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总集 >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 上页 下页
卷四〇 經部四十


  卷四〇 經部四十

  小學類一

  古小學所教,不過六書之類。故《漢志》以《弟子職》附《孝經》,而《史籀》等十家四十五篇列為小學。《隋志》增以金石刻文,《唐志》增以書法、書品,已非初旨。自朱子作《小學》以配《大學》,趙希弁《讀書附志》遂以《弟子職》之類併入小學,又以《蒙求》之類相參並列,而小學益多岐矣1。考訂源流,惟《漢志》根據經義,要為近古。今以論幼儀者别入“儒家”,以論筆法者别入“雜藝”,以《蒙求》之屬隸“故事”,以便記誦者别入“類書”。惟以《爾雅》以下編為“訓詁”,《說文》以下編為“字書”,《廣韻》以下編為“韻書”。庶體例謹嚴,不失古義。其有兼舉兩家者,則各以所重為主。如李燾《說文五音韻譜》實字書,袁子讓《字學元元〔玄玄〕》實論等韻之類。悉條其得失,具於本篇。

  【彙校】

  1.據《禮記·內則》、《大戴禮·保傅篇》、《尚書大傳》等所載,幼童之入小學,其所學皆幼儀也,所謂學小藝而履小節也,斷不止教之六書而已。以《弟子職》之類併入小學並無不宜。(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爾雅註疏十一卷(內府藏本)

  晉郭璞註,宋邢昺疏。璞字景純,河東聞喜人,官至宏〔弘〕農太守。事蹟具《晉書》本傳。昺有《孝經疏》,已著錄。案《大戴禮·孔子三朝記》稱孔子教魯哀公學《爾雅》,則《爾雅》之來遠矣,然不云《爾雅》為誰作。據張揖《進〈廣雅〉表》稱:“周公著《爾雅》一篇。”案,《經典釋文》以揖所稱一篇為《釋詁》。今俗所傳三篇,案,《漢志》:《爾雅》三卷。此三篇謂三卷也。或言仲尼所增,或言子夏所益,或言叔孫通所補,或言沛郡梁文所考。皆解家所說,疑莫能明也。於作書之人,亦無確指。其餘諸家所說,小異大同。今參互而考之,郭璞《爾雅註》序稱:“豹鼠既辨,其業亦顯”,邢昺疏以為漢武帝時終軍事1。《七錄》載犍為文學《爾雅註》三卷(案《七錄》久佚,此據《隋志》所稱“梁有某書,亡”,知為《七錄》所載),陸德明《經典釋文》以為漢武帝時人,則其書在武帝以前2。曹粹中《放齋詩說》曰:案此書今未見傳本,此據《永樂大典》所引。“《爾雅》,毛公以前其文猶略,至鄭康成時則加詳。如‘學有緝熙于光明’,毛公云:‘光,廣也。’康成則以為‘學于有光明者’,而《爾雅》曰:‘緝熙,光明也。’又‘齊子豈弟’,康成以為‘猶言發夕也3’,而《爾雅》曰:‘豈弟,發也。’‘薄言觀者’,毛公無訓。‘振古如兹’,毛公云:‘振,自也。’康成則以觀為多,以振為古,其說皆本於《爾雅》。使《爾雅》成書在毛公之前,顧得為異哉?”則其書在毛亨以後。案《詩傳》乃毛亨作,非毛萇作,語詳《詩正義》條下。大抵小學家綴緝舊文,遞相增益,周公、孔子皆依託之詞。觀《釋地》有鶼鶼,《釋鳥》又有鶼鶼,同文復出,知非纂自一手也。其書歐陽修《詩本義》以為學《詩》者纂集博士解詁,高承《事物紀原》亦以為大抵解詁詩人之旨。然釋《詩》者不及十之一,非專為《詩》作4。揚雄《方言》以為孔子門徒解釋六藝5,王充《論衡》亦以為《五經》之訓故,然釋《五經》者不及十之三四,更非專為《五經》作。今觀其文,大抵採諸書訓詁名物之同異,以廣見聞,實自為一書,不附經義。如《釋天》云:“暴雨謂之涷”,《釋草》云:“卷施草,拔心不死”,此取《楚辭》之文也。《釋天》云:“扶搖謂之猋”,《釋蟲》云:“蒺藜,蝍蛆”,此取《莊子》之文也。《釋詁》云:“嫁,往也”,《釋水》云:“瀵,大出尾下”,此取《列子》之文也。《釋地》“四極”云:“西王母6”,《釋畜》云7:“小領,盜驪”,此取《穆天子傳》之文也。《釋地》云:“東方有比目魚焉,不比不行,其名謂之鰈;南方有比翼鳥焉,不比不飛,其名謂之鶼鶼8”,此取《管子》之文也。又云:“邛邛岠虚負而走,其名謂之蟨”,此取《吕氏春秋》之文也。又云:“北方有比肩民焉,迭食而迭望”,《釋地》云:“河出崑崙虚”,此取《山海經》之文也。《釋詁》云9:“天、帝、皇、王、后、辟、公、侯”,又云:“洪〔弘〕、廓、宏、溥、介、純、夏、幠”,《釋天》云“春為青陽”至“謂之醴泉”,此取《尸子》之文也10。《釋鳥》曰:“爰居,雜縣”,此取《國語》之文也。如是之類,不可殫數,蓋亦《方言》、《急就》之流。特說經之家多資以證古義,故從其所重,列之經部耳。璞時去漢未遠,如“遂幠大東”稱《詩》,“釗我周王”稱《逸書》,所見尚多古本,故所註多可據。後人雖迭為補正,然宏綱大旨,終不出其範圍。昺疏亦多能引證,如《尸子》《廣澤篇》、《仁意篇》,皆非今人所及睹。其犍為文學、樊光、李巡之註,見於陸氏《釋文》者,雖多所遺漏,然疏家之體,惟明本註,註所未及,不復旁搜。此亦唐以來之通弊,不能獨責於昺。惟既列註文,而疏中時複述其文,但曰“郭註”云云,不異一字,亦更不别下一語,殆不可解。豈其初疏與註别行歟?今未見原刻,不可復考矣。

