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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十二 集部二十五


  卷一百七十二 集部二十五

  别集類二十五

  升菴集八十一卷(副都御史黄登賢家藏本)

  明楊慎撰。慎有《檀弓叢訓》,已著錄。此集為萬曆中四川巡撫張士佩所訂。凡賦及雜文十一卷,詩二十九卷,又雜記四十一卷。蓋士佩取慎《丹鉛錄》、《譚苑醍醐》諸書删除重複,分類編次,附其詩文之後者也。慎以博洽冠一時,其詩含吐六朝,於明代獨立門户。文雖不及其詩,然猶存古法,賢於何、李諸家窒塞艱澀,不可句讀者。蓋多見古書,薰蒸沈浸,吐屬自無鄙語。譬諸世祿之家,天然無寒儉之氣矣。至於論説考證,往往恃其强識,不及檢核原書,致多疏舛。又恃氣求勝,每説有窒礙,輒造古書以實之。遂為陳耀文等所詬病,致糾紛而不可解。考《因樹屋書影》有曰:“《丹鉛》諸錄出,而陳晦伯《正楊》繼之,胡元瑞《筆叢》又繼之。當時如周方叔、謝在杭、畢湖目諸君子集中,與用修為難者不止一人。然其中雖極辨難,有究是一義者,亦有互相發明者。予已彙為一書,顏曰《翼楊》”云云。其語頗為左袒,然亦未始非平心解鬭之論也1。諸書本别本各行,士佩離析其文,分類排纂,合而為一,較易檢尋。而所分諸目,較《丹鉛總錄》亦尚有條理。故仍錄之集中,備互考焉。

  【彙訂】

  1.“考《因樹屋書影》有曰”至“然亦未始非平心解鬭之論也”,殿本無。

  東巖集六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夏尚樸撰。尚樸字敦夫,東巖其號也,永豐人。正德辛未進士。官至南京太僕少卿1。尚樸初師吳與弼,後師婁諒,故《明史·儒林傳》附見諒傳中。然史於《薛瑄傳》末又稱瑄之門人有周蕙2,蕙之門人有薛敬之、李錦、王爵、夏尚樸,與諒傳不合。考傳末惟敘敬之、錦、爵三人事迹,一字不及尚樸。則瑄傳列尚樸之名,殆衍文歟?諒以“勿忘勿助”為敬,胡居仁、羅欽順多譏其近禪。而史載尚樸常言:“纔提起便是天理,纔放下便是人欲”,魏校亟稱之。王守仁少時亦學於諒。然守仁贈尚樸詩有“舍瑟春風”之句,尚樸則答曰:“孔門沂水春風景,不出虞廷敬畏中”。至謂:“心所以窮理,未足以盡理”,又謂:“學不難於一貫,而難於萬殊”,則與王守仁“即心即理”之説迥異。又《與湛若水書》斤斤以厭常喜新為戒。其語錄中復取陳獻章與論學詩,一一為之牋疏,指其謬誤。正、嘉之際,學問漸岐,而尚樸獨恪守先儒,不為高論,可謂篤實之士矣。至其論《中庸》分八節,獨不用朱子之説,則見仁見智,各有所得,其不為苟同,即其不為苟異者也。史載所著有《中庸説》、《東巖文集》。此本為其壻劉賓所編,以語錄、《中庸説》為第一卷,與《文集》併為一編。史蓋據其初出各行之本也。尚樸本講學之士,不以文章為工,然其言醇正,固亦不乖於大雅焉。

  【彙訂】

  1.殿本“僕”下有“寺”字。

  2.“然”,殿本作“惟”。

  瀼谿草堂稾五十八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孫承恩撰。承恩字貞父,南直隸華亭人。正德辛未進士,官至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掌詹事府,諡文簡。是集為其門人楊豫孫、董宜陽、朱大韶所編。七卷以前為疏、表、講章,皆進呈之作,八卷以後為賦、詩、詞、曲,二十七卷以後為雜文。承恩於嘉靖之初,以庶子充經筵講官。今集中所載《正始箴》、《鑒古韻語》及《講章》即是時所作。及官禮部時,齋宫設醮,承恩獨不肯黄冠,遂乞致仕。較之嚴嵩諸人青詞自媚者,人品卓乎不同。其文章亦純正恬雅,有明初作者之遺。卷首陸樹聲序有曰:“國初之文,淳厚渾噩,彬彬焉質有其文。迨關西、信陽兩君子出,追宗秦、漢,薄魏、晉而下。海内藝學之士,咸願執鞭弭從之。標品位置,率人人自詭先秦、兩漢,以希方軌。雖體尚一新,國初淳龐渾厚之氣或少漓焉。公生長憲、孝朝,博稽宏覽,邃詣淵蓄。故出之撰述,類皆深厚爾雅,紆徐委密。論者謂公平生立言,類其為人”云云。承恩文章宗旨,儘是數十言矣。

  方齋詩文集十卷(福建巡撫採進本)

  明林文俊撰。文俊字汝英,號方齋,莆田人。正德辛未進士,官至南京吏部右侍郎。事迹具《明史》本傳1。湛若水撰文俊《神道碑》,載所著有《方齋存稾》,世無刊本。此本乃其家藏舊鈔,凡疏表、序文、雜著九卷,詩一卷。史稱其文章醇雅。今觀其詩,亦從容恬適,不事雕琢。國朝朱彝尊輯《明詩綜》,乃獨不載2。當由未見此本,非黜之不錄也。又近人鄭王臣輯《莆風清籟集》,所錄文俊詩尚有《彭城夜泊》七言律詩一首、《送黄主簿赴蘄水》七言絕句一首,為是集所未收,未知王臣何自得之。王臣即莆田人,于文俊為鄉里,或墨蹟流傳,據以載入歟?今世傳明北監板《二十一史》,即文俊所校刊,竄改舛譌,頗為後人訾議。然文俊為祭酒,已在雕版將竣之日,陳騤《館閣續錄》所謂“經進不經修”者,未可以是并訾其詩文也。

  【彙訂】

  1.《明史》無林文俊傳,有傳者乃林俊,其字號仕履皆與文俊異,不應混同。《國朝獻徵錄》卷七三有柯維騏《侍郎掌國子監林公文俊傳》。(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2.殿本“載”下有“之”字。

  考功集十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薛蕙撰。蕙有《西原遺書》,已著錄。正、嘉之際,文體初新,北地、信陽,聲華方盛。蕙詩獨以清削婉約介乎其閒,古體上挹晉、宋,近體旁涉錢、郎。核其遺編,雖亦議擬多而變化少1,然當其自得,覺筆墨之外别有微情,非生吞漢、魏,活剝盛唐者比。其《戲成五絕句》,取何景明之俊逸,而病李夢陽之粗豪,所尚略可見矣。又蕙與湛若水俱為嚴嵩同年。嵩權極盛之時,若水年已垂耄,不免為嵩作《鈐山堂集》序,反覆推頌,頗為盛德之累。蕙初亦愛嵩文采,頗相酬答。迨其柄國以後,即薄其為人,不相聞問。凡舊時倡和,亦悉削其稾2。故全集十卷,無一字與嵩相關。人品之高,迥出流輩。其詩格蔚然孤秀,實有自來。是其所樹立,又不在區區文字閒也。

  【彙訂】

  1.“議擬”,殿本作“擬議”。

  2.“削”,殿本作“除”。

  雲邨文集十四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明許相卿撰。相卿有《史漢方駕》,已著錄。是集為相卿所自定,簡擇頗精。自序謂棄其脱遺不可讀者,存其餘可讀者。其《自題》絕句有曰:“雲邨病老語多哤,造次詩成絕宋腔。還溯開元論風格,拾遺壇上樹旌幢。”蓋自以所學為未足,欲進而求之唐人也。今觀其詩,大抵近體居多,五言有大曆之調,七言出入於陳師道、陳與義閒,可謂自知之審矣。章疏切實,雜文體裁雅潔,亦多有道之言,無明季士大夫求名若渴之習,殆篤實君子歟?其歸田後與王子揚書,稱:“時慮更切,不敢以歸為幸。乃今傳聞日駭,事勢日危,旦夕念北,如昔之思南。”其惓惓君國之意,視所謂“去國一身輕似葉,高名千古重於山”者,相去蓋不啻倍蓰也。

  小山類稾二十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張岳撰。岳字維喬,惠安人。正德丁丑進士,官至刑部侍郎,掌都察院事。復出總督湖廣、四川、貴州,卒諡襄惠。事迹具《明史》本傳。岳初授行人,即以疏諫南巡廷杖,調南京國子監學正。嘉靖初,牽復原官,又以議禮忤張璁。繼忤夏言,忤嚴嵩父子。而卒得以功名終,若有天幸然。其剛正之操,天下推之。集中奏議分《行人司稾》、《廉州稾》、《粵藩稾》、《督撫鄖陽稾》、《巡撫江西稾》1、《督撫兩廣稾》、《總督湖廣川貴稾》2,皆據其歷官年月,次第編類。雖文義樸直,而經濟大業亦可據以考見。又史稱:“岳博覽,工文章,經術湛深,不喜王守仁學。”今觀集中《草堂學則》及諸書牘内辨學之語3,大都推闡切至,歸於篤實近里。蓋有體有用之言,固與空談無根者異也。

  【彙訂】

  1.“江西”,殿本作“江南”,誤,《元史》卷二百本傳載張岳曾撫江西。

  2.文淵閣《四庫》本此集,奏議分《行人司稾》、《再任行人稾》、《廉州府稾》、《粵藩稾》、《督撫鄖陽稾》、《巡撫江西稾》、《督撫兩廣稾》、《總督湖廣川貴稾》八稾。(周錄祥:《<四庫全書簡明目錄?集部>訂誤》)

  3.“内”,殿本作“中”。

  夢澤集二十三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王廷陳撰。廷陳字稚欽,黄岡人。正德丁丑進士,選庶吉士。以言事廷杖,出知裕州。事迹具《明史·文苑傳》。其集一刻於淮安,再刻於蘇州。此本為其從孫追淳知潁州時所刻,乃第三本也1。廷陳少年高第,以恃才傲物,致放廢終身,其器量殊為淺狹。至其詩意警語圓,軒然出俗,則不得不稱為一時之秀。王世貞《藝苑卮言》稱其“如良馬走坂,美女舞竿,五言尤是長城”,又稱王稚欽、吳明卿之五言律“各集妙境,專至而有餘”。朱彝尊《靜志居詩話》亦謂:“其音高秋竹,色豔春蘭,樂府古詩,殊多精詣”。蓋在正、嘉之閒,何景明最為俊逸,廷陳之天骨雄秀,抑亦驂乘矣。若雜文則藻采太多,華掩其實,等諸自鄶無譏,無庸深論也。

  【彙訂】

  1.今存明嘉靖四十一年王廷瞻刻本《夢澤集》十七卷,有李幼滋序曰:“王夢澤集若干卷,舊刻於夢澤之家。今云澤官淮,復刻之郡齋,而請餘以序”。其後有嘉靖四十四年王同道刻本《夢澤集》十七卷,有皇甫汸序曰:“舊刻於家塾,季弟雲澤君廷瞻刻於淮陽,姪三湘君同道又刻於吳中,而吳版益精矣!”另有嘉靖三十年辛亥吕韶序刻本,則潁州所刻已為第五本。且任潁州太守時刻此集者乃王追伊,後王追淳又增修補刻,有萬曆十八年庚寅陳文燭序與萬曆三十年壬寅王追淳識記言之甚詳。(董康:《夢澤集解題》;崔建英等:《明别集版本志》)

  泰泉集十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黄佐撰。佐有《泰泉鄉禮》,已著錄。此集乃佐官南京國子監祭酒時手自編定1,其門人李時行刊版於嘉興者也。佐少以奇雋知名。及官翰林,明習掌故,博綜今古。生平著述至二百六十餘卷。在明人之中,學問最有根柢。文章銜華佩實,亦足以雄視一時。嶺南自“南園五子”以後,風雅中墜,至佐始力為提倡。如梁有譽、黎民表等,皆其弟子。廣中文學復盛,論者謂佐有功焉。其詩吐屬沖和,頗見研練。於時茶陵之焰將熸,北地之鋒方銳2,獨能力存古格,可謂不失雅音。惟其《春夜大醉言志》詩有云:“倦游卻憶少年事,笑擁如花歌落梅。”自註以為欲盡理還之喻。是將以嘲風弄月之詞而牽合於理學,殊為無謂。王世貞《藝苑卮言》謂此乃佐為儒官講學,恐人得而持之,故有此語。當得其情。白璧微瑕,惟在《閒情》一賦,是亦昭明太子深惜於靖節者矣。

  【彙訂】

  1.“祭酒”,殿本無。

  2.“鋒”,殿本作“風”。

  甫田集三十五卷附錄一卷(内府藏本)1

  明文徵明撰。徵明初名璧2,以字行,更字徵仲,號衡山,長洲人。以歲貢薦授翰林院待詔。事迹具《明史·文苑傳》。是集凡詩十五卷,文二十卷。附錄《行略》一卷,其仲子嘉所述也。徵明與沈周皆以書畫名,亦並能詩。周詩揮灑淋漓,但自寫其天趣,如雲容水態,不可限以方圓。徵明詩則雅飭之中,時饒逸韻。朱彝尊《靜志居詩話》記其告何良俊之言曰3:“我少年學詩4,從陸放翁入,故格調卑弱,不若諸君皆唐音也。”此所謂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皎然不誣其本志。然周天懷坦易,其畫雄深而蒼莽,詩格如之;徵明秉志雅潔,其畫細潤而蕭灑,詩格亦如之。要亦各肖其性情,不盡由於所仿效也。朱彝尊《明詩綜》錄徵明詩十五首。其《池上》一詩,得諸墨蹟,為本集所不載。且稱其集外流傳者甚多,惜無廣搜為續集者。然縑素流傳,半真半贗。與其如吳鎮、倪瓚諸集多收偽本,固不如據其家集,猶不失本來面目矣。

  【彙訂】

  1.底本此條與文淵閣庫書次序不符。文淵閣庫書與殿本均置於“泰泉集十卷”條之前。

  2.附錄中文嘉《先君行略》曰:“公諱壁”。其兄名奎、弟名室,都用星宿名。(啟功:文徵明原名和他寫的《落花詩》;周道振張月尊:《文徵明年譜》)

