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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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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又有屡兴而不能兴之利二,不能不变而兴之,曰铸钱,曰钞票。金银铜三品,皆所应铸,而铜钱至今日尤坏极矣。重则私销,轻则盗铸,抑亦古今之通弊。惟有就出铜各矿,用机器铸极纯之铜,极精之花幕,而又少轻之钱,则私销无利,而盗铸不能。然钱中有孔,即不啻多出一边,尤宜力求细致机器。造物圆体易工,方形难好。故广东机铸之铜钱,方孔中不甚光净,无以杜刮取铜屑之弊。当改造圆孔,而孔内边外,皆作极细之平行纵线,略如银元之式。至妙之法,又莫如无孔铜钱。无孔积至千,不便提携,势不能不用银元。银元又无孔,势不能不用钞票。故西国钱皆无孔,亦其畅行钞票之微权矣。钞法又银钱兼权者也。国家不行钞,致令票号钱铺坐盗御世之大柄,而持轻重于其间,事之倒置,无逾此者。钱铺更易倒闭,甚至故设骗局,穷民受害无涯。 然而犹通钱铺之票者,当世钱实不多,乡间尤窘,不得不赖此几张纸以为转输耳。言者辄引咸丰朝钞事为戒,不知特行之未久,又未免失信,所以难行。若许民纳赋完税皆可用钞,又订造外国精纸精板,自以中国之印印之,令票号钱铺即领用官钞,而严禁其出私票,随设官银行,视国家入银若干,始出钞若干,止求便民,毫无营利之心,原非持空纸以诓民,亦岂有不能行者?况官银行为商务先著,银行既设,商民存款交易必以票为据。是钞票不待行,自不能不行也。 从前陕、甘粮台有汇兑之票,可汇银往应解陕、甘协饷之各省,毫不需费。票至,各省由藩库发兑,以代运饷,立意极为灵巧。湖北善后局有台票,准其上缴厘金及诸解款,皆未尝不畅行,且甚便也。钞票于行军,尤有三利:一,便于转运,二,士卒轻于赍带,三,不幸战没,所亡失止空纸而已。日本兵饷半银半币,故亡失甚少,此又亟宜效法者也。 凡利必兴,凡害必除,如此十年,少可自立,不须保护,人自不敢轻视矣。每逢换约之年,渐改订约章中之大有损者,援万国公法,止许海口及边口通商,不得阑入腹地。今无论东西大小各国皆如此,独中国任人入腹地耳。如不见许,即我通商于彼国之轮船亦当阑入彼之腹地,此出洋贸易之船所以万不可少。所谓“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援各国之例,加重洋货进口之税。如不见许,即我往彼国之进口税,亦当视他国而独轻矣。 去年湖北筹饷,加抽洋油厘金,止加于中国商民,于西人无与,而西人谓有碍其销路,竟不准行,此正苦于无以相报也。但使一国能改约,余皆可议改,如此又十年,始可由富而强,始可名之曰国。治定功成,礼乐可徐兴矣。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下十成死工夫,焉能办成一事?平日务当胸中雪亮,眼明手快,穷理尽性,大公无私,权衡数千年上之沿革损益,与数千年下之利弊究竟,调剂五大洲政教之盈虚消长,而因应以为变通,使人存政举,利权尽操之自我。 以中国地宝之富,人民之众多而聪慧,必将为五大洲三十余国之冠。外洋皆将仰我鼻息以为生活,更何至有战事!故今日言治,实有易于前人者。因格致诸理,早经西人发明,吾第取而用之。彼于医学,尤不恤脔割其肢骸,以订中国医书之误。其他大经大法,皆由屡试屡效,考验而得。吾不难亲炙西人,目察其利病以法之也。 足下昔言“外洋煤铁向罄,中国之矿未开,他日中国挟煤铁二宗即足制外洋之死命”,是诚然矣。然中国必先自开其矿,以图富强,始能制人。不然,人将夺我之矿以制我矣。西人亦有言:中国譬则富室,千仓万箱,蓄积至厚。即湖南一省之矿,足抵外洋各国而有余。无如四邻环居,皆穷饿乞丐,耽耽垂涎,即欲缄滕固箧,终闭不出,而势恐有所不能。危切之言,不啻箴规我矣。凡事不惮其难,不忧其繁,但当先寻一下手处,虽承群小人扰乱极弊之后,不难掉臂游行,密筹追补之策,以期异日可行。 今之矿务、商务,已成中西不两立不并存之势,故西书《物类宗衍》中有“争自存宜遗种”之说,谓万物必争,而后仅得自存以绵延其种类也。以矿务、商务力与之争,即今之下手处,而所以能有此下手处者,岂他故哉?前所言贤才登庸之力,而固无望于今之执政者也。况会匪回匪散勇饿民,行将四起,大乱即在眼前,更何暇及此?然失今则更不可为,又将奈何?曰:前所言者,王道也,无已,则有霸道焉。河西、吴越以保民为心。旁求俊乂,精研格致制造,诸学猝起,与外洋力战,以争一旦夕之命,其胜也或可蒙数十年之安,然而无可必也。凡霸道必不如王道之可大可久,皆此类也。此而又不可得,则惟有自变其学术而已矣。 学术可变乎?亦曰复古而已矣。唐虞之际,任农者稷,任工者倕,任水土者禹,任山林者益,任教者契,任刑者皋陶,任礼乐者伯夷、夔,任历算者羲和,皆深明其学。故多世其官职,而群圣之相与咨谋,又不离乎兵刑六府鲜食艰食懋迁有无化居之实事。有薄一名一物之不足为,而别求所谓道者乎? 三代学者,亦皆有所专习,切近而平实。自秦变去古法,学术亦与之俱变,渐无复所谓实学,而今则滋甚。即如算学为中国最实之学,中国往往以虚妄乱之,故谈算者必推本《河图》、《洛书》,为加减乘除之所出。不知任举二数,皆可加可减可乘可除,何必《河》、《洛》?夫《河》、《洛》诚不解是何物,要与《太极图》、《先天图》、谶纬、五行、爻辰、卦气、纳甲、纳音、风角、壬遁、堪舆、星命、卜相、占验诸神怪之属,同为虚妄而已矣。必如西人将种种虚妄一扫而空,方能臻于精实。算家又言黄钟为万事之根本,此大可笑。黄钟一律筒而已,何能根本万事?即以造度量权衡而论,十二律吕,谁不可借为度量权衡,何必黄钟?况累黍之法,实迂谬不可行,何能取准?是以从古至今,九州十八省,无一齐而不差之度量权衡,则亦创法者未尽善,虽虞舜不能强同之矣。 夫谨权量为王政之大者,奈何不求一定率,而听奸民相欺饰乎?惟法人分地面之天度为四千万分,以其一为度,度定则算立方容积以为量,即以其重为权衡,而权立方之轻重,又可还正乎度,一有差数,夫人可运算得之。中国之度,至分数止矣。彼有佛逆及分厘尺,每分可剖为千百。中国之权衡,至分数止矣。彼有化学天平,每分亦剖为千百。以故通都大邑,僻壤穷乡,出而相较,无不吻合。 中国测量家多用西尺,沿海民间交易尤习用西人之度量权衡。非好新奇,实彼有准而我无准也。天地之机缄,一发不可遏,将尽泄其灵奇,以牖民于聪明之域,其间自有不期变而自变者,此类是也。算术古有九章之说,割立、方田、粟布、商功、均输诸名目,实非本乎自然。疑《周礼·保氏》之九数,初不如此。其说失传,汉儒乃割裂算数以补之。在先郑时已多出夕桀重差诸法,明不止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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