  【彙校】

  1.“豹鼠之辨”為漢武帝時終軍事,邢昺疏實本於《釋獸》郭璞註。然《漢書·終軍傳》未載其事。而據《太平御覽》卷九百十一引《竇氏家傳》,乃光武時竇攸之事,酈道元《水經·穀水註》及李善《文選·任昉薦士表註》並引摯虞《三輔決錄註》,文亦相同。(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2.犍為文學《爾雅註》,陸德明《經典釋文敘錄》稱:“一云犍為郡文學卒史臣舍人,漢武帝時待詔。”清儒以《文選·羽獵賦》李善註嘗引犍為舍人註,又引郭舍人註,遂定為一人。以為舍人郭姓,即漢武時與東方朔同為隱語之郭舍人也。案漢代《爾雅》一書之傳習,孝平以前猶未顯著,若舍人果為武帝時人,而有《爾雅註》,劉歆《七略》必著於目矣。然《漢志》不載其書,且《經典釋文》及唐人《五經正義》與宋《太平御覽》、邢昺《爾雅疏》所引舍人註,已雜有讖緯既興之後,所用說經解字之法,則舍人蓋生於後漢之世矣。(同上)

  3.“言”,殿本脱,據宋段昌武《毛詩集解》卷首《學詩總說·詩之序》註文引曹氏說。

  4.《爾雅》雖以釋“六藝”成言,然多為釋《詩》而作,釋《詩》之比例為百分之二十二。(丁忱:《爾雅毛傳異同考》)

  5.揚雄《方言》無孔子門徒解釋六藝之文,實出自葛洪《西京雜記》卷上:“餘嘗以問揚子雲,子雲曰:‘孔子門徒游、夏之儔所記,以解釋六藝者也。’”(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6.“《釋地》‘四極’云:‘西王母’”,殿本作“《釋地》云:‘西至西王母’”,誤,據《爾雅·釋地》“四極”條。