  3.“朱彝尊”,殿本無。

  4.“我”,底本作“吾”,據清嘉慶二十四年扶荔山房刻本《靜志居詩話》卷一一文徵明條原文及殿本改。

  西邨詩集二卷補遺一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朱朴撰。朴字元素,海鹽人。當正德、嘉靖閒,與文徵明、孫一元相唱酬。是集為其孫綵所編,分上、下二卷。下卷附以集句、詩餘,又别輯《補遺》一卷。其近體格調清越,超然出群。古詩差遜,然亦不墜俗氛。以不為王世貞等所獎譽,故名不甚著。然當太倉、歷下壇坫爭雄之日,士大夫奔走不遑1,“七子”之數,輾轉屢增。一時山人墨客,亦莫不望景趨風,乞齒牙之餘論,冀一顧以增聲價。蓋詩道之盛2,未有盛於是時者,詩道之濫,亦未有濫於是時者。朴獨閉户苦吟,不假借噓枯吹生之力。其人品已高,其詩品苕苕物表,固亦理之自然矣。

  【彙訂】

  1.“士大夫”,底本作“士士夫”,據殿本改。

  2.“蓋”,殿本無。

  天馬山房遺稾八卷(福建巡撫採進本)

  明朱淛撰。淛字必東,號損巖,莆田人。嘉靖癸未進士,授湖廣道監察御史。會興國太后誕節,詔命婦朝賀,而慈壽太后誕節轉不令命婦朝賀。淛上疏爭之,廷杖斥歸,終於家。事迹具《明史》本傳。其詩文不事鉛華,獨抒懷抱。朱彝尊《靜志居詩話》稱其“詩無俗韻1,誦之想見其人”。蓋澤畔行吟,沈淪没世,而未嘗有一窮郁怨尤之語,是為難也。至家居三十餘年,於民生國計,切切不忘2。集中所載南洋水利之議,山寇、海寇之防,皆指陳利病,斟酌時宜,委曲以告當事,不以罷黜而膜視,抑又難矣。其《爭誕節朝賀疏》,史僅删存大略,集中尚載其完本,用以壓卷。蓋自議禮諸臣獲罪後,舉朝皆附新局,淛與馬明衡獨惓惓故君,尤其一生大節。故編錄遺文者别為一卷,弁於集首云。

  【彙訂】

  1.殿本“稱”上有“亦”字。

  2.《國朝獻徵錄》卷六有柯維騏《監察御史朱淛傳》謂“家居三十年”,卒年六十七。此書卷八《覓菊》詩引云:“嘉靖二十年辛丑十月之望……因念昔陶靖節年未四十賦《歸去來辭》,某罷官適當其歲,荏苒星紀,今年五十有六矣。”可推知其生年為成化二十二年丙午。同書卷五《祭姚鳴山大宫諭》云:“兄戊申生,淛犬馬之齒長二歲。”戊申前兩年正為丙午。則當卒於嘉靖三十一年壬子,上距嘉靖三年罷官家居僅二十八年。(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蘇門集八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高叔嗣撰。叔嗣字子業,號蘇門山人,祥符人。嘉靖癸未進士,官至湖廣按察使。事迹具《明史·文苑傳》。是集凡詩四卷,文四卷。其詩初受知於李夢陽,然擺脱窠臼,自抒性情,乃迥與夢陽異調。王世貞《藝苑卮言》曰:“高子業詩如空山鼓琴,沈思忽往,木葉盡脱,石氣自青。又如衛洗馬言愁,憔悴婉篤,令人心折。”王世懋《藝圃擷餘》亦曰:“詩有必不能廢者,雖衆體未備,而獨擅一家之長。如孟浩然,洮洮易盡,止以五言雋永,千載並稱王、孟。我明其徐昌谷、高子業乎?二君詩有不同,而皆巧於用短。徐以高韻勝,有蟬蛻軒舉之風;高以深情勝,有深閨愁婦之態。更千百年,李、何有時興廢,二君必無絕響。”世貞、世懋談詩頗有異同,而品題叔嗣,則兩相符契,蓋論至當則無以易也。至其雜文四卷,特附綴以行。陳束原序言其詩優於文,抑亦確論矣。

  愚谷集十卷(山東巡撫採進本)

  明李舜臣撰。舜臣字茂欽,號愚谷,又號未邨居士,山東樂安人。嘉靖癸未進士,官至太僕寺卿。是集詩四卷,曰《部署稾》,曰《金陵稾》,曰《江西稾》,曰《歸田稾》。文六卷。前有王世貞、孔天允二序。詩格雅飭,而頗窘於邊幅,所長所短,皆在於斯。文皆古質,而稍覺有意謹嚴,或剷削太過,故王世貞嘗有“體製纖小”之譏。然於時北地、信陽之學盛行於世,方以鉤棘塗飾相高,而舜臣獨以樸直存古法。其序記多名論,而《西橋逸事狀》一篇,觸張璁、桂萼之鋒,直書不諱。文出之日,天下咋舌,抑亦剛正之士矣。據集所載諸序,所著有《易卦辱言》、《詩序考》、《毛詩出比》、《禮經讀》、《春秋左傳考例》、《穀梁三例》、《左傳讀古文考》、《三經考》、《籀文考》、《六經直音》諸書,今皆未見,然亦足見其文有根柢也。

  遵巖集二十五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明王慎中撰。慎中字道思,晉江人。嘉靖丙戌進士,官至河南布政使參政。事迹具《明史·文苑傳》。正、嘉之際,北地、信陽聲華藉甚,教天下無讀唐以後書。然七子之學,得於詩者較深,得於文者頗淺。故其詩能自成家,而古文則鉤章棘句,剽襲秦、漢之面貌,遂成偽體。史稱:“慎中為文,初亦高談秦漢,謂《東京》以下無可取。已而悟歐、曾作文之法,乃盡焚舊作,一意師仿,尤得力於曾鞏。唐順之初不服其説,久乃變而從之。壯年廢棄,益肆力於文,演迤詳贍,卓然成家,與順之齊名,天下稱之曰‘王唐’。”李攀龍、王世貞力排之,卒不能掩也。其詩則初為藻豔之格。歸田以後,又雜入講學之語。頹然自放,亦與順之相似。朱彝尊《明詩綜》乃謂其五言文理精密,嗣響顏、謝。而論者輒言文勝於詩,未為知音。今考集中五言,如《遊西山》、《普光寺睡起》、《登金山》、《遊大明湖》諸篇,固皆邃穆簡遠。七言如“每夜猿聲如舍裏,四時山色在城中”、“萬井遙分初日下,群山微見遠煙中”、“琴聲初歇月掛樹,蓮唱微聞風滿川”,亦頗有風調。然綜其全集之詩,與文相較,則淺深高下,自不能掩。文勝之論1,殆不盡誣。彝尊之論,不揣本而齊其末矣。慎中集舊有《玩芳堂摘稾》、《遵巖家居》諸刻,率雜以少作。是本乃隆慶辛未慎中子同康及壻莊國禎稍為芟削重鋟,較為精整。惟簡端洪朝選序稱詩文四十卷,此本止二十五卷,目錄、卷數亦多改補,未喻其故。或刻成之後又為簡汰歟2?

  【彙訂】

  1.“論”,殿本作“説”。

  2.《四庫》底本為明隆慶五年嚴鎡刻本《遵巖先生文集》二十五卷,其内容與嘉靖四十五年劉溱刻《王遵巖先生文集》四十一卷本(莊國禎、王同康輯)、隆慶五年邵廉刻《王遵巖文集》四十一卷相較,雖有新增之文,然刊落者則幾倍之,亦收入劉溱本洪朝選序。(趙萬里:《遵巖先生文集提要》;王文榮:《王慎中年譜》)

  陸子餘集八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明陸粲撰。粲有《左傳附註》,已著錄。是集凡文七卷,詩一卷。粲早入詞館,負盛名。洎官工科,以劾張璁、桂萼,偃蹇終身。然亦緣是息意邱園,研心經史,學問具有根柢。又為王鏊門人。《明史》粲本傳稱其少謁鏊,鏊異之曰:“此子必以文名天下。”其授受亦有端緒。徐時行序稱其“出入左氏、司馬遷,無論魏、晉”,彭年序以為“專法馬、班,雄深雅健,東漢諸家所不及”,推獎頗為太過。至黄宗羲《明文海》云:“貞山文秀美平順,不起波瀾,得之王文恪居多,乃歐陽氏之支流。”則平心之論,當之無媿色矣。其《憶父》詩一首,《明詩綜》云七歲所作,然風格老成,不應至是,疑或有所夸飾。至於《擔夫謠》之類,有香山《新樂府》遺音,《贈别王直夫二首》之類,亦綽有風格。尤未可以篇什無多,遂謂曾子固不能詩也。

  念菴集二十二卷(江西巡撫採進本)

  明羅洪先撰。洪先有《冬遊記》,已著錄。洪先不及見王守仁,而受學於其鄉人李中。中之學出於楊珠,故其説仍以良知為宗。後作守仁《年譜》,乃自稱曰門人,不免講學家門户之習1。其學惟靜觀本體,亦究不免於入禪。然人品高潔,嚴嵩欲薦之而不得,則可謂鳳翔千仞者矣。其集初刻於撫州,再刻於應天。最後諸門人編為此本,而門人胡直序之2。稱其學凡三變,文亦因之。初效李夢陽,既而厭之,乃從唐順之等相講磨,晚乃自行己意。其答友人書取譬於水,謂:“古之人有能者,必其中有自得實見。斯道之流行,無所不在。雖欲不為波濤湍瀾之致不可得。”斯亦有見之言也。此本為雍正癸卯其六世孫繼洪等重刻。洪先之裔,乃名繼洪,理不可曉,豈誤解不逮事則不諱耶?

  【彙訂】

  1.王守仁卒於嘉靖七年(1528),羅洪先生於弘治十七年(1504),不得云不及見。《陽明先生年譜》題端及序後,均稱“後學羅洪先”,未嘗自稱門人。此譜乃錢德洪編,羅洪先考訂,不可云作。(夏定域:《四庫全書提要補正》;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2.今存明嘉靖三十四年安如磐刻本《念菴羅先生文集》四卷,卷端題“長州俞國振編次錫山安如磐校刊”。又嘉靖四十二年劉玠刻本《念菴羅先生文集》十三卷,劉玠時任撫州知府。可知其集初刻於無錫,再刻於撫州。胡直所序乃隆慶元年蘇士潤等刻本《念菴羅先生文集》八卷《外集》十五卷《别集》四卷,共二十七卷。(崔建英等:《明别集版本志》)

  皇甫司勳集六十卷(内府藏本)

  明皇甫汸撰。汸有《百泉子緒論》,已著錄。其詩文有《政學》、《還山》、《奉使》、《寓黄》、《家居》、《南都》、《禪栖》、《澶州》、《栝州》、《南中》、《山居》、《副京》、《來鳧》、《司勳》、《北征》、《南署》、《赴京》、《浩歌亭》、《安雅齋》諸集。晚年手自删削,定為賦一卷,詩三十二卷,雜文二十七卷,冠以《集原》一篇。其諸集之名仍分註各卷之末。朱彝尊《靜志居詩話》稱汸集六十卷,即此本也。《集原》自述其詩,始為關、洛之音,一變為楚音,又一變為江左之音,又一變為燕、趙之音,又一變為蜀音,縷舉其師友淵源甚詳。今統觀所作,古體源出三謝,近體源出中唐。雖乏深湛之思,而雅飭雍容,風標自異,在明中葉不失為第二流人。馮時可《雨航雜錄》云:“皇甫百泉與王弇州名相埒,時人謂百泉如齊、魯,變可至道;弇州如秦、楚,强遂稱王。”王士禎《香祖筆記》以時可所評為確論云。

  楊忠介集十三卷附錄三卷(陝西巡撫採進本)

  明楊爵撰。爵有《周易辨錄》,已著錄。是編第一卷為奏議,二卷為序、碑、記,三卷為傳,四卷為書,五卷為家書,六卷為語錄,七卷為祭文、誌銘、雜著,八卷至十二卷則皆詩1。世宗時齋醮方興,士大夫率以青詞取媚,而爵獨據理直諫。如所陳時雪之不可以為符瑞2,左道之不可以惑衆,詞極剴切。下獄以後,猶疏諫以冀一悟。其忠愛悱惻,至今如見。家書二十五則,諄諄以忠孝勖其子孫,未嘗一言及私。語錄皆不為高論,而篤實明白,真粹然儒者之言。按爵與羅洪先、錢德洪諸人遊,以講學相勖。然德洪等源出姚江,務闡良知之説,爵則以躬行實踐為先。關西道學之傳,爵實開之。跡其生平,可謂不負所學者。所作詩文,大抵直抒胸臆,雖似傷平易,然有本之言,不由雕繪,其可傳者正不在區區詞采閒矣。

  【彙訂】

  1.“八卷至十二卷”應作“八卷至十三卷”,“附錄三卷”應作“附錄五卷”。(馬劉鳳:《“四庫”訂誤十五則》)

  2.“以”,據殿本補。

  荆川集十二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明唐順之撰。順之有《廣右戰功錄》,已著錄。順之學問淵博,留心經濟。自天文、地理、樂律、兵法以至句股、壬奇之術,無不精研,深欲以功名見於世。雖晚年再出1,當禦倭之任,不能大有所樹立,其究也仍以文章傳。然考索既深,議論具有根柢,終非井田、封建之游談。其文章法度,具見《文編》一書。所錄上自秦、漢以來,而大抵從唐、宋門庭沿溯以入。故於秦、漢之文,不似李夢陽之割剝字句,描摹面貌;於唐、宋之文,亦不似茅坤之比擬閒架,掉弄機鋒。在有明中葉,屹然為一大宗。至其末年遁而講學,文格稍變。集中如《與王慎中書》云:“近來將四十年前伎倆,頭頭放舍;四十年前見解,種種抹殺,始得見些影子”云云。則薰蒸語錄,與之俱化,分别觀之可矣。其集為無錫安如石所編,王慎中為之序。蓋二人早年論文不合,及其老也,客氣漸盡,乃互相傾挹云。

