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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行状奏


  右臣等无能,谬得秉笔史馆,以记注为职。夫劝善惩恶,正言直笔,纪圣朝功德,述忠臣贤士事业,载奸臣佞人丑行,以传无穷者,史官之任也。

  伏以陛下即位十五年矣,乃元年平夏州;二年平蜀,斩辟;三年平江东,斩锜,张茂昭遂得易定;五年擒史宪诚,得泽潞邢口;七年,田弘正以魏博六州来受常贡;十二年平淮西,斩元济;十三年,王承宗献德、棣入管内租税,除吏部;十四年平淄青,斩师道,得十二州。神断武功,自古中兴之君,莫有及者。而自元和以来,未著《实录》。盛德大功,史氏未纪。忠臣贤士名德甚有可为法者,逆臣贼人丑行亦有可为诫者。史氏皆阙而未书,臣实惧焉。故不自量,辄欲勉强而修之。

  凡人之事迹,非大善大恶,则众人无由知之。故旧例皆访问于人,又取行状谥议,以为一据。今之作行状者,非其门生,即其故吏,莫不虚加仁义礼智,妄言忠肃惠和,或言“盛德大业,远而愈光”,或云“直道正言,殁而不朽”,曾不直叙其事,故善恶混然不可明。至如许敬宗、李义府、李林甫,国朝之奸臣也,使其门生故吏作行状,既不指其事实,虚称道忠信以加之,则可以移之于房玄龄、魏征、裴炎、徐有功矣。此不惟其处心不实,苟欲虚美于所受恩之地而已,盖亦为文者又非游、夏、迁、雄之列,务于华而忘其实,溺于辞而弃其理。故为文则失《六经》之古风,记事则非史迁之实录。不如此,则词句鄙陋,不能自成其文矣。

  由是事失其本,文害于理,而行状不足以取信。若使指事书实,不饰虚言,则必有人知其真伪。不然者,纵使门生故吏为之,亦不可以谬作德善之事而加之矣。臣今请作行状者,不要虚说仁义礼智,忠肃惠和,盛德大业,正言直道,芜秽简册,不可取信。但指事说实,直载其词,则善恶功迹,皆据事足以自见矣。假令传魏征,但记其谏争之词,足以为正直矣。如传段秀实,但记其倒用司农寺印以追逆兵,又以象笏击朱泚,自足以为忠烈矣。

  今之为行状者,都不指其事,率以虚词称之。故无魏征之谏争,而加之以正直,无秀实之义勇,而加之以忠烈者,皆是也,其何足以为据?若考功视行状之不依此者不得受,依此者乃下太常,并牒史馆。太常定谥,牒送史馆,则《行状》之言,纵未可一一皆信,与其虚加妄言,都无事实者,犹山泽高下之不同也。史氏记录,须得本末,苟凭往例,皆是空言,则使史馆何所为据?伏乞下臣此奏,使考功守行善恶之词,虽故吏门生,亦不能虚作而加之矣。臣等要知事实,辄敢陈论,轻黩天威,无任战越。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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