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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文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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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理气之别何居?”曰:“奚别之有哉?盈天地间,本一气而已矣。方其混沦而未判也,名之曰太极。迨夫酝酿既久,升降始分,动而发用者谓之阳,静而收敛者谓之阴,流行往来而不已,即谓之道。因道之脉胳分明而不紊也,则谓之理。数者名虽不同,本一气而已矣。” “理气不杂不离之说非欤?”曰:“非也。黑白相入曰杂,彼己相判曰离,二也。气之脉胳分明而不紊者曰理,其为物不二也。杂与离,不可得而言矣。”(《天道说》) “人物之生,孰形之?”曰:“气为之形。”“孰性之?”曰:“气为之性。”曰:“气为之性也,理何居耶?”曰:“理即气也,而以为有二乎哉?天地之气,一阴一阳而已。阴阳之形而上者,谓之道,而人物受之以正其性。阴阳之形而下者,谓之器,而人物分之以范其形。道不离于器,而性即具于形,本一气而已矣,岂外此更有所谓理,而与气为偶者耶?”“然则人物之别,何如?”曰:“阴阳也者,运而造化者也。运则不齐,不齐则通塞偏正生焉,通而正者造人,塞而偏者造物。”“人生皆善,而有知愚贤不肖之不同,何也?”曰:“天地之气,絪缊停滀,流行推荡,大而一世之否泰,小而一岁之灾祥,上而日月之薄蚀,下而山川之崩竭,皆生于运之不齐也。况人于天地间,以有涯之形囿有涯之气,而其资生资始之时,或适感天地偏阴偏阳,与夫阴阳之乖戾者。则其既生之后,通者有时而或塞,正者有时而或偏,偏有轻重,塞有厚薄,而知愚贤不肖之等分矣。”(《性说》) 自南宋崇尚道学之后,其学未尝不行于上也,而卒不能收善治之效。未尝不传于下也,而卒不见成命世之才。由今观之,想望庆历、嘉祐之盛,韩、范、富、欧之风,邈乎不可觌矣。况等而上之乎?(《道学》) 性善之善,不与恶对,与恶对者,情之善也。孟子执情以为性,故虽竭力道性善,终不足以服诸子之口。子由辟之是矣,但欠源头一句分明耳。盖情之善,原从性之善而来,但情之善可迁,而性之善不可迁,情之善有对,而性之善无对。今概以为无是无非,是以恶为亦出于性矣。殊欠分晓。(《性善之说》) 为仁之本,是仁之本也。孟子以事亲从兄为仁义之实,意正如此。本者,根也,实亦根也。(《孝弟为仁之本》) 朱子论性,千言万语,只是一意,大抵谓人与物所禀之理一般,但人之气清能推,而物之气浊不能推耳。敢以一言难之,麟凤龟龙,谓之四灵,其气之清明,视世之常人何如?然常人于四端五典,虽不能全,而亦不至尽废。四物虽灵,曷尝见有彷佛于人者哉?就此处观之,可见人与物之情,合下不同矣。故孟子辟告子以牛犬之性,与人不同,正与此处看得明白耳。(《性学》) 圣人所示学问思辨之功,皆从发明此心,以恢复其广大高明之本体,所谓如切如磋也。而世儒乃欲以此穷尽天下之理,不知理者,吾心之准则,孟子所谓权度,心为甚者此也。心体苟明,则权度精切,而天下之长短轻重,应之而有余矣,岂待求之于外哉?(《为学》) 所谓物者,指外物而言,即《乐记》“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所谓格者,以扞御为义,主温公之说。(《格物》) “孟子后,千载无真儒”。宋儒有是言,余每读之戚然。姑就汉一代言之,董、贾兼文学政事之科,萧、曹、丙、魏,皆有政事之才,远在季路、冉有之上,而丙又入德行而不优。至于孔明,则兼四科而有之矣。黄叔度不言而化,如愚之流辈也。管幼安龙德而隐居于辽东,一年成邑。陈太丘、荀令君、郭有道、徐孺子皆德行科人,冉、闵之次也。其诸表表,难以悉数。三国人才尤盛,至晋及唐,代不乏人。今一举而空之曰“无真儒”,呜呼!悠悠千载,向谁晤语。 宋自庆历以前,英贤汇出,当时治体,风俗人才,皆淳庞浑厚。于时程、朱未生也,亦曷尝如长夜,直待程、朱出而后明哉? 孟子曰:“圣人先得我心之同然者,谓理也,义也。”是义理皆在于心矣。皆在于心而有二名,体用之谓也。今曰在物为义,处物为理,则是用由内出,而体全在外具矣。不知体既在外,用何自出哉?谓之义外之见也亦宜。(以上《批林国辅讲余答问》) 天理平铺于人情物理之间,舜之所以为圣,不过明于庶物,察于人伦而已。所贵乎学问之功,正要在日用应酬人物处,观其会通。动中肯綮,如庖丁解牛,洞无凝滞,然后为得,少有扞格龃龉,即是学力未至,便当反己研求,务要推勘到底,使在我者无毫发之不尽,而后委外之通塞于所遇焉。(《答魏庄渠》) 阳明先生致知之说,大略与孟子察识扩充四端之意相似而实不同。孟子见得道理平实广大,如论爱牛,便到制民常产,论好色好勇好货,便到古公、公刘、文、武之事。句句都是事实,所以气象宽裕,意味深长。阳明先生所见,固存省之一法,然便欲执此以尽。盖为学工夫大,《易》所谓“学问辨”,《中庸》所谓“学问思辨”,《论语》所谓“博文约礼”,“好古敏求”,“学《诗》学《礼》”,一切弃却,而曰“为学之道,端求之心而已”,是几于执一而废百矣。 若论道之本体,天大无外,心大亦无外,天地之用,皆我之用,浑然一理,何所分别?吾心体会尽天下之理,亦只是全复吾心之所固有而已。故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知性知天,却只在尽心焉得之,则心体之大可想而知矣。今乃欲以方寸之微,念虑之动,局而言之,不几于不知心乎?不知心而能尽心,不尽心而能知性知天,而曰“圣人之学,吾未之信也”。(以上《答朱守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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