  【彙訂】

  1.“雖”,殿本作“迨”。

  皇甫少元集二十六卷外集十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皇甫涍撰。涍字子安,長洲人。嘉靖壬辰進士,除工部主事,官至浙江按察使僉事。事迹具《明史·文苑傳》。是集凡賦一卷,詩十九卷,文六卷。又涍没之後,其子樞等裒輯賸稾,得詩八卷,賦及雜文二卷,編為《外集》。古文非涍所刻意,亦不擅場。其詩則憲章漢、魏,取材六朝,古體多於近體,五言多於七言。其持論謂:“王、宋反元習之靡,而不能不病於聲;李、何矯一時之弊,而不能不泥其跡”,可謂篤論。蓋涍與黄省曾為中表兄弟,早年襲其緒論,亦宗法北地之學。及其造詣既深,乃覺摹擬之失,故其論如此。然其鑒李、何之弊,則云詩可無用少陵,取法迪功,則云詩可無用近體,又云七言易弱,恐降格為錢、劉,亦類於懲羹吹齏者矣。王世貞《藝苑卮言》嘗謂其“如輕縑短幅,不堪裁翦”,陳子龍《明詩選》亦謂其“無縱横蕩逸之致”。豈非以取徑太狹,故窘於邊幅歟?要其婉麗之詞,綿邈之神,以驂駕昌谷、蘇門,固無媿色也。

  瑤石山人稾十六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黎民表撰。民表字維敬,從化人。嘉靖甲午舉人,授翰林院孔目,遷吏部司務,以能文用為制敕房中書,後加官至參議。《明史·文苑傳》附見《黄佐傳》中。史稱佐弟子多以行業自飭,而梁有譽、歐大任及民表詩名最著。朱彝尊《靜志居詩話》謂民表詩“讀之似質悶,而實沈著堅韌。王世貞所取‘續五子’,無媿大小雅材者,僅此一人。”是集前有萬曆戊子陳文燭序,稱民表請老以歸,話别三山,曾序其詩,鎮江鍾太守刻焉。又稱民表已下世,其子吏部郎君華裒刻此集,復屬以序。蓋民表詩凡再刻也。其初刻今未見。此刻冠以賦三首,余皆古、近體詩。雖錯采鏤金,而風骨典重,無綺靡塗飾之習。蓋與太倉、歷下同源而派稍異。故雖與王道行、石星、朱多煃、趙用賢同列為“續五子”,而終非四人所可及也。

  南行集四卷東遊集二卷北觀集四卷山中集十卷(浙江汪啟淑家藏本)

  明邱〔丘〕雲霄撰。雲霄字淩漢,號止山,崇安人,官柳城縣知縣。《南行集》四卷,蓋自崇安至省會之作,分《建安》、《延津》、《晉安》三稾。《東遊集》二卷,蓋遊處州之作,故二卷皆題曰《栝蒼稾》。《北觀集》四卷,乃其入京時所作,自南遊北,故有《楚稾》、《越稾》、《吳稾》、《宋稾》、《魯稾》、《齊稾》、《燕稾》之分。以上三集,皆有詩而無文。獨《山中集》詩四卷外,又有文六卷,皆居武夷止止齋時所作也。四集之中,惟《南行集》編次最早。首有豐熙序云:“邱子年方富,而引志在遠。吾見其進,未見其止,當數十年後,乃可論定。”其作序之歲,蓋嘉靖十一年甲午也1。《東遊集》無序,不知何時所編。《北觀》、《山中》二集序皆題曰“嘉靖丁未”,則最後矣。案朱彝尊《明詩綜》載雲霄所著名《止止齋集》。又引徐夢陽評,稱其詩“雅澹勁古,景真情得”。今讀之信然。要之不肯蹈襲前人,異乎七子之派者也。又據雲霄門人李獻忠跋,稱雲霄所著尚有《西居集》。“西居”者,殆其官柳城時所作。今諸集俱在,惟闕是集,或藏弆者偶佚歟?

  【彙訂】

  1.嘉靖十一年歲次壬辰,甲午乃嘉靖十三年。四庫本豐熙序所記乃“嘉靖甲午”。(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洞麓堂集十卷(江西巡撫採進本)

  明尹臺撰。臺字崇基,號舊山,永新人。嘉靖乙未進士,官至南京禮部尚書。《明詩綜》稱其有《洞山集》,此作《洞麓堂集》。考集首鄒元標序稱:“《洞麓堂稾》,大宗伯洞山尹公所撰。去公家里許,有奇洞,峯巒卓詭,遂以名堂,且名其稾。”然則“洞山”其號,“洞麓”則其堂名,實一集也1。臺以護持楊繼盛一事,為清議所歸。集中如《與羅念菴書》謂:“近世宗良知家者,心説沸揚,祇緣金谿錯認《孟子》‘先立乎其大者’一語。”又極論即心即理之非,謂:“即實有所得,亦祇此心靈覺之妙,蓋非所見之理。釋氏有見於心,無見於性。陸氏之學,大率類是。”又謂:“程子之徒當時且有失傳,如吕氏、遊氏,浸入禪學。朱子没後,勉齋、漢卿僅足自守,不再傳盡失其旨。如何、王、金、許,皆潛畔師説,不止草廬一人。”其攻擊姚江之學甚力,亦可謂屹然不移。惟集中有《祭陸東湖》文一首,推其“望重朝廷,功盛社稷”云云。東湖,陸炳號也。炳名列《明史·佞倖傳》中,與臺殊非氣類。考史稱炳“歲入不貲,待權要,周旋善類,亦無所吝。世宗數起大獄,炳多所保全,折節士大夫,未嘗搆陷一人,以故朝士多稱之者”。臺之假借,或以是故歟?然君子論公義,不論私交,究不免為白璧之瑕也。集凡文六卷,詩四卷。元標序稱:“其詩數百首,力推唐雅。制疏、書序、記銘、狀表數百篇,出入漢、宋,闡繹名理,不屑綺語。”雖鄉曲之詞,例皆溢美。今核其所作,尚不盡誣云。

  【彙訂】

  1.此條前説尹臺“號舊山”,後説“洞山其號”。“號舊山”當是館臣筆誤。鄒元標序作於萬曆丁未三十五年,乃應黄承玄所請,為其所刻三十八卷本而作,非十卷本之序。考《明詩綜》所稱《洞山集》,即明嘉靖至萬曆年閒刻《盛明百家詩後編》之《尹洞山集》。該集一卷,輯臺詩八十一首。書首有輯者俞憲題識云:“今得見其《思補軒集》,蓋淵兒從南監寄回,亦止後册三卷耳,前五卷尚缺。”《思補軒集》即《思補軒漫集》。則所謂《洞山集》或《尹洞山集》者,乃輯自臺之詩集《思補軒漫集》(有明嘉靖四十年莆田林潤刻本存世)八卷本之後三卷。而《洞麓堂集》為詩文合集,有詩五百十一首。二者絕非一集。(何振作:《<四庫全書總目>著錄江西人著作考辨七則》)

  張莊僖文集五卷(浙江巡撫採進本)1

  明張永明撰。永明字鍾誠,烏程人。嘉靖乙未進士,官至刑部尚書,改左都御史,諡莊僖。事迹具《明史》本傳。是編原分六集,以禮、樂、射、御、書、數為目,蓋編次者之陋。《禮集》為誥命、祭文、贊誄、碑志之類。《樂集》、《射集》皆南垣諫草,為南京給事中時所作2。《御集》、《書集》為中州疏略及部院彈奏事。《數集》為家訓、語錄、雜著、詩文。附《外紀》二篇,則去思碑、贈序也。其文平實質樸,不尚雕華,而多有用之言。其為給事中時劾嚴嵩交通郭勳,朋比漁利,聞者震悚。為河南巡撫時,伊王典楧肆虐一方,勢横甚。所司稍撓之,輒中以酖,莫敢誰何。永明亦抗疏劾之,卒伸國法。其風節有足多者,則發為文章,固與無物之言異矣。永明人自可傳,不以贈言為重。今削去《禮集》及《外紀》,編為五卷云。

  【彙訂】

  1.底本此條與文淵閣庫書次序不符。文淵閣庫書與殿本均置於“洞麓堂集十卷”條之前。

  2.殿本“為”上有“其”字。

  具茨集五卷補遺一卷文集八卷補遺一卷附錄一卷遺稾一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王立道撰。立道字懋中,無錫人。嘉靖乙未進士,官翰林院編修。其詩雖微嫌婉弱,而沖容淡宕,不為奇險之語,猶有中唐錢、劉之遺。文則縱横自喜,頗於眉山為近。其《論文書》有云:“兵無常形,以正勝者什九;文無常體,以奇善者什一。盤誥之文則《六經》之什一耳。效而似者猶未可為常,而況其萬不類也哉。”其言深中當時北地諸人摹仿周、秦之弊,即其所為文可識矣。原目列《詩集》五卷,《文集》七卷,《附錄》一卷。今《詩集》之末復載《補遺》附錄二十餘首。《文集》七卷之後亦增論、表等十餘篇為一卷,載於《附錄》之前。而《附錄》後又别載《遺稾》一卷。蓋其後人掇拾續刊,零星增入,故書與目不相應耳。

  青霞集十一卷年譜一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沈鍊撰。鍊字純甫,會稽人。嘉靖戊戌進士,除溧陽知縣。後官錦衣衛經歷,疏論俺答請貢事,並劾嚴嵩,廷杖謫戍。復為嵩黨路順構入蔚州妖人閻浩案中棄市,天下冤之。隆慶初,贈光祿寺少卿。天啟初,追諡忠愍。事迹具《明史》本傳。是編本文三卷,賦一卷,詩三卷,論草、《兵説》、尺牘四卷,合十一卷。自十二卷至十六卷則年譜、事紀、祠記。前有茅坤序及鍊子襄《刻集紀原》。襄言方鍊被禍時,籍其家,毁其著述,又榜禁毋許藏匿副本。是編蓋襄所口誦而心記者。然人子即能讀父書,不應字句無譌至十一卷之夥。此必别有藏本,不欲實言之耳。其文章勁健有氣,詩亦郁勃磊落,肖其為人。以詞藻論,雖不及《鈐山堂集》之工。然嵩集至使天下不欲讀,當時為作集序者如湛若水諸人,至以為文章之玷。而誦鍊集者,至今肅然起敬。此則流芳遺臭,視所自為,人心是非之公,有不知然而然者矣。今錄其原本集十一卷,而以《年譜》一卷附之。至鍊之事迹,彰彰史册,日月爭光,不假後人之表章。其贊記諸作則概從删薙焉。

  滄溟集三十卷附錄一卷(山東巡撫採進本)

  明李攀龍撰。攀龍有《詩學事類》,已著錄。是集凡詩十四卷,文十六卷,附錄志、傳、表、誄之文一卷。明代文章,自前、後七子而大變。前七子以李夢陽為冠,何景明附翼之,後七子以攀龍為冠,王世貞應和之。後攀龍先逝,而世貞名位日昌,聲氣日廣,著述日富,壇坫遂躋攀龍上。然尊北地,排長沙,續前七子之焰者,攀龍實首倡也。殷士儋作《攀龍墓誌》,稱:“文自西漢以來,詩自天寶以下,若為其毫素污者,輒不忍為。故所作一字一句,摹擬古人。驟然讀之,斑駁陸離,如見秦、漢閒人;高華偉麗,如見開元、天寶閒人也。”至萬曆閒,公安袁宏道兄弟始以贗古詆之。天啟中,臨川艾南英排之尤力1。今觀其集,古樂府割剝字句,誠不免剽竊之譏。諸體詩亦亮節較多,微情差少。雜文更有意詰屈其詞,塗飾其字,誠不免如諸家所譏。然攀龍資地本高,記誦亦博。其才力富健,凌轢一時,實有不可磨滅者。汰其膚廓,擷其英華,固亦豪傑之士。譽者過情,毁者亦太甚矣2。

  【彙訂】

  1.《明史·艾南英傳》謂東鄉人。同書《地理志》東鄉縣條云:“正德七年八月,以臨川縣之孝岡置,析金谿、進賢、餘干、安仁縣地益之。”則其里籍當為東鄉。(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2.殿本“亦”下有“或”字。

  山海漫談三卷附錄二卷(山西巡撫採進本)

  明任環撰。環字應乾,號復菴,長治人。嘉靖甲辰進士1,歷任廣平、沙河、滑縣三縣知縣,遷蘇州府同知。以禦倭功,擢按察司僉事,整飭蘇、松二府兵備道。進山東右參政。事迹附見《明史·曹邦輔傳》。是集為乾隆丁丑其鄉人庾璵所刻。凡文二卷,詩、詞一卷。其後兩卷則所附諭祭文、本傳、墓誌及諸家題詠詩文也。環禦倭頗著奇績,當時皆以為賞薄不足酬勞。其遺集久散佚。其子孫搜求輯錄,所得不及十之一。仍名曰《山海漫談》,從其初也。其文既得諸殘毁之餘,故有見即收,不暇銓擇,多潦草應酬之作。然就其存者論之,古文皆嶄嶄有筆力,且高簡有法度。其中如《蘇門雙節記》、《重修白雲茅屋記》、《重修文廟祭器記》、《啟明山先生書》,雖不免參雜俗格。至於《送蕭西泉》、《朱蒲西》二序,《德風亭》、《滑縣行館》二記,《與王南崖》、《答王東臺》二書,皆絕非明人文集以時文為古文者,雖置之作者閒可也。詩如“槎泛星河秋作客,劍横滄海夜談兵”之類,亦閒有可觀,而冗俗者多。則其後人編次,失於删汰之過。然環之為人,無媿忠孝,亦不以韻語繩之矣。

  【彙訂】

  1.“甲辰”,殿本作“甲戌”,誤,嘉靖朝無甲戌。《明史》卷二百五《曹邦輔傳》附任環傳及《明清進士題名碑錄》均作嘉靖二十三年甲辰進士。

  楊忠愍集三卷附錄一卷(直隸總督採進本)