  7.“《釋畜》”,殿本作“《釋獸》”,誤,據《爾雅·釋畜》“馬屬”條。

  8.“鶼鶼”,殿本作“鶼”,誤,據《爾雅·釋地》“五方”條。

  9.“《釋詁》”,殿本作“《釋言》”,誤,據《爾雅·釋詁》。

  10.“取”,殿本脱。

  爾雅註三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宋鄭樵撰。樵字漁仲,莆田人。居夾漈山中,因以為號。又自稱西溪逸民。紹興閒以薦召對,授右迪功郎,兵部架閣。尋改監潭州南嶽廟,給劄歸鈔所撰《通志》。書成,入為樞密院編修。事蹟具《宋史·儒林傳》。南宋諸儒大抵崇義理而疏考證,故樵以博洽傲睨一時,遂至肆作聰明,詆諆毛、鄭。其《詩辨妄》一書開數百年杜撰說經之捷徑,為通儒之所深非。惟作是書,乃通其所可通,闕其所不可通。文似簡略,而絕無穿鑿附會之失,於說《爾雅》家為善本。中閒駁正舊文,如後序中所列饘餬、訊言、襺袍、袞黻四條,峨峨、丁丁、嚶嚶三條,註中所列《釋詁》“台、朕、陽之予為我,賚、畀、卜之予為與”一條、“關關噰噰”當入《釋訓》一條1,《釋親》據《左傳》辨正“娣姒”一條,《釋天》“謂之景風”上脱文一條2、星名脱實沈、鶉首、鶉尾三次一條,《釋水》“天子造舟”一條,《釋蟲》“食根蟊”一條,《釋魚》“鯉、鱣”一條3、“蝮虺,首大如臂”一條,皆極精確。惟“魚枕謂之丁”一條4,牽引假借5,以就其《六書略》之說。又堅執作《爾雅》者江南人,凡郭璞所云“蜀語”、“河中語”者,悉駁辨之。是則偏僻之過,習氣猶未盡除。又《汪師韓集》有書此書後一篇,駁其誤改郭註者,以“劉劉??”為安石榴、以“齧雕蓬”為其米雕胡二條;補郭註而未確者,“孟,勉也”,以為“孟”即“暋”,“於,代也”,以為更詞二條;仍郭註之誤未改者,訓“郵,過也”為道路所經過,不知“郵”古字同“尤”,訓“比目魚”為“王餘”,不知《吳都賦》“雙則比目,片則王餘”二條,亦頗中其失。至於議其《釋言篇》內經文脱“龠,同也”三字,《釋水篇》內經文脱“水之由膝以下為揭”至“為厲”十八字,《釋草篇》內經文脱“葦,醜芀”三字,《釋魚篇》內經文脱“蛭、蟣”二字,《釋鳥篇》內脱“倉庚,黧黄也”五字,皆當為毛氏刊本之誤,併以詆樵則過矣6。

  【彙校】

  1.“關關噰噰”,殿本作“閱閱噰噰”,誤,此書卷上《釋詁》“諧輯,協和也。關關噰噰,音聲和也”句註云:“據二文一義者,皆當在《釋訓》部,恐誤在此。”

  2.“謂之景風”,殿本作“謂景風句”,誤,此書卷中《釋天》“謂之景風”句註云:“據下文敵體,則此上容有二句亡焉。”

  3.“《釋蟲》‘食根蟊’一條,《釋魚》‘鯉、鱣’一條”,殿本作“《釋魚》‘鯉、鱣,《釋蟲》‘食根蟊’一條”,誤,下文“蝮虺,首大如臂”一條亦屬《釋魚》。

  4.“枕”,殿本脱,《爾雅·釋魚》云:“魚枕謂之丁,魚腸謂之乙,魚尾謂之丙”。此書卷下《釋魚》有此條。

  5.殿本“牽”上有“務”字。

  6.舊本如此,非毛刻舛誤。(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

  方言十三卷(永樂大典本)

