您妻子带着愠怒上车之后一下子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把自己暖暖和和地裹在斗篷里,在皮袄里抄着双手,象猫一样蜷作一团,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啊,丈夫!你们应该明白,在这种时刻,你们本可以弥补一切,使夫妻言归于好。在晚会上始终以火热的目光互相爱抚的情人那种冲动在车厢里是并不缺少的!是的,您带她回去时,本可以使她恢复得意洋洋的神气。她现在只有您了,您得到了好机会,得到了强奸您妻子的好机会。噢!唔!您却对她说了您那句蠢而又蠢的无关痛痒的话:“你怎么啦?”

  箴言

  作丈夫的应该随时知道妻子怎么了,因为她自己随时知道她哪点不怎么。

  “冷,”她说。

  “晚会真是妙极了。”

  “唔!唔!没什么了不起!如今谁都喜欢把全巴黎的人邀到一个洞里。连楼梯上都挤满了女人,衣服脂粉都糟践得够戗,我的服饰全给毁了。”

  “大家都玩儿来着。”

  “你们这些人,只要有牌玩就万事大吉。你们一旦结了婚,要你们照顾妻子就象要狮子关心绘画一样。”

  “我简直认不出你了,你来的时候是那么快活,那么幸福,那么漂亮!”

  “噢!你们永远不会理解我们。我请您离开晚会,您却把我扔在那里,好象女人会做没道理的事似的。您有头脑,可是有时候您真奇怪,我真不知道您在想些什么……”

  一谈到这点,争吵就激化了。您伸手扶您妻子下车时,俨然扶了一个木头人;她向您道谢时,显然把您打入了仆人的行列。

  您在舞会前也并不比舞会后更了解您的妻子。您简直跟不上她,她不是在上楼梯,她是在飞。彻底闹翻了。

  女仆也被牵连进失宠的漩涡里了。她得到的回答只是“不”或“是”,干脆得象布鲁塞尔的面包干,她吞下这面包干时斜眼瞧着您。

  “先生从来不会干别的事!”她埋怨道。

  只有您能转变太太的情绪。太太躺下了,她得报复您,您既然不理解她,她也根本不了解您。

  她想方设法用最令人生气最含敌意的方式躺在那里,身上穿着衬衫和短上衣,头上戴着睡帽,活象一件寄往印度的钟表包裹。她既不对您道晚安,也不道日安;既不说我的朋友,也不叫阿道尔夫。您根本就不存在,您只是一袋面粉。

  五个钟头之前,就在这间房子里,您的卡罗琳娜还那样挑逗您;她那时象鳗鱼一样扭来扭去,现在却一变而成了铅锭。您即使是跨赤道的回归线的化身,也溶化不了这个拟人化的小小瑞士冰川。这小小的瑞士如今仿佛正在沉睡,然而如有必要,它会让您从头到脚冻成冰块。您如果问她一百次“你怎么啦”,这瑞士会用“权威性的决定”作为回答,这时,她又俨然成了“市政委员会”①或“伦敦会议”②。

  ①市政委员会指瑞士联邦主要城市建立的市政机构。

  ②伦教会议由欧洲列强的代表组成。一八三〇年,它受托处理比利时和荷兰分裂后出现的问题。会议的工作于一八三九年,即巴尔扎克写此文前不久结束。

  她没有怎么,她累了,她在睡觉。

  您越坚持,她越装胡涂,而且象插了铁蒺藜一般戒备森严。您发急了,她却已进入了梦乡!您抱怨,您彻底失败了。

  箴言

  女人本善于表明自己心胸开阔,她们却总让人去猜测她们如何狭隘。

  卡罗琳娜或许也愿意屈尊对您说明她感到身体不适,然而她却在您睡觉时暗自发笑,而且冲您入睡的身子骂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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