  明楊繼盛撰。繼盛字仲芳,號椒山,容城人。嘉靖丁未進士,官至兵部武選司員外郎。以疏劾嚴嵩,為所搆陷棄市。後追贈太常寺卿,諡忠愍。事迹具《明史》本傳1。繼盛本以經濟氣節自許,不屑屑於文字。後人重其人品,掇拾成編。仰蒙世祖章皇帝御製序文,表其忠藎,一經褒予,曠世猶生。故雖朽蠹陳編,彌深寶惜。此本乃康熙閒蕭山章鈺所校,凡奏疏一卷,雜文一卷,詩一卷,行狀、碑記别為一卷附焉。其論馬市、劾嚴嵩二疏,史傳限於體裁,僅存大略。集本乃其全文,披肝瀝膽,伉直之氣如生。自作《年譜》一篇,學問人品,具見本末,尤史傳所不能詳。《遺囑》一篇,作於臨命前一夕,墨蹟至今世守。倉卒之際,數千言無一字塗乙,尤足見其所養。詞雖質樸,而忠孝之意油然,尤足以感動百世。惟《年譜》中自記從韓邦奇學樂律,夜夢虞舜一事,頗涉怪異。然繼盛非妄語者,蓋覃思之極,緣心搆象。《世説》載衛玠以夢問樂廣,廣云是想;《管子》曰:“思之思之,鬼神通之”,固亦理之所有。昔吳與弼作《日錄》,自稱夢見孔子,人疑其偽。繼盛此語,頗與相類,明以來無疑之者。此則係乎其人,有不待口舌爭者矣。

  【彙訂】

  1.《明史》本傳及《明史稾》本傳均作“贈太常少卿”。雍正《畿輔通志》卷七六《保定府·人物·忠節·楊繼盛傳》亦作“贈太常少卿,諡忠愍。”(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弇州山人四部稾一百七十四卷續稾二百七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王世貞撰。世貞有《弇山堂别集》,已著錄。此乃所著别集。其曰“四部”者,賦部、詩部、文部、説部也。《正稾》説部凡七種,曰《劄記内篇》,曰《劄記外篇》,曰《左逸》,曰《短長》,曰《藝苑卮言》,曰《卮言附錄》,曰《宛委餘篇》,皆世貞為鄖陽巡撫時所自刊。《續稾》但有賦、詩、文三部,而無説部。則世貞致仕之後,手裒晚歲之作以授其少子士駿,至崇禎中其孫始刊之。考自古文集之富,未有過於世貞者。其摹秦仿漢,與七子門徑相同。而博綜典籍,諳習掌故,則後七子不及,前七子亦不及,無論廣、續諸子也。惟其早年自命太高,求名太急,虚憍恃氣,持論遂至一偏。又負其淵博,或不暇檢點,貽議者口實。故其盛也,推尊之者徧天下;及其衰也,攻擊之者亦徧天下。平心而論,自李夢陽之説出,而學者剽竊班、馬、李、杜,自世貞之集出,學者遂剽竊世貞。故艾南英《天傭子集》有曰:“後生小子不必讀書,不必作文。但架上有前、後《四部稾》,每遇應酬,頃刻裁割,便可成篇。驟讀之,無不濃麗尠華,絢爛奪目。細案之,一腐套耳”云云。其指陳流弊,可謂切矣。然世貞才學富贍,規模終大。譬諸五都列肆,百貨具陳,真偽駢羅,良楛淆雜,而名材瑰寶,亦未嘗不錯出其中。知末流之失可矣,以末流之失而盡廢世貞之集,則非通論也。

  讀書後八卷(浙江巡撫採進本)1

  明王世貞撰。此書本止四卷,為世貞《四部稾》及《續稾》所未載,遂至散佚。其姪士騏得殘本於賣餳者,乃錄而刊之,名曰《附集》。後吳江許恭又採《四部稾》中書後之文為一卷,《續稾》中讀佛經之文為一卷,讀道經之文為二卷,併為八卷,重刻之。而陳繼儒為之序1,稱其如吕氏《讀書記》、晁氏《讀書志》。案晁公武《讀書志》每書皆詳其卷數、撰人以及源流本末。世貞此書則九十五篇之中,為跋尾者四十二,為史論者五十三,而四十二篇之中又皆議論之文,無一考證之語,與晁氏書南轅北轍。繼儒殆未見《郡齋讀書志》,而偶聞其名,妄以意揣度之,謂亦如此書之跋尾耳。《書影》記世貞“初不喜蘇文,晚乃嗜之。臨没之時,牀頭尚有蘇文一部”2。今觀是編,往往與蘇軾辨難,而其文反覆條暢,亦皆類軾,無復摹秦仿漢之習。又其跋《李東陽樂府》與《歸有光集》、《陳獻章集》,均心平氣和,與其生平持論不同。而《東陽樂府》跋中自稱:“余作《藝苑卮言》時,年未四十,方與于鱗輩是古非今,此長彼短,未為定論。至於戲學《世説》,比擬形似,既不切當,又傷儇薄。行世已久,不能復祕。姑隨事改正,勿令多誤後人而已”云云。然則此書為晚年進境,以少許勝多許矣3。其第五卷為《四部稾》中題跋二十五篇。其中如《讀亢倉子》,不知為王士元所作,則未考《孟浩然集》序;《讀三墳》,以為劉炫作,則未考《隋書·經籍志》。《讀元命苞》一篇所言乃衛元嵩之《元包》,尤為荒謬。則猶早年盛氣,不及檢校之作。許恭摭續此編,毋乃非世貞意歟?以原刻所有,姑並存之。至是編雜論古書而究為雜著,非目錄之比。無類可附,今仍著錄集部焉。

  【彙訂】

  1.今存明末刻本《弇州山人讀書後》八卷,卷端題“瑯琊王世貞元美撰華亭陳繼儒仲醇定姪士騄挍正長洲許恭訂”,有陳繼儒序、王士騄《跋先世父弇州公讀書後》。可知其姪名“士騄”,非“士騏”。(崔建英等:《明别集版本志》)

  2.“書影記”,殿本無。

  3.“多許”,殿本作“多多”。

  方麓集十六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明王樵撰。樵有《周易私記》,已著錄1。其集凡有二本,一為文九卷,《老子解》一卷,詩一卷。一即此本,凡詩文十四卷,又《戊申筆記》一卷、《紫薇堂劄記》一卷,較初本頗為完備。樵研思著述,於《易》、《書》、《春秋》及《四書》皆有解詁。《江南通志》稱其“性素簡默,至談經則娓娓不倦”,故文章具有根柢。又《通志》述樵之言曰:“士大夫以留心案牘為俗吏,文墨詩酒為風雅。夫飽食官祿,受成吏胥,謂之風雅可乎?”故其文章頗切實際,非模山範水,嘲風弄月之詞。其詩雖不能自闢門徑,而沖和恬澹,要亦不失雅音。蓋當七子爭馳之日,尤能守成、宏先正之典型焉。

  【彙訂】

  1.《總目》卷七著錄王樵撰《周易私錄》。

  存家詩稾八卷(山東巡撫採進本)

  明楊巍撰。巍字伯謙,號夢山,海豐人。嘉靖丁未進士,累官吏部尚書,贈少保。事迹具《明史》本傳。巍敭歷中外,居官有能聲。自跋稱:“幼習舉子業,不知詩。至嘉靖乙卯,補晉臬,提舉曹忭始導之為詩。歸田後,與山人吕時臣相倡和,得詩六百餘篇,屬邢侗、鄒觀光評騭而存之。”蓋其中歲學詩,與唐高適相類。而天分超卓,自然拔俗,故能不染埃壒,獨發清音。王士禎《池北偶談》稱其“五言簡古,得陶體,為明人所少”,又舉其“前年視我山中病,落日獨騎驄馬來。記得任家亭子上,連翹花發共銜杯”一絕。蓋其神韻清雋,與士禎論詩宗旨相近,故尤賞之。然其他高曠簡古之作,尚復不少,固與當時嘈雜之音相去遠矣。士禎嘗選訂其詩為三卷,屬謝重輝刻之,今未之見。此即鄒觀光删定之本,猶全集也。

  海壑吟稾十一卷(山東巡撫採進本)

  明趙完璧撰。完璧字全卿,號雲壑,晚號海壑,膠州人。由歲貢生官至鞏昌府通判。是集詩五卷,文五卷。其第一卷為目錄,入之卷數。蓋唐以前例,《經典釋文》尚然也。王三錫序其詩集,謂嘉靖閒筮宦司城,抗職忤權姦,與楊椒山公同厄。案集中《北司獄中》七言律二首序云:“嘉靖甲寅,秋曹檄捕豪校,某因獲罪東湖翁,劾執坐死。賴元老科臺之力,僅復瓦全”云云。東湖者,陸炳别號也。時炳為錦衣衛都督,與嚴嵩表里為姦,其勢張甚。完璧以指揮末秩,能與之抗。其獄中與楊繼盛倡和諸詩,有“辛苦不妨淹日月,授書喜有漢良臣”等句。繼盛死西市,完璧作《楊烈婦詞》以哀之,有《小雅》怨誹之遺,可謂志節之士矣。其詩多觸事起興,吐屬天然,絕無叫囂怒張之態,亦與有明末造矯激取名者有殊。徒以名位未高,史不立傳,遂幾於湮没不彰。僅賴此集之存,猶得略見其始末,亦足見正直之氣有不得而銷蝕者矣。

  伐檀齋集十二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張元凱撰。元凱字左虞,吳縣人。以世職為蘇州衛指揮。再督漕北上,自免歸。少受毛氏詩,折節讀書,寄情詩酒。王世貞嘗序其詩,比之於沈慶之、曹景宗。及元凱没後,世貞曝書,得其行卷,自嘆知之未盡,復作詩以酹之,今並載《四部稾》中。其詩大抵推陳出新,不襲窠臼。而風骨遒上,伉壯自喜,每淵淵有金石聲。所作《西苑宫詞》,《靜志居詩話》謂其高出世貞之上。他如《北游》諸律,亦多不失矩矱。蓋其才華本富,又脱屣名利,胸次曠夷。故當瑯琊、歷下之派盛行,而能不囿於風氣,宜世貞之心折不置矣。

  備忘集十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明海瑞撰1。瑞有《元祐黨人碑考》,已著錄。案《明史·藝文志》載《海瑞文集》七卷。國朝廣東鹽運使故城賈棠與《邱濬集》合刻者,止六卷。是編載瑞所行條式、申參之文,較為全備,乃康熙中瑞六代孫廷芳重編。原跋云共一十二卷,分為十册。今考此本册數與跋相合,然每册止一卷,實止十卷。較原跋尚闕二卷,未喻其故也2。瑞生平學問以剛為主,故自號剛峯。其入都會試時,上《平黎疏》。為户部主事時,上《治安疏》。戇直無隱,觸世宗怒,下詔獄。然世宗覆閱其疏,亦感動太息,至擬之於比干。後巡撫應天,銳意興革,裁抑豪强,惟以利民除害為事。而矯枉過直,或不免一偏。如集中《畢戰問井地論》,力以井田為可行,謂天下治安,必由於此。蓋但睹明代隱匿兼并之弊,激為此説,而不自知其不可通。然其孤忠介節,實人所難能。故平日雖不以文名,而所作勁氣直達,侃侃而談,有凜然不可犯之概。當嘉、隆閒士風頹薾之際,切墨引繩,振頑醒聵,誠亦救時之藥石。滌穢解結,非大黄、芒硝不能取效,未可以其峻利疑也。

  【彙訂】

  1.是書文淵閣《四庫》本著錄為文八卷附錄二卷,《總目》把附錄二卷合併著錄為《備忘集》不妥,因一至八卷為海瑞撰寫的詩文,附錄二卷為他人撰的輓詩及行狀。(何槐昌:《<四庫全書總目>著錄校正選輯》)

  2.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海廷芳重編本《海忠介先生備忘集》十卷,載有萬曆三十年(1602)海瑞姪孫海邁跋,云:“乃於暇日搜其殘編,彙而輯之,約有十卷。”“一十二卷”恐誤。

  石洞集十八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葉春及撰。春及字化甫,歸善人。嘉靖壬子舉人,官至户部郎中。事迹附見《明史·艾穆傳》。是編首載應詔書五篇,共二卷,史所謂“授福清教諭,上書陳時政,纚纚三萬言”者是也。次載《惠安政書》十二篇,其官惠安知縣時作,共五卷。次公牘二卷。次志論二卷,為所修府縣志書之論,用《鄂州小集》例也。次詩二卷1。其第十九卷目錄作《崇文榷書》,而註一“闕”字。其曾孫綸跋語謂此書奉旨所刊,版藏部署,不得而見。蓋有錄無書者也。春及為學宗陳獻章,治績為當時第一。艾穆官四川巡撫時,春及為賓州知州,嘗舉以自代。所著政書,井然有條。朱彝尊稱其詩宗杜陵,不落程、邵門户,故音節亦殊清亮。文章差近平直,而亦明暢。惟作令時符帖具載不遺,頗傷叢碎。至其在郎署時因遣使至日本,遂上言請多方購求《古文尚書》。是又誤信歐陽修《日本刀歌》,不核事實者矣。

  【彙訂】

  1.《總目》所述凡十三卷,與總卷數不合。文淵閣《四庫》本此集卷十、十一為志論,卷十二至十四為序,卷十五為文(記、碑),卷十六為文(傳、行狀、墓表、墓誌銘),卷十七、十八為詩。(周錄祥:《<四庫全書簡明目錄?集部>訂誤》)

  宗子相集十五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明宗臣撰。臣字子相,揚州興化人。嘉靖庚戌進士。除刑部主事,移吏部文選司,進稽勳司員外郎。以賻楊繼盛忤嚴嵩,出為福建參議,遷提學副使,卒於官。年僅三十有六。《明史·文苑傳》附載《李攀龍傳》中。蓋攀龍、徐中行、吳國倫、梁有譽及臣有“前五子”之稱也。朱彝尊《明詩綜》稱臣所著有《方城集》,而此本實題《宗子相集》,其卷目與《明史·藝文志》相合。王世貞志臣墓,稱其寢瘵疾亟,門人稍次生平著述凡十餘卷梓之。則其集乃臣未没時所訂定也。臣常與吳國倫論詩不勝,歸而精思累日月,卒能卓然成家,為“嘉靖七子”之一。其詩跌宕俊逸,頗能取法青蓮,而意境未深,閒傷淺俗。《靜志居詩話》謂:“使其不遇王、李,充之不難與昌谷、蘇門伯仲。自入七子之社,漸染習氣,日以窘弱,最可惋惜。”所言誠切中其病。然天才婉秀,吐屬風流,究無剽剟填砌之習,本質猶未盡漓也1。惟《竹閒》諸篇,體近纖仄,未免汩没於時趨耳。至其《西門》、《西征》諸記,指陳時弊,反覆詳明。蓋臣官閩中時,禦倭具有方略,故言之親切如是,是又不可以文字論矣。

  【彙訂】

  1.“猶”,殿本無。

  衡廬精舍藏稾三十卷續稾十一卷(江西巡撫採進本)

  明胡直撰。直有《鬍子衡齊》,已著錄。是集為其門人郭子章所刻。凡賦一卷,樂府一卷,古、近體詩四卷,文十九卷,雜著四卷1。又《續集》詩、賦一卷,文十卷,不知何人所編。卷首《盛才賦》下註“少作”二字,殆其後人取初集簡汰之餘與晚年未刻之作,裒為一帙也。直家泰和,東距衡山不千里,北距廬山亦不千里,故取二山之名名其書室,因以名集2。直初從歐陽德游3,又從羅洪先游,其學一以姚江為宗。故所作《鬍子衡齊》八卷,大抵闡明心學。然《明儒學案》稱其“少駘宕,好攻古文詞。年二十六,始講學。”故其文章頗雅健有格,無鈔撮語錄之習。又其宗旨謂:“釋氏主於出世,故其學止於明心,明心則雖照乎天地萬物,而終歸於無有;儒者主於經世,故其學在於盡心,盡心則能察乎天地萬物,而常處於有。”故其文章亦頗篤實近理,未至王學末流之誕放。至於雜著諸篇,如設罿獵人之類,詆諆薄俗,未免少傷忠厚。直初見歐陽德時,德病其疾惡太嚴,一切憤憤不平,是已先失仁體。殆亦其夙見未融,故嬉笑怒駡,不覺言之過歟?