  舊本題漢揚雄撰,晉郭璞註。考《晉書·郭璞傳》有註《方言》之文,而《漢書·揚雄傳》備列所著之書,不及《方言》一字。《藝文志》亦惟“小學”有雄《訓纂》一篇;“儒家”有雄所序三十八篇,註云:“《太元》十九,《法言》十三,樂四,箴二。”“雜賦”有雄賦十二篇,皆無《方言》。東漢一百九十年中,亦無稱雄作《方言》者。至漢末應劭《風俗通義》序始稱:“周秦常以歲八月,遣輶軒之使,求異代方言,還奏籍之,藏於祕室。及嬴氏之亡,遺棄脱漏,無見之者。蜀人嚴君平有千餘言,林閭翁孺才有梗概之法。揚雄好之,天下孝廉衛卒交會,周章質問,以次註續。二十七年爾乃治正,凡九千字。”又劭註《漢書》,亦引揚雄《方言》一條。是稱雄作《方言》,實自劭始。魏晉以後,諸儒轉相沿述,皆無異詞。惟宋洪邁《容齋隨筆》始考證《漢書》,斷非雄作1。然邁所摘劉歆與雄往返書中既稱在成帝時,不應稱孝成皇帝一條,及東漢明帝始諱莊2,不應西漢之末即稱莊遵為嚴君平一條,則未深中其要領。考書首“成帝時”云云,乃後人題下標註之文,傳寫舛訛,致與書連為一,實非歆之本詞,文義尚釐然可辨。書中載揚莊之名,不作“嚴”字,實未嘗預為明帝諱。其“嚴君平”字,或後人傳寫追改,亦未可知。皆不足斷是書之偽。惟後漢許慎《說文解字》多引雄說,而其文皆不見於《方言》。又慎所註字義,與今《方言》相同者不一而足,而皆不標揚雄《方言》字。知當慎之時,此書尚不名《方言》,亦尚不以《方言》為雄作,故馬、鄭諸儒未嘗稱述。至東漢之末,應劭始有是說。魏孫炎註《爾雅》“莫貈、螳螂,蛑”字,晉杜預註《左傳》“授師子焉”句,始遞相徵引。沿及東晉,郭璞遂註其書。後儒稱揚雄《方言》,蓋由於是。然劭序稱《方言》九千字,而今本乃一萬一千九百餘字3,則字數較原本幾溢三千。雄與劉歆往返書皆稱《方言》十五卷,郭璞序亦稱“三五之篇”。而《隋志》、《唐志》乃並載揚雄《方言》十三卷,與今本同,則卷數較原本闕其二,均為牴牾不合。考雄《答歆書》,稱:“語言或交錯相反,方復論思,詳悉集之。如可寬假延期,必不敢有愛”云云。疑雄本有此未成之書,歆借觀而未得,故《七略》不載,《漢志》亦不著錄。後或侯芭之流收其殘稿,私相傳述。閱時既久,不免於輾轉附益,如徐鉉之增《說文》,故字多於前。厥後傳其學者,以《漢志》無《方言》之名,恐滋疑竇,而“小學”家有《别字》十三篇,不著撰人名氏,可以假借影附,證其實出於雄。遂併為一十三卷,以就其數,故卷減於昔歟?反覆推求,其真偽皆無顯據。姑從舊本,仍題雄名,亦疑以傳疑之義也。雄及劉歆二書,據李善《文選註》引“懸諸日月不刊之書”句,已稱《方言》。則自隋唐以來,原附卷末,今亦仍之。其書世有刊本,然文字古奧,訓義深隱,校讎者猝不易詳,故斷爛訛脱,幾不可讀。錢曾《讀書敏求記》嘗據宋槧駁正其誤,然曾家宋槧,今亦不傳。惟《永樂大典》所收,猶為完善。檢其中“秦有?娥之臺”一條,與錢曾所舉相符,知即從宋本錄入。今取與近本相校,始知明人妄行改竄,顛倒錯落,全失其初,不止錢曾所舉之一處。是書雖存而實亡,不可不亟為釐正。謹參互考訂,凡改正二百八十一字,删衍文十七字,補脱文二十七字。神明煥然,頓還舊觀。並逐條援引諸書,一一疏通證明,具列案語。庶小學訓詁之傳,尚可以具見崖略,並以糾坊刻之謬,俾無迷誤後來。舊本題曰《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别國方言》,其文冗贅。故諸家援引及史志著錄皆省文謂之《方言》,《舊唐書·經籍志》則謂之《别國方言》,實即一書。又《容齋隨筆》稱此書為《輶軒使者絕域語釋别國方言》,以“代”為“域”,其文獨異。然諸本並作“絕代”,書中所載亦無“絕域重譯”之語。洪邁所云,蓋偶然誤記,今不取其說焉。

  【彙校】

  1.“雄”,殿本作“揚雄”。

  2.“及”,殿本作“又”。

  3.“乃”,殿本作“內”。

  釋名八卷(內府藏本)

  漢劉熙撰。熙字成國,北海人。其書二十篇。以同聲相諧,推論稱名辨物之意。中閒頗傷於穿鑿,然可因以考見古音。又去古未遠,所釋器物,亦可因以推求古人制度之遺。如《楚辭·九歌》:“薜荔拍兮蕙綢”,王逸註云:“拍,搏壁也1。”“搏壁”二字,今莫知為何物。觀是書《釋牀帳篇》,乃知以席搏著壁上謂之“搏辟”。孔穎達《禮記正義》以深衣十二幅皆交裁謂之衽。是書《釋衣服篇》云:“衽,襜也,在旁襜襜然也。”則與《玉藻》言“衽當旁”者可以互證。《釋兵篇》云:“刀室曰削,室口之飾曰琫,下末之飾曰琕。”又足證《毛詩詁訓傳》之訛。其有資考證,不一而足。吳韋昭嘗作《辨釋名》一卷,糾熙之誤,其書不傳。然如《經典釋文》引其一條曰:“《釋名》云:‘古者車音如居,所以居人也。今曰車,音尺遮反,舍也。’”案《釋名》本作“古者曰車聲如居,言行所以居人也。今曰車,車舍也,行者所處若居舍也。”此蓋陸德明約舉其文,又取文義顯明,增入“音尺遮反”四字耳。韋昭云:“車,古皆音尺奢反2,後漢以來,始有‘居’音。”案《何彼襛矣》之詩以“車”韻“華”,《桃夭》之詩以“華”韻“家”,“家”古音“姑”,“華”古音“敷”,則“車”古音“居”,更無疑義。熙所說者不訛,昭之所辨亦未必盡中其失也。别本或題曰《逸雅》。蓋明郎奎金取是書與《爾雅》、《小爾雅》、《廣雅》、《埤雅》合刻,名曰“五雅”。以四書皆有“雅”名,遂改題《逸雅》以從類。非其本目,今不從之。又《後漢書·劉珍傳》稱珍“撰《釋名》五十篇3,以辨萬物之稱號。”其書名相同,姓又相同。鄭明選作《秕言》,頗以為疑。然歷代相傳,無引劉珍《釋名》者。則珍書久佚,不得以此書當之也。明選又稱此書為二十七篇,與今本不合。明選,萬曆中人,不應别見古本。殆一時失記,誤以“二十“為”二十七“歟4?

