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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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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书之至俗极陋,而世以相沿既久,无由测其得失,遂不敢斥其非者,今所传之琴谱是也。夫古乐之缺废久矣。不知何一人起于雅音歇绝之余,妄以其臆度之私,操习之鄙,摹写俗乐,入于古器。观其仪,则指法以繁难而眩巧;聆其籁,则节奏以纤碎而诩美。或伪为高古,则失于粗浮;或缀以文辞,则益其鄙诞。甚且涂附经传诗古文辞以为之谱,不古不今,忽正忽变,谬种流传,蔓延世宙。群然惊之曰:“此古调也。”于是奔走之隶,倚门之倡,皆稔习其法,以鸣高矜奇,为取悦于人之资。揆其心之所明,亦何尝深味其微,而果以为盛美哉?特以其古也,因祟之云尔,抑何不思之甚也! 今之谱,今之里巷讴吟也;今之琴,今之筝琶阮咸也。衡阳王子亦以为今之琴操,淫声也,故曲终有泛音。刘蔚庐师亦以为取音当取七徽以下,宽和正大之音;七徽以上,发音尖促凄厉,不宜频用。嗣同阅谱不下数十种,无不兼有此病。尤可笑者,写指法惰用全字,谬为减省,至并数字为一,此不知始自何代。然观近刻《古逸丛书》影唐本《碣石调幽兰》,尚皆字字正书,无妄减妄并者。指法之名,亦多与今异,可知今所传,果皆虚造,非风雅之遗也。且不惟谱为然,蔚庐师援证古书,独探往制,乃知今之琴,亦非古之琴;今之弦,亦非古之弦,说详《琴旨申邱》。《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今之论乐者,皆泥于形而下之器,而不进求其所以然,呜呼!安得知道者与言器哉? 二十六 子夏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胡氏以为语滞,然于张子“民吾同胞”之言,何以不致疑耶?《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朱子以为使夺末句,岂不害事?然何解于《论语》“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耶?执此论古,古于是蔽。迩者巴陵吴南屏《柈湖文集》,诋《西铭》“干称父坤称母”之说,以为似天主教。是不知称父称母之本于《易》。惟天地万物父母之本,于书又何诛焉? 二十七 鸟之罹于罗也,绊以丝绁,固以樊笼;水以饮之,食以食之,斯时也,惟人用之而已。虽刀锯鼎镬,义无所辞。而冥冥之鸿,方翱翔于人外,五步一饮,十步一啄,未尝不自得也。夫已罹于罗,而不为人用,几于不仁;未罹于罗,而求为人用,几于不智。不仁不可为也,不智亦不可为也。故出处者,生死之柄也。出非其时,是谓自触于死。夫死奚足道?独是不能发舒其用,贸贸焉随众以死,为可悲耳!今之求进者,岂诚能有为哉?苟焉以为利也。凡利其利者,死其死;不能死其死,何为利其利?执雉取其死节,古之士未有不誓死者。特非后世匹夫匹妇之谅所得而解也。 二十八 夫浩然之气,非有异气,即鼻息出入之气。理气此气,血气亦此气,圣贤庸众皆此气,辨在养不养耳。得养静以盈,失养暴以歉,气行于五官百骸,形而为视听言动,著而为喜怒哀乐,推而究之,齐治均平,所由出也。其养之也,又非吐纳屈伸之谓也。惩忿窒欲固其体,极深研几精其用。征与窒,斯不忧不惧继之矣;极与研,斯尽性至命继之矣。故善养气者,喜怒哀乐视听言动之权,皆操之自我者也。操之自我,而又知言以辨其得失,于是无有能惑之者,而不动心之功成矣。嗣同时过后学,罔知攸赖,广籀陈籍,征之所处,以学莫大于养气,而养气之方,宜有如此。至其节目详审,履者自知,无用殚说,亦不能也。 二十九 养气之学,前说既备,无已,更一申焉。窒欲者,惩忿之前事,欲窒,则忿易以惩,然而未密也。去矜则窒欲之极,忍诟则惩忿之精也。夫如是,气不其弱乎,加以不忧不惧而体刚矣。然不窒且惩,亦不能不忧不惧。研几者极深之通涂,几研则深易以极,然而未周也。明势则极深之著,趣时则研几之发也。夫如是,气不其朒乎,加以尽性至命而用大矣。然不极,且研亦不能尽性至命。夫至大至刚,无不充之气,即无不平之气。充者易见,而平者难知,以吾之至平,平万物之不平,物无不平,即气无不充。平也者,其充之极致乎。是以辟易万夫易,酬酢一二人难,酬酢之无愆,威仪之无愆也。《传》曰:“威仪定命。”夫威仪,养气之验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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