  【彙訂】

  1.古、近體詩實為五卷(卷三至七),合計方為三十卷。文淵閣《四庫》本書前提要、《文溯閣提要》不誤。(羅瑛、袁芸:《<文溯閣四庫全書提要>補正<四庫全書總目>舉隅——以集部别集類為例》)

  2.此書卷首郭子章序云:“廬陵湊二山中,北距廬,東距衡,俱不能千里。吾師胡正甫先生生於其閒。”而泰和在衡山東,依例應言“西距衡山”。(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3.“初”,殿本無。

  薜荔園集四卷(福建巡撫採進本)

  明佘翔撰。翔字宗漢,號鳳臺,莆田人。嘉靖戊午舉人,官全椒縣知縣。與巡按御史牴牾,投劾棄官去,放遊山水以終。其詩以雄麗高峭為宗,聲調氣格,頗近七子。故王世貞贈詩云:“十八娘紅產荔支,蠣螃舌嫩比西施。更教何物夸三絕,為有佘郎七字詩。”屠隆作《傳》,亦稱:“閩產足珍貴者不獨荔支、西施舌”,蓋即指此。然人品頗高,故詩有清致,不全為七子之膚廓,未可全斥之也。《傳》稱所著有《薜荔園詩》、《佘宗漢稾》、《遊梁新編》、《金陵紀游文》。考翔遊蹤所經,至大梁、金陵為最後,今集中俱已載及。則合而編之,仍以《薜荔園詩》名也。《明詩綜》不著其名。殆僅存鈔本,流傳尚少歟?

  郭鯤溟集四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郭諫臣撰。諫臣字子忠,長洲人。嘉靖壬戌進士,官至江西布政司參政。罷歸後起鄖陽巡撫,未上而卒。初,諫臣為袁州推官時,憤嚴嵩父子亂政,乃密籍嚴世蕃姦逆不道事,因御史林潤上之。世蕃遂伏法。及轉吏部主事,遷員外郎,數上書論列時事,語多切直,遂與張居正忤,乃有江西之命。甫三月,即自劾歸。其生平伉直1,不媿其名與字。而其詩乃婉約閒雅,有范成大、陸游之遺。雖十首以外,不免語意略同,如高仲武之論劉長卿者。然當太倉、歷下主持壇坫之時,能毅然自為,不隨風氣,亦足見其孤介矣。是集為其子元望所編,凡詩六百七十一首,又附奏疏二篇。集中無與王世貞倡和詩。故世貞作序,謂交久而幾失之,復稱:“其詞咸調暢清麗,句穩而字安,不露蹊徑,而近體尤渢渢可詠。”蓋亦重其為人,不以門户之異為嫌也。世貞謂其詩可千餘首。此集不知誰所刊定,其亦出世貞之手歟2?

  【彙訂】

  1.“其生平”,殿本作“平生”。

  2.今存明郭元禹等刻本《鯤溟先生詩集》四卷《奏疏》一卷,卷端題“吳郡郭諫臣子忠撰甥韓世能存良校姪忠寧履臺編男元禹元望梓”。清康熙五十二年郭鸞刻本(四庫底本)《鯤溟先生詩集》四卷《奏疏》一卷,卷端題“吳郡郭諫臣子忠著甥韓世能男元夔仝校五世孫鸞重刊”,有王世貞《郭鯤溟先生詩集序》。可知此集非元望所編,王世貞所刊定。(崔建英等:《明别集版本志》)

  亦玉堂稾十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沈鯉撰。鯉有《文雅社約》,已著錄。鯉常輯其詩文為《亦玉堂稾》十卷,《續稾》八卷,明末版毁不存。王士禎《古夫于亭雜錄》載其家有鯉正、續兩集,三復其文,嘆其經術湛深,議論正大。然士禎没後,池北書庫所藏散佚皆盡,今亦未見其本。此本乃康熙庚午劉榛裒輯殘闕所重刊1。集中有文無詩,蓋已非原稾之舊矣2。鯉在神宗時,立朝侃直,稱為名臣。晚入政府,毅然特立,與沈一貫相齟齬。一貫借妖書事以傾之,幾至不免,然天下知為正人也。雖沮於姦邪,不獲盡究其用。而集中所載如諫止礦税一疏,實國脈民生之所繫,其功甚偉。他如議復建文年號、改景帝實錄、停取麒麟、請並封恭妃、請宥議禮諸臣,以及正文體、阻秦王服内請封、釋詔獄官犯諸事,皆關朝廷大體,知無不言。至於封還成命,不憚再三削牘,以冀一悟。懇款惻怛之意,至今猶可想見之。文章之工拙,抑其末矣。惟亦玉堂之名頗不可解。推求其意,蓋鯉嘗為翰林掌院學士,歸里之後,欲以廊廟山林視為一致,若曰“此亦玉堂”云爾。然考沈括《夢谿筆談》稱:“唐翰林院在禁中,乃人主燕居之所,玉堂、承明、金鑾殿皆在其閒。”則玉堂乃宫殿之名,非私家所可稱。鯉蓋考之未審也。

  【彙訂】

  1.“刊”,殿本作“刻”。

  2.今存明萬曆刻《亦玉堂稾》十卷,啟、楨閒刻《亦玉堂續稾》八卷,原並無詩。(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

  温恭毅公集三十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温純撰。純字希文,三原人。嘉靖乙丑進士,官至左都御史,諡恭毅。事迹具《明史》本傳。純在隆、萬之際,正色立朝。初忤張居正,罷官。再起,又與中使爭礦税。卒以忤沈一貫致仕。可謂毅然自立,不負君國。雖阨於群小,無一日安於其位,而日久論定,究稱名臣。其奏疏皆切中情事,字句或失之太質,而明白曉暢,易於觀覽。蓋期於指陳利弊,初不以文字為工。其他序記銘傳諸體,則多雅飭可誦。詩凡八卷,大抵沿溯七子之派而稍失之麤。尺牘五卷,亦多關時政。末一卷為《理學六十一則》,皆論學語錄。大旨以程、朱為本,不宗姚江,而亦不甚駁姚江。蓋純一生惟以國是為己任,所爭者不在此也。言以人重,其此集之謂歟?

  震川文集三十卷别集十卷(通行本)

  明歸有光撰。有光有《易經淵旨》,已著錄。是編為其曾孫莊所訂。首經解,終祭文,凡二十四體。《别集》首論策,終古、今體詩,凡十有一體。初,太倉王世貞傳北地、信陽之説,以秦、漢之文倡率天下,無不靡然從風,相與剽剟古人,求附壇坫。有光獨抱唐、宋諸家遺集,與二三弟子講授於荒江老屋之閒,毅然與之抗衡,至詆世貞為庸妄巨子。世貞初亦牴牾,迨於晚年,乃始心折。故其題有光遺像,贊曰:“風行水上,渙為文章;風定波息,與水相忘。千載惟公,繼韓、歐陽。余豈異趣,久而自傷。”蓋所持者正,雖以世貞之高名盛氣,終無以奪之。自明季以來,學者知由韓、柳、歐、蘇沿洄以溯秦、漢者,有光實有力焉,不但以制藝雄一代也1。文集舊本有二,一為其族弟道傳所刻,凡二十卷,為常熟本;一為其子子祜、子寧所刻,凡三十二卷,為崑山本,去取多不相同2。莊以家藏鈔本互相校勘,又補入未刻之文,彙為全集,刻於國朝康熙閒,前有王崇簡、徐乾學二序。莊自作凡例,極言舊刻本之譌,詆斥不遺餘力。然考汪琬《堯峯文集》有《與莊書》二篇,又反覆論其改竄之非,至著為《歸文辯誣》以攻之,是莊所輯亦未為盡善3。然舊本文多漏略,得莊掇拾散佚,差為完備。既别無善本,姑從而錄之。有光詩格殊不見長,汪琬乃為作牋註,王士禎頗以為譏。今未見傳本,殆當時衆論不與,即格不行歟?

  【彙訂】

  1.王世貞《弇州山人續稾》卷一百五十《吳中往哲象贊》於歸震川曰:“先生於古文詞,雖出之自《史》、《漢》,而大較折衷於昌黎、廬陵。不事雕飾而自有風味,超然當名家矣。”《贊》曰:“風行水上,渙為文章;當其風止,與水相忘。剪綴帖括,藻粉鋪張。江左以還,極於陳梁。千載有公,繼韓、歐陽。余豈異趨,久而始傷。”錢牧齋《初學集》卷七十九《與唐訓導汝諤論文書》、卷八十三《題歸太僕文集》、《有學集》卷四十九《題宋玉叔文集》、《列朝詩集》丁集卷六又卷十二重疊引《贊》語,皆竊易“久而始傷”為“久而自傷”,以自堅其弇州“晚年定論”之説。周亮工《書影》卷一、歸莊編《震川全集》,末附弇州《贊》及《列朝詩集》中震川傳皆作“久而始傷”。一字之差,詞氣迥異。“始傷”者,方知震川之不易得,九原不作,賞音恨晚也。“自傷”者,深悔已之迷途狂走,聞道已遲,嗟悵何及也。二者毫釐千里。曰“豈異趣”者,以見已與震川,同以“《史》、《漢》”為究竟歸宿,特取徑頓漸不同,未嘗假道於韓、歐耳。(錢鍾書:《談藝錄》)

  2.今存明萬曆丙子四年雨金堂刻本《歸先生文集》三十二卷《附錄》一卷,《附錄》末記“萬曆癸酉男子祜、子寧編次,丙子浙人翁良瑜梓行”。雨金堂在浙江慈谿,今屬寧波。“崑山本”顯誤。(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

  3.汪琬《堯峯文集》有《重訂歸先生文集考異序》,則所著書名乃《考異》而非《辯誣》。其《與莊書》所攻,歸莊《玄恭遺集》有答書二通,僅於《何氏墓碑》條自認偶失檢點,餘二條皆予駁斥。遽斥其“所輯亦未為盡善”未免失之不公。(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

  四溟集十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謝榛撰。榛字茂秦,臨清人。事迹具《明史·文苑傳》。榛早工詞曲。年十六,作樂府商調,少年爭歌之。已而折節讀書,刻意為詩。李攀龍、王世貞輩結詩社,推榛為長。及攀龍名盛,榛與論生平,頗相刻責。攀龍輩遂怒相排擠,削其名於七子、五子之列。然當結社之始,尚論有唐諸家,定稱詩三要,皆自榛發,諸人實心師其言也。後薄游諸藩邸,並為上客。雖終於布衣,而聲價重一代。趙康王至輟侍姬以贈之,如姜夔、小紅故事。其救盧柟一事,尤見氣誼。攀龍送榛西遊詩所謂“明時抱病風塵下,短褐論交天地閒”者,頗肖其實。其詩亦不失為作者,七子交口詆訶,乃一時恩怨之詞,固不足據為定論矣。是編刻於萬曆壬子,乃臨清州知州盛以進得趙邸舊本,重為補訂,又以榛所撰《詩家直説》二卷附於卷首。案榛詩足以傳,而論詩之語則多迂謬。今惟錄此集,其《詩家直説》則别存目於“詩文評”焉。

  蠛蠓集五卷(禮部尚書曹秀先家藏本)

  明盧柟撰。柟字少楩,濬縣人,以貲為國子監生。負才忤縣令,令誣以殺人,榜掠論死,淹繫數年。臨清謝榛走京師為稱冤。適縣令已罷,平湖陸光祖代之,乃平反其獄,得不死。《明史·文苑傳》附載於榛傳中。是集為嘉靖癸卯柟所自編1,凡雜文二卷,賦一卷,詩二卷。前有自序,稱:“蠛蠓者,醯雞也。取其潔於自奉,介於自守,不如蚊蚋之侵穢彊噉2。又以事繫獄,類蠛蠓之阨燕吭、罹蛛網,振其音而喑喑者。”故以名集。史稱其“騷賦最為王世貞所稱,詩亦豪放,如其為人”。今觀其集,雖生當嘉、隆之閒,王、李之焰方熾,而一意往還,真氣坌涌,絕不染鉤棘塗飾之習。蓋其人光明磊落,藐玩一時,不與七子爭聲名,故亦不隨七子學步趨。然而榛救之,世貞稱之,柟反以是重於世,亦可謂毅然自立,無所依附者矣。

  【彙訂】

  1.嘉靖癸卯盧柟自序只解釋了書名的由來以及該集所收作品的體裁,並未詳其編類及其卷數,更未言為自編。穆文熙《重刻蠛蠓集引》云:“吾郡盧山人者,以詩文雄一世,而當其時則人少有能重之者。今没去二十餘載,而所撰《蠛蠓集》始出。崌崍張公手自校雌之,刻之太倉署中。”也未言及其成集者為誰。(袁芸:《<文溯閣四庫全書提要>别集類辨證》)

  2.“侵”,殿本作“浸”,誤,參自序原文。

  少室山房類稾一百二十卷(安徽巡撫採進本)1

  明胡應麟撰。應麟有《筆叢》,已著錄。應麟藉王世貞以得名,與李維楨、屠隆、魏允中、趙用賢稱“末五子”。所作《詩藪》,類皆附合世貞《藝苑卮言》。後之詆七子者,遂并應麟而斥之。考七子之派,肇自正德,而衰於萬曆之季,横踞海内百有餘年。其中一二主盟者雖為天下所攻擊,體無完膚,而其集終不可磨滅。非惟天姿絕異,籠罩諸家,亦由其學問淹通,足以濟其桀驁。故根柢深固,雖敗而不至亡也。末俗承流,空疏不學,不能如王、李剽剟秦、漢,乃從而剽剟王、李。黄金白雪,萬口一音。一時依附門牆,假借聲價,亦得號為名士。時移事易,轉瞬為覆瓿之用,固其所矣。應麟雖仰承餘派,沿襲頹波,而記誦淹通,實在隆、萬諸家上,故所作蕪雜之内尚具菁華。錄此一家,亦足以為讀書者勸也。是編前有王世貞所撰《石羊生傳》,稱應麟有《寓燕》、《還越》、《計偕》、《巖栖》、《卧游》、《抱膝》、《三洞》、《兩都》、《蘭陰》、《畸園》諸集,凡二十餘卷。朱彝尊《明詩綜》所載,别有《邯鄲》、《華陽》、《養疴》、《婁江》、《白榆》、《湖上》、《青霞》等集,而無《三洞》、《畸園》之名。蓋應麟在日,諸集皆隨作隨刻,别本單行。世貞、彝尊各據所見,故名有異同。此集為萬曆戊午金華通判歙縣江湛然所刊,乃其合編之本也。

  【彙訂】

  1.《四庫全書》所收作《少室山房集》一百二十卷。(王嘉川:《庫本<少室山房類稾>並非有錄無書》)

  穀城山館詩集二十卷(山東巡撫採進本)

  明于慎行撰。慎行有《讀史漫錄》,已著錄。慎行於李攀龍為鄉人,而不沿歷城之學。其論古樂府曰:“唐人不為古樂府,是知古樂府也,不效其體而時假其名以達所欲言1。近世一二名家,至乃逐句形模,以追遺響,則唐人所吐棄矣。”其論五言古詩曰:“魏晉之於五言,豈非神化,學之則迂矣。何者?意象空洞,樸而不敢琱;軌塗整嚴,制而不敢騁。少則難變,多則易窮。若原本性靈,極命物態,洪纖明滅,畢究精蘊,唐詎無五言古詩哉!”其生平宗旨,可以概見。然其詩典雅和平,自饒清韻。又不似竟陵、公安之學,務反前規,横開旁徑,逞聰明而偭古法。其矯枉而不過直,抑尤難也。

  【彙訂】

  1.“時假”,底本作“特假”,據此集卷一古樂府敘及殿本改。

  宗伯集十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孫繼臯撰。繼臯字以德,無錫人。萬曆甲戌進士第一,官至吏部侍郎。當陳太后梓宫發引時,神宗稱疾不肯送,繼臯疏爭忤旨。及三殿災,大臣自陳皆慰留,獨繼臯致仕去。後追贈禮部尚書。此編題曰《宗伯集》,從所贈官也。凡雜文九卷,詩一卷。第二卷末有其子源文跋語,稱其父“生平不敢自居於名。以故諫草都焚,篋中祇存辭疏十八,又求得其三,其留中者無從覓稾。即其他著述,亦多不存。今所刻碑銘誌傳之文,皆源文雜得之其子若孫暨朽縑敗扇與行於世者”云云。故集中所錄,多應制及酬贈之作。然當繼臯之時,士習佻而文體亦弊,七子之風未艾,三袁之焰方新。或棘句鉤章,或矜奇弔詭,操觚者出此入彼,大抵隨波而靡。繼臯詩文獨雍容恬雅,有承平臺閣之遺風,亦可謂不移於俗矣。

  臨臯文集四卷(江西巡撫採進本)

  明楊寅秋撰。寅秋字義叔,號臨臯,廬陵人。萬曆甲戌進士,官至廣西按察司副使、左江兵備道。其為貴州參議,平答千苗之亂。遷雲南副使,平土夷普應春,斬之。為廣西副使,克五山,綏安南,定府江,並賜金加秩。及征楊應龍,命為左監軍,離安、楊之黨,卒平播亂。其經濟有足取者。其文章在當時不著名,是集《千頃堂書目》亦不著錄。則明末傳本已稀,故談藝家罕所稱述。然寅秋為楊士奇之裔孫,故家典型,流風餘韻,猶有存者。故所作大抵和平典雅,有明初前輩之風,奏議尤委曲盡致。其《五山紀略》、《平播條議》等篇,於邊略亦多裨益,非徒託之空言者也。

  淡然軒集八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余繼登撰。繼登有《典故紀聞》,已著錄。是集分奏疏二卷,序記三卷,誌銘及雜文二卷,詩一卷。繼登卒後,其友人馮琦序而刻之1。繼登當神宗朝,以災異屢見,上疏極陳一切誅求開採之害民者2。又請神宗躬郊廟,册元子,停礦税,撤中使。時將討播州楊應龍,因請罷四川礦税以佐兵食。復上言:“近者天、地、人皆不和,怨毒凝結,臣子不能感動君父,故天以非常之變警悟陛下,不可恬不為意”云云。語皆切中時弊,其疏具載此集中。詩文則應酬之作,未免失於刊削。然大抵平正淳實,無萬曆中佻薄之習,亦尚不失典型。《明史·馮琦傳》稱:“時士大夫多崇釋氏教,士子作文,每竊其緒言,鄙棄傳註。前尚書余繼登奏請禁約。”則所學之根柢可知也。

  【彙訂】

  1.據此集萬曆三十一年刻本吳達可序、李開芳跋,乃馮琦編定後,屬吳達可刻之,不果,李開芳至江西始成之。(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

  2.“陳”,殿本作“稱”。

  涇臯藏稾二十二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顧憲成撰。憲成有《小心齋劄記》,已著錄。明末東林,聲氣傾動四方。君子小人,互相搏擊,置君國而爭門户。馴至於宗社淪胥,猶蔓延詬爭而未已。《春秋》責備賢者,推原禍本,不能不遺恨於清流,憲成其始事者也。考憲成與高攀龍初不過一二人相聚講學,以砥礪節概為事。迨其後標榜日甚,攀附漸多,遂致流品混淆。上者或不免於好名,其下者遂至依託門牆,假借羽翼,用以快恩仇而爭進取。非特不得比於宋之道學,並不得希蹤於漢之黨錮。故論者謂攻東林者多小人,而東林不必皆君子,亦公評也。足見聚徒立説,其流弊不可勝窮,非儒者闇修之正軌矣。惟憲成持身端潔,恬於名利,且立朝大節,多有可觀。其論説亦頗醇正,未嘗挾私見以亂是非,尚非後來依草附木者比。故姑錄其集,並論其末流之失,以示炯戒焉。

  小辨齋偶存八卷附事定錄三卷(兩江總督採進本)1

  明顧允成撰,允成字季時,無錫人,憲成弟也。萬曆丙戌進士,官禮部主事,謫光州州判。事迹具《明史》本傳。允成於癸未舉會試,丙戌始殿試,以對策攻嬖幸,抑置末第。今集中以是篇為冠,次為救海瑞疏,次為爭三王並封疏,次為代翟從先論救李材及《擬上惟此四字編》二疏。沈思孝作《允成墓誌》,稱其以論救趙南星謫官,而集無此疏,疑傳寫佚也。次劄記,次説義,則允成自光州歸田後與憲成講學東林所作。次為書簡雜文。次為《吾與吟》,則所作詩,凡七十首。末附《事定錄》三卷,為沈思孝所為《墓誌銘》、高存之所為《行狀》及憲成所為《行述》。允成文皆論事講學之語2,書簡居十之九,直抒胸臆,不事修飾。詩為《擊壤集》派,亦不入格。然大節凜然,其對策、奏疏,皆真氣流溢,發於忠愛之誠。其不朽千古者,固在此不在彼也。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無《事定錄》。(沈治宏:《<四庫全書總目>集部著錄圖書失誤原因析》)

  2.“事”,底本作“詩”,據殿本改。文淵閣《四庫》本此集並無論詩之語,皆評論時事之作。(周錄祥:《<四庫全書簡明目錄·集部>訂誤》)

  高子遺書十二卷附錄一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高攀龍撰。攀龍有《周易易簡説》,已著錄。攀龍出趙南星之門,淵源有自。其學以格物為先,兼取朱、陸兩家之長。操履篤實,粹然一出於正。初自輯其語錄、文章為《就正錄》。後其門人嘉善陳龍正編為此集,凡分十二類。一曰語,二曰劄記,三曰經説、辨、贊,四曰備儀,五曰語錄,六曰詩,七曰疏、揭問,八曰書,九曰序,十曰碑、傳、記、譜、訓,十一曰志、表、狀、祭文,十二曰題跋雜書。附錄誌狀、年譜一卷1。其講學之語,類多切近篤實,闡發周密。詩意沖澹,文格清遒,亦均無明末纖詭之習。蓋攀龍雖亦聚徒講學,不免湔染於風尚2。然嚴氣正性,卓然自立,實非標榜門户之流。故立朝大節,不媿古人。發為文章,亦不事詞藻而品格自高。此真之所以異於偽歟?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卷四為《講義》,卷五為《會語》,無附錄一卷。

  2.“湔染”,底本作“漸染”,疑誤,參殿本改。

  馮少墟集二十二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馮從吾撰。從吾有《元儒考略》,已著錄。其集初刻止於萬曆壬子1。此本乃其次子嘉年益以癸丑以後至天啟辛酉作,類序重刻。自卷一至卷十二皆語錄,卷十三至卷十八皆詩文,卷十九至卷二十為族譜、家乘,卷二十一至卷二十二為《關學編》2。蓋生平著作,彙於此集。其中講學之作主於明理,論事之作主於達意,不復以辭采為工。然有物之言,篤實切明。雖字句閒涉俚俗,固不以弇陋譏也。惟其與朱童蒙爭論首善書院講學一疏,稱:“宋之不競,以禁講學故,非以講學故也。先臣守仁,當兵事倥傯,不廢講學,卒成大功。此臣之所以不恤毁譽而為此也。”又郭允厚3、郭興治等劾鄒元標,從吾又上疏力爭,稱:“京師講學,昔已有之”云云。其説頗為固執。夫士大夫自甲科通籍,於聖賢大義,不患不知。顧實踐何如耳,不在乎聚而講也。維古極盛之治,有臯、夔、稷、契,亦越小康之世,有房、杜、王、魏、韓、范、富、歐陽4,亦何嘗招百司執事,環坐而談心性哉?無故而舍其職司,呼朋引伴,使其中為君子者,授人以攻擊之閒,為小人者,借此為攀附之途。黨禍之興,未必非賢者開門而揖盜也。至於謂宋之不競由禁講學,尤為牽合。考宋之黨禁,始於寧宗慶元二年八月,弛於嘉泰二年二月,中閒不過六、七年耳。至於寶慶以後,周、程、張、邵,並從祀孔子廟庭;紫陽、東萊之流,並邀褒贈。理宗得諡為“理”,實由於是。蓋道學大盛者四五十年,而宋乃亡焉。史傳具存,可以覆案,安得以德祐之禍歸咎於慶元之禁乎?從吾初為御史,拒絕閹人,劾罷胡汝寧,禁大計苞苴,又上疏諫神宗不親政事,幾遘危禍。後廷議三案,亦持正不阿,卓然不媿為名臣。惟此兩疏,意雖善而未計其流弊。故附糾其失,俾來者無惑焉。

  【彙訂】

  1.殿本“集”上有“文”字。

  2.文淵閣《四庫》本作二十卷,卷一至卷十二皆語錄,卷十三至卷十八有文無詩,卷十九至卷二十為《關學編》。

  3.“郭允厚”,殿本作“郭元厚”,誤,郭允厚、郭興治等劾鄒元標事見《明史》卷二四三鄒元標、馮從吾本傳。

  4.“歐陽”,殿本作“歐”。

  石隱園藏稾八卷(山東巡撫採進本)

  明畢自嚴撰。自嚴字景曾,淄川人。萬曆壬辰進士,官至户部尚書。事迹具《明史》本傳。方自嚴總國計時,外則遼沈連兵,封疆已蹙,而軍餉日增,内則東林、奄黨,水火紛呶,鬨然置社稷而爭門户。自嚴支拄其閒,前後六年,綜核敏練,為天下所推。孫廷銓為作《墓誌》,稱其有《石隱藏稾》八卷,《奏議》一百三十六卷。其《奏議》今未見,獨此集存,凡詩一卷,文七卷。前有高珩序,稱其“官户部時,於天下大計,朗朗於胸,屈指兵食款目,如觀掌果。軍興旁午,中旨日數十下,即刻奏成手中。不似後來者止署紙尾,令司署具稾。每入署,輿後置書二寸餘。日晡事竣,必讀書。漏下數刻乃歸。酇侯、劉晏遂抽鼂、賈之簟,實古來僅事。”又稱其七言近體分滄溟、華泉之座。又作第二序,擬其文於韓、蘇,擬其四六於徐、庾。雖鄉曲之言,未免稍溢,而以經濟兼文章,則自嚴要不媿也。珩所稱《雲閒條議》十則、《冀寧大閱》十則、《災祲窾議》十三則,今皆不見集中,意其在《奏議》一百三十六卷中歟?

  仰節堂集十四卷(山西巡撫採進本)

  明曹于汴撰。于汴有《共發編》,已著錄。是集文十一卷,詩三卷。前有高攀龍、馮從吾序,于汴嘗從二人講學故也。攀龍序謂其“文足以定群囂,明學術;詩足以暢天機,流性蘊”,從吾序謂其“非沾沾以文章名家,而操觚自豪之士,無不退避三舍。”于汴亦嘗為從吾作《理學文鵠》序曰:“關中少墟馮先生輯諸大家舉子藝百數十首,以式多士,命曰《理學文鵠》。不命以舉業,而曰理學,何也?見理學、舉業之非二也”云云。故於汴之詩文,亦在理學、舉業之閒,或似語錄,或似八比。蓋平生制行高潔,立朝風節凜然,震耀一世。遠者大者,志固有在,原不以筆劄見長。從吾序所謂“非沾沾以文章名家”者1,為得其實。觀是集者,謂之文以人重可矣。集初刻於首善書院。甲申版毁於兵。康熙癸卯初,其外孫景望蘧購得殘本,其門人吕崇烈鳩鄉人醵金重刊,崇烈為之序2。序末一私印曰:“從真予游,聽南臯、少墟講”。少墟即從吾,真予即於汴,南臯者鄒元標也。明季風氣以講學宗派相高,故崇烈以是自標云。

  【彙訂】

  1.“家”,殿本無。馮從吾序原文作“非沾沾以文章家名”。

  2.今存此集清康熙二年吕崇烈等刻本十四卷,吕崇烈《重刻仰節堂文集序》曰:“余師真予曹先生《仰節堂文集》行世已久,余曾得一部諷誦不能釋手,且當時家藏户珍者不尠。甲申之亂,十失八九。己丑兵燹,運城極厄,無論片墨不存,並其原板不可問矣。奈何!一日先生之外孫景君字望蘧者,忽遇此集於安邑市上,蓋幾與敗絮殘楮相為没滅耳。景君急購之……於是聚而謀諸弘運書院之友……相與鳩金而為重刻。”可知版毁於兵實在己丑,且望蘧所購未必為殘本。(崔建英等:《明别集版本志》)

  願學集八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鄒元標撰。元標字爾瞻,别號南臯,吉水人。萬曆辛丑進士,官至左都御史,諡忠介。事迹具《明史》本傳1。元標有《祭諸儒文》,自稱“甲戌聞道”。蓋是時年方弱冠,即從泰和胡直遊也。其學亦陽明支派,而規矩準繩持之甚嚴,不墮二王流弊。初刻有《太平山房集》2,後重訂為此本,凡詩一卷,文七卷。其鄉人龍遇奇巡視淮鹽時為之鋟版,序者無慮十數人,雜題萬曆丁未、庚戌、甲寅、己未等年。考元標起用在天啟壬戌,此集刻於己未以前,故所載無非講學之語,而後來奏議等乃别行云3。

  【彙訂】

  1.辛丑為萬曆二十九年。據《明史》卷二四三及郭子章《黔記》卷四二本傳,元標為萬曆五年丁丑進士。《明儒學案》卷二三鄒元標小傳、雍正《江西通志》卷五五《選舉志》、《總目》卷九六《鄒南臯語義合編》條亦作丁丑。(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張新民:《<四庫總目提要>補正六則》)

  2.“太平山房集”,殿本作“大平山房集”,誤。明萬曆四十七年龍遇奇刻本《願學集》有萬曆己未周汝登《題鄒子〈願學集〉》序》,曰:“南臯鄒子舊有《太平山房集》刻”。清《江西通志》卷七九鄒元標小傳亦載所著有《太平山房集》。

  3.“等”,殿本無。

  劉蕺山集十七卷(國子監助教張羲年家藏本)

  明劉宗周撰。宗周有《周易古文鈔》,已著錄。講學之風,至明季而極盛,亦至明季而極弊。姚江一派,自王畿傳周汝登,汝登傳陶望齡、陶奭齡,無不提唱禪機,恣為高論。奭齡至以因果立説,全失儒家之本旨。宗周雖源出良知,而能以慎獨為宗,以敦行為本,臨没猶以誠敬誨弟子,其學問特為篤實。東林一派,始以務為名高,繼乃釀成朋黨。小人君子,雜糅難分,門户之禍,延及朝廷,馴至於宗社淪亡,勢猶未已。宗周雖亦周旋其閒,而持躬剛正,憂國如家,不染植黨爭雄之習。立朝之日雖少,所陳奏如除詔獄、汰新餉、招無罪之流亡、恩義拊循以收天下泮渙之人心1、還内廷掃除之職、正懦帥失律之誅諸疏,皆切中當時利弊。一阨於魏忠賢,再阨於温體仁,終阨於馬士英。而薑桂之性,介然不改,卒以首陽一餓2,日月爭光。在有明末葉,可稱皦皦完人,非依草附木之流所可同日語矣。是集為乾隆壬申副都御史雷鋐所刊,冠以《人譜》、《學言》諸書,至第八卷乃為奏疏。然諸書本自别行,且宗周所著亦不止於此。摘錄數種,殊為挂漏,今並删除。惟以奏疏以下十七卷勒為一編,而他書則仍别著錄焉。

  【彙訂】

  1.“以”,殿本脱,據此集卷三《痛切時艱疏》原文。

  2.“一”,殿本作“之”。

  學古緒言二十五卷(副都御史黄登賢家藏本)

  明婁堅撰。堅字子柔,長洲人。隆、萬閒貢生。早從歸有光游,《明史·文苑傳》附載有光傳中。稱其與唐時升、程嘉燧號“練川三老”,又與時升、嘉燧及李流芳號“嘉定四先生1”。然嘉燧以依附錢謙益得名,本非端士2。核其所作,與三人如蒹葭倚玉,未可同稱。三人之中,時升、流芳雖均得有光之傳3,而能融會師説,以成一家言者,又當以堅為冠。蓋明之末造,太倉、歷下餘焰猶張,公安、竟陵新聲屢變,文章衰敝,莫甚斯時。堅以鄉曲儒生,獨能支拄頹瀾,延古文之一脈4。其文沿溯八家,而不剿襲其面貌,和平安雅,能以真樸勝人,亦可謂永嘉之末,得聞正始之音矣。王士禎《居易錄》嘗稱其《長慶集》序,以為真古文。今觀是集,大抵具有古法,不但是篇,士禎特偶舉其一也。

  【彙訂】

  1.長洲或吳縣地方誌均未載婁堅事迹。惟同治《蘇州府志》卷一一二《流寓二》云:“婁堅字子柔,嘉定人……與唐時升、程嘉燧、李流芳齊名。”雍正《江南通志》卷一一六亦云:“婁堅字子柔,嘉定人……晚與唐時升、程嘉燧稱‘練川三老’。”《列朝詩集小傳》丁集下“婁貢士堅”條亦言“堅字子柔,嘉定人。”又《明史·文苑三》載歸有光傳,但未及婁堅等,而見於《文苑四》唐時升傳。婁堅少歸有光四十八歲,有光進士及第時,婁堅僅十二歲。且此集中未提及曾獲侍於有光,不過云“居常服膺先生之文”、“所聞於其門人者頗詳”,可知並非直接受教門下。(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吳秋蘭:《晚明嘉定四先生研究》)

  2.“然嘉燧以依附錢謙益得名,本非端士”,殿本作“然嘉燧依附得名,本非善類”。程嘉燧以工詩畫,曉音律名。《明史》卷二百八十八《文苑四》亦云:“程嘉燧,字孟陽,休寧人,僑居嘉定。工詩善畫,與通州顧養謙善。友人勸詣之,乃渡江寓古寺,與酒人歡飲三日夜,賦《詠古》五章,不見養謙而返。崇禎中,常熟錢謙益以侍郎罷歸,築耦耕堂,邀嘉燧讀書其中。閱十年,始返休寧,遂卒,年七十有九。”葉德輝《郋園讀書志》收有程嘉燧《松圓浪淘集》十八卷,並云:“松圓(程嘉燧之號)早得盛名,初未依附謙益。不過晚與之昵,彼此不無阿好之詞耳。明末文人習氣,凡達官田居,必引一布衣與之唱和往來,以炫鄉里之耳目。如董宗伯之與陳眉公,亦即其習氣。謂其詩不足名家,亦是持平之論。謂非端士,毋乃儲青之惡與?”(袁芸:《<文溯閣四庫全書提要>别集類辨證》)

  3.唐時升長婁堅三歲,然其出生之年,歸有光便搬回崑山老家,此後再未在嘉定授徒講學。(黄仁生:《嘉定派的醞釀過程考論》)

  4.“脈”,殿本作“派”,誤。

  檀園集十二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李流芳撰。流芳字長蘅,嘉定人。萬曆丙午舉人,三上公車不第。因魏忠賢亂政,遂絕意進取,築檀園,讀書其中。《明史·文苑傳》附見《唐時升傳》中。是編凡古、今體詩六卷,雜文四卷,題畫跋二卷1。雖才地稍弱,不能與其鄉歸有光等抗衡。而當天啟、崇禎之時,竟陵之盛氣方新,歷下之餘波未絕2,流芳容與其閒,獨恪守先正之典型,步步趨趨,詞歸雅潔。二百餘年之中,斯亦晚秀矣。謝三賓刻《嘉定四先生集》時,流芳尚存。三賓詣視其疾,索所作,因盡出平生詩文,手自芟纂,以成斯集。三賓為作序文,亦感慨淒動。三賓字象三,鄞縣人,天啟乙丑進士。後官巡按御史,守萊州,頗著勞績。掖縣毛霦《平叛記》載之最詳云。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此集卷十二《題閒孟詩册》、《跋摹書帖》乃詩跋、書跋,則末二卷非全為題畫跋。(周錄祥:《<四庫全書簡明目錄?集部>訂誤》)

  2.“竟陵之盛氣方新,歷下之餘波未絕”,殿本作“異途爭闢,門户多岐”。

  忠介燼餘集三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周順昌撰。順昌字景文,號蓼洲,吳縣人。萬曆癸丑進士,官至吏部文選司郎中。以忤魏忠賢,為所羅織,逮治拷掠,殺之於獄。崇禎初,追諡忠介。事迹具《明史》本傳。初,順昌被逮時,篋衍著作頗多,倉卒閒為友人投火滅跡。後其子茂蘭,遇片紙隻字必摹而勒之石。至其孫靖,復從戚友家搜錄成集,故名《燼餘》,凡三卷。一卷為紀事、公移,二卷為尺牘,三卷為雜文及詩,而以《尋聲譜》附焉。《尋聲譜》者,當萬曆乙卯順昌在閩中常以詩扇寄鹿善繼,其後扇失而詩猶為馬潔所記憶。崇禎甲戌,善繼與潔暨孫奇逢輩錄而為譜1。國朝康熙閒,奇逢門人湯斌巡撫江蘇2,以譜貽靖,附刻集後,詳見靖跋語中。順昌氣節蓋世,本不以文章見長。且收拾於灰滅之餘,大抵案牘簡劄隨手酬應之文,非所經意。然其隱憂國事,崇尚名檢,忠憤激發之氣,時流露於楮墨閒,尚足以廉頑立懦。區區題扇一詩3,異代且珍重傳之。則是集什一僅存,固未可聽其湮没矣。

  【彙訂】

  1.殿本“錄”上有“詠其事”三字。

  2.“奇逢”,殿本作“孫奇逢”。

  3.殿本“區區”上有“觀”字。

  范文忠集十二卷(直隸總督採進本)

  明范景文撰。景文有《大臣譜》,已著錄。所著詩文有《味元堂疏稾》、《思仁堂存稾》、《玉靜閣存稾》、《且園存稾》、《瀾園存稾》、《餐冰齋詩稾》諸目,其子毓秀及其甥王孫錫等合編以為此集。景文為莊烈帝所知,入閣未五十日而都城淪破,卒能從容蹈義,大節炳然。至生平歷官所至,亦多引繩切墨,持正不阿。史稱其在文選時,“值魏忠賢、魏廣微中外用事,景文同鄉,不一詣其門,亦不附東林,孤立行義而已。”是其丰裁峻厲,而不肯矯激以騖名,在明季尤為希覯。今觀集中《攝銓》、《副銓》諸稾所載奏議,大抵剴切詳明,切中時弊。而《撫豫》、《出鎮》等稾所載諸疏,於興利除害之方,規畫不遺餘力。雖遭時艱棘,弗獲盡用,而經世之才,實可具覘其崖略。是又不獨以義烈見重矣。

  幔亭詩集十五卷(福建巡撫採進本)

  明徐熥撰。熥字惟和,閩縣人。萬曆戊午舉人1。負才淹蹇,肆力詩歌。大抵圭臬唐人,而不為割裂餖飣之學。卷首有張獻翼序,稱其“調非偏長,體必兼擅,力追古則,盡滌時趨”。又謝肇淛《五雜俎》謂其“才情聲調,足以伯仲高季迪,微憾古體不及”。朱彝尊《靜志居詩話》亦謂其“七言絕原本王江寧,多情至語”。審閱是集,固非盡出標榜。當明季詩道冗雜,如熥者亦可謂蟬蛻穢濁矣。王世懋《藝圃擷餘》論閩中詩人,推鄭善夫為冠。熥生平喜稱善夫,而卒年僅三十九,與善夫正同,亦頗可異。《明史·文苑傳》稱:“閩中詩文自林鴻、高棅後,閱百餘年,鄭善夫繼之。迨萬曆中年,曹學佺、徐??輩繼起,謝肇淛、鄧原岳和之,風雅復振。”不及於熥。惟??《傳》中附見其名。然??以博學稱,亦復工文。熥以詞采著,亦未嘗無學。二人固未易優劣也。

  【彙訂】

  1.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丁集下“徐舉人熥”條云:“熥字惟和……閩縣人……惟和舉萬曆戊子鄉薦,十餘年不第。”鄉薦為萬曆十六年戊子,非萬曆四十六年戊午。雍正《福建通志》卷五一《文苑·徐熥傳》亦云:“熥舉萬曆戊子鄉薦,著有《幔亭詩集》二十卷。”(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孫白谷集六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孫傳庭撰。傳庭有《鑒勞錄》,已著錄。史載崇禎十一年李自成自蜀還走陝西,傳庭扼諸澄城,分兵五道擊之,降其驍將混天星、過天星等,朝廷恃以為屏蔽。十六年出師潼關,降其偽將四天王李養純,擒其偽果毅將軍謝君友。自成懼,謀降,賊幾盡滅。乃以中旨督戰,值霖雨七日,餉絕軍亂致敗,遂歿於陣。今證以集中《澄城報捷》諸奏疏,委曲詳盡。一一相符。惟史載崇禎十二年正月戊辰,劉宇亮、孫傳庭會師十八萬於晉州,不敢進。考集中《官軍苦戰疏》内稱:“解真定之圍,救濟南之陷,出口之役又率所統鎮將官兵,戮力合戰”,事皆在正月戊辰之後。又《恭聽處分兼瀝血忱疏》内歷舉:“正月二十七日,臣欲先發兵馳東安扼擊1,而督察不從。二十九日臣勉發曹變蛟、楊國柱等兵先往,次早復約督察同往,或臣獨往,而督察又力阻”云云。督察乃劉宇亮也。據此,則兵集不敢進,其責全在宇亮。傳庭特為所牽掣,故《本紀》連書之耳。是亦足資考證也。此集自一卷至三卷為奏疏,卷四為雜著,卷五為詩,卷六為《内傳》、《外傳》。奏疏載自崇禎十年七月二十日起,至十二年六月十二日止。其於十五年復起救開封至十六年奏疏,併佚不載。殆傳庭殉難,全家俱歿。其十五年以後稾本,或俱失於兵火歟?

  【彙訂】

  1.底本“欲”上有“勉”字,據此集卷三《恭聽處分兼瀝血忱疏》原文及殿本删。

  集玉山房稾十卷(山東巡撫採進本)

  明葛昕撰。昕字幼明,號龍池,德平人。官尚寶司卿。昕以蔭起家,初除都督府都事。陽武侯薛鋹以貧故1,幾不得襲。昕力排群議,始得襲封2。尋遷工部屯田司郎中,議裁惜薪司炭額百餘萬,又汰廠司内官五百六十一人,禍幾不測。然連三疏爭之,竟如議。又爭戚畹、鄭福濫請卹典,雖不允行3,天下壯之。其風節頗侃侃不阿。其他文亦疏爽駿快,無媕妸齷齪之氣,肖其為人。惟《贈孔劍峯》一序,似乎溺於左道,不類昕之所為。然昕不得其父母遺像,孔以術追寫如生,故喜極而譽之。發於孝子之心,不自知其言之失,猶可以曲諒者也。是集為其子如龍等所編,凡疏一卷,贊語一卷,詩一卷,誌狀一卷,記、錄、跋一卷,啟一卷,書二卷,祭文一卷4。

  【彙訂】

  1.“陽武侯”,底本作“揚武侯”,據殿本改。《弇山堂别集》卷三八《永樂以後功臣公侯伯年表》載:“陽武侯薛祿……(宣德)五年薨,子勲蚤死,孫詵嗣。正統四年薨,子琮嗣。嘉靖八年薨,子翰嗣。二十三年薨。無子,族孫鋹嗣”。

  2.殿本“始”上有“鋹”字。

  3.“允”,殿本無。

  4.文淵閣《四庫》本書前提要作“疏一卷,讚語一卷,詩一卷,序一卷,誌狀一卷,記、錄、跋一卷、啟一卷,書二卷,祭文一卷”,與正文相合。

  宋布衣集三卷(直隸總督採進本)

  明宋登春撰。登春字應元,新河人。少能詩善畫。年二十餘,即棄家遠游,足跡幾遍天下。晚乃依其兄子,居江陵之天鵝池,因自號鵝池生。徐學謨為荆州守,深敬禮之。後學謨以尚書致政歸,登春訪之吳中。買舟浮錢塘,徑躍入江水以死。邢侗《來禽館集》有《弔宋叟詩序》,稱登春嘗語侗:“君視宋登春,豈杉柏四周中人?”其生平立志如此,蓋亦狂誕之士也。其詩本名《鵝池集》,文名《燕石集》,學謨嘗刻之荆州。此編為康熙乙丑王培益所刊,始並詩文為一集1。登春文章簡質,可匹盧柟《蠛蠓集》,而奇古之趣勝之。其論詩先性情而後文詞,故所作平易自然,而頗乏深意。然五言頗淡遠可誦。朱彝尊《靜志居詩話》以賈島、李洞為比,亦庶幾擬於其倫矣。

  【彙訂】

  1.今存清康熙王培刻本《宋布衣集》二卷《清平閣倡和詩》一卷《雙鵝集》一卷,其《宋布衣集》卷端題“趙郡宋登春鵝池著中州王培益仲閱刊”,有康熙乙丑王培《雙鵝集敘》。(崔建英等:《明别集版本志》)

  忠肅集三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盧象昇撰。象昇字建斗,宜興人。天啟壬戌進士,官至兵部尚書。崇禎戊寅,大兵下鉅鹿,象昇督師戰敗,歿於陳。乾隆四十一年賜諡忠肅。事迹具《明史》本傳。象昇奏疏凡六集,其姪孫豪然嘗彙刻别行,今未之見。此則其詩文集也,初刻於康熙戊辰,為其幼子天馭、孫聲諧所編,萬錦雯序之。後其曾孫安節又搜羅遺墨,補葺此本。第一卷為詩三十五首,詩餘八首,傳一首,墓誌一首。詩餘末一首為《七夕歌》,蓋古詩誤編。實得詩三十六首,詩餘七首也。第二卷為記一首,書二十七首。第三卷為《明史》列傳、年譜、世表1。詩文皆有註,不著姓名。觀所註《鹿善繼傳》言及楊嗣昌死事,則非象昇自註矣。其年譜之註題四世孫師儉作,此註殆亦出其手歟?象昇年二十三登第,洎年二十九即戰鬭於流寇之閒,死時年僅三十九。蓋未暇專力文藝,故詩、古文多不入格。然讀其軍中家書、尺牘,忠孝悱惻,使人感動,無意為文而能文者莫加焉。雖謂之載道之文可也。楊嗣昌媢嫉怙權,擠象昇以至於死,嗣昌卒亦身敗名裂。其子所作《孤兒籲天錄》雖巧辨百端,公論卒不可掩,藏書家亦多不肯收錄。而象昇遺集至今留天地閒。錄而存之,亦聖朝敦崇風教,扶植綱常之義也。舊本題曰《忠烈集》,蓋用明福王時舊諡。今既蒙特典褒榮,光垂千古,謹改題所賜新諡,昭表章之至意焉。

  【彙訂】

  1.文淵閣庫書為二卷。(沈治宏:《<四庫全書總目>集部著錄圖書失誤原因析》)

  倪文貞集十七卷續編三卷奏疏十二卷講編四卷詩集二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1

  明倪元璐撰。元璐有《兒易内外儀》,已著錄。初,元璐官翰林時,掌外制之詞,文章典雅,為館閣所宗。其門人為刻《代言選》六卷,長洲文震孟序之。崇禎丙子,以國子監祭酒歸里,裒輯所作,名曰《鴻寶應本》,華亭陳子龍序之。壬午起官兵部侍郎,明年擢户部尚書。時事已亟,不復作應制文字,閒取舊刻重為刊定,付其子會鼎庋藏之。乾隆壬辰,其元孫安世復編次重刻,即此本也。元璐少師鄒元標,長從劉宗周、黄道周遊,均以古人相期許,而尤留心於經濟。故其擘畫設施,鉤考兵食,皆可見諸施行,非經生空談浮議者可比。其詩文雖不脱北地、弇州之舊格,至其奏疏,則詳明剴切,多軍國大計、興亡治亂之所關,尤為當世所推重。然當天、崇之時,君子小人,雜沓並進,元黄水火,恩怨相尋,大抵置君國而爭門户。元璐獨持論侃侃,中立不阿,故齟齬不得大用。及壞亂已極,始見委任,而已無所措其手,僅以身殉國,以忠烈傳於世而已。此世所以重其人,彌重其文也。《詩集》頗多散佚,如《聞朝鮮墮一城》七言律詩一首、《同衆友范姬集白下避暑湖亭》七言古詩一首,又律句“黄花古戍春難到,枯樹嚴關鴈不過”、“獰石魏公偏嫵媚,輕煙吕相不糊塗”等句,皆載在施男《筇竹杖》中。集中俱未收入,蓋偶未見男書歟?

  【彙訂】

  1.“詩集二卷”,底本作“詩集四卷”,據殿本改。清乾隆刻本亦二卷。(王重民:《跋新印本<四庫全書總目>》)

  淩忠介集六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淩義渠撰。義渠有《湘煙錄》,已著錄。義渠少以制義知名,清新婉約,極為世所傳誦。服官後,以清操直節受知莊烈帝,於文章不甚留意。此集凡詩四卷,文二卷,乃其友徐汧門人姜垓所校定。中閒不載奏疏一門,故平生建白,如為給事中時請原三河知縣劉煒責償餉銀疏、論亂民焚掠巨室疏、論大臣箝制言路疏、論中樞不職疏、預策東江叛亂及請陽撫陰剿諸疏1,皆其風采之卓卓者。今並不見於本集,則編次時亦不免有所脱遺2。然如《兵餉議》、《清慎勤論》諸篇,剛毅自立之象,凜然猶可概見。其《崇化論》有云:“能為逢、比者,視碎首濺血仍無異於退食委蛇;能為申生、伯奇者,視抱石雉經仍無異於問安視膳。”蓋生平立志如此。卒之見危授命,克踐其言,固與口孔、孟而行蹻、蹠者區以别矣。

  【彙訂】

  1.“東江”,底本作“江東”,據《明史》卷二六五淩義渠本傳及殿本改。

  2.明永曆刊本《淩忠清(弘光時諡忠清)公詩文集》六卷,卷一題閩漳黄景昉閱,卷二題會稽倪元璐閱,卷三題同里閔及申閱,卷四題竟陵譚元禮閱,卷六題新安金聲閱,僅卷五題徐汧、姜垓閱。朱彝尊《靜志居詩話》明言:“臨難之頃,從容就義。惟悉取平生撰述焚之。”是奏疏當在被焚之中,非脱遺可知。(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

  茅簷集八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魏學洢撰。學洢字子敬,嘉善人,給事中大中長子也。大中忤閹被逮,學洢微服變姓名,匿定興鹿善繼家,萬計營救不得。柩歸之後,竟以毁卒。世稱忠臣、孝子萃於一門。事迹附見《明史》大中傳。諸書所載,亦大概相近。然學洢尚有老母,而為無益之死,或頗疑其過中。今觀集中《與潘茂莊書》曰:“追比方始,洢將就浙獄矣。”又《辭里中父老書》曰:“目今公差來捉,旦夕將死。家門傾覆,無復可言。”然則大中没後,所謂坐受楊鎬、熊廷弼賄三千三百兩者,所司仍追呼於家。學洢積憂積瘁於前,積痛於後,又重以閹黨之威虐,數者交迫,乃無生理。非真徒以一冥不視,蹈滅性之戒。故學洢之孝在於大中被禍之日,竭力殫心,蹈危履險,出萬死以冀一生。今誦其與人諸書,至性惻怛,足以感天地而動鬼神。而錢士升等作序,惟欲以隕身殉父稱之,遂諱其追逮之事,淺之乎知學洢矣。其集一刊於錢棻。棻,大中門人也。再刊於其弟學濂,是為今本。學濂頹其家聲,論者不能以大中之故,曲為寬假。然益見學洢之不朽,由所自立,不由於父蔭也。

  申忠愍詩集六卷(直隸總督採進本)1

  明申佳允〔胤〕撰。佳允字孔嘉,永年人2。崇禎辛未進士,官至太僕寺丞。甲申殉流寇之難,世祖章皇帝賜諡忠愍。事迹具《明史》本傳3。佳允為杞縣知縣時,死守孤城,卒擊破流寇掃地王。其經濟有足稱者。官考功時,以舉劾公正忤温體仁降謫。及官寺丞,方出巡牧場,而李自成圍京師,勢可避匿,或勸之弗入。佳允流涕曰:“固知京師必不守。然吾君在焉4,安危共之,何所逃避。”卒以甲申三月十二日崎嶇還京,十九日死於國難。其氣節亦震耀千古。是集為其子涵光所編。卷首有家傳,稱其於詩好稱李夢陽、何景明。今觀所作,與何、李頗不相似,大抵直抒胸臆,如其為人。但體格尚未成就,且不免浸淫明末纖仄之習。然凜然剛正之氣,足使後人起敬,不敢復以詩格繩之。言以人重,烏可没也。舊本首載孟津王鐸序,不著年月。核其所述,蓋作於崇禎初佳允官杞縣時。後人重刻此集,仍錄以冠首。然鐸何如人,乃操筆弁冕佳允詩。今特削之,俾無為佳允辱焉。

  【彙訂】

  1.底本此條與文淵閣庫書次序不符。文淵閣庫書與殿本均置於“茅簷集八卷”條之前。

  2.“永年”,底本作“永平”,據《明史》卷二六六申佳胤本傳及殿本改。

  3.《明史》本傳云:“諡節愍,本朝賜諡端愍。”(鹿輝世:《申端愍詩集提要》)

  4.“吾”,殿本作“我”。

  陶菴全集二十二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黄淳耀撰。淳耀有《山左筆談》,已著錄。淳耀湛深經術,刻意學古。所作科舉之文,精深純粹,一掃明季剽摹譎怪之習。而平日力敦古義,尤能以躬行實踐為務,毅然不為榮利所撓。如《吾師》、《自監》諸錄,皆其早年所訂論學之語,趨向極其醇正,而平易可近,絕無黨同伐異之風,足以見其所得之遠。文章和平温厚,矩矱先民,詩亦渾雅天成,絕無懦響。於王、李、鍾、譚餘派去之惟恐若浼,可謂矯然拔俗。卒之致命成仁,垂芳百世,卓然不媿其生平,可以知立言之有本矣。集為其門人陸元輔所輯,見於《明史》者十五卷。此本為文七卷,文補遺一卷,詩八卷,詩補遺一卷,《吾師錄》一卷,《自監錄》四卷,共二十二卷,乃後人續加增輯以行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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