  【彙校】

  1.“搏壁”,殿本作“搏辟”,下同,疑誤,據王逸《楚辭章句·九歌·雲中君》“薛荔拍兮蕙綢”註文。

  2.“音”,殿本作“因”,誤,據《經典釋文》卷五《毛詩音義上》“車服”註文。

  3.《後漢書·劉珍傳》原文作“三十篇”。

  4.劉熙《自敍》云“凡二十七篇”,《玉海》引《崇文總目》云“凡二十七目”,《直齋書錄解題》卷三亦云“凡二十七篇”。今世所行本,皆自《釋天》起至《釋喪服》第二十七止。(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廣雅十卷(內府藏本)

  魏張揖撰。揖字稚讓,清河人。太和中官博士。其名或從木作“楫”。然證以“稚讓”之字,則為揖讓之“揖”審矣。後魏江式《論書表》曰:“魏初博士清河張揖,著《埤倉》、《廣雅》、《古今字詁》。究諸埤廣,增長事類,抑亦於文為益者也。然其《字詁》方之許篇,或得或失矣。”是式謂《埤倉》、《廣雅》勝於《字詁》。今《埤倉》、《字詁》皆久佚,惟《廣雅》存。其書因《爾雅》舊目,博採漢儒箋註及《三蒼》、《說文》諸書以增廣之,於揚雄《方言》亦備載無遺。隋祕書學士曹憲為之音釋,避煬帝諱,改名《博雅》。故至今二名註稱,實一書也。前有揖進表,稱凡萬八千一百五十文,分為上、中、下。《隋書·經籍志》亦作三卷,與表所言合,然註曰:“梁有四卷”。《唐志》亦作四卷。《館閣書目》又云:“今逸,但存《音》三卷。”憲所註本,《隋志》作四卷,《唐志》則作十卷,卷數各參錯不同。蓋揖書本三卷,《七錄》作四卷者,由後來傳寫,析其篇目。憲註四卷,即因梁代之本。後以文句稍繁,析為十卷。又嫌十卷煩碎,復併為三卷。觀諸家所引《廣雅》之文皆具在,今本無所佚脱,知卷數異而書不異矣。然則《館閣書目》所謂“逸”者,乃逸其無註之本。所謂“存《音》三卷”者,即憲所註之本。揖原文實附註以存,未嘗逸,亦未嘗闕。惟今本仍為十卷,則又後人析之以合《唐志》耳。考唐元〔玄〕度《九經字樣》序,稱音字改反為切,實始於唐開成閒。憲雖自隋入唐,至貞觀時尚在,然遠在開成以前。今本乃往往云某字某切,頗為疑竇。殆傳刻臆改,又非憲本之舊歟?

  匡謬正俗八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唐顏師古撰。師古名籀,以字行,雍州萬年人。歷官祕書監。事蹟具《唐書》本傳。是書永徽二年其子符璽郎揚庭表上於朝,高宗敕錄本付祕閣。卷首載揚庭《表》,稱:“槁草纔半,部帙未終”,蓋猶未竟之本。又稱:“謹遵先範,分為八卷,勒成一部”,則今本乃揚庭所編。宋人諸家書目多作《刊謬正俗》,或作《糾謬正俗》,蓋避太祖之諱。錢曾《讀書敏求記》作《列謬正俗》,則刻本偶誤也。前四卷凡五十五條,皆論諸經訓詁、音釋;後四卷凡一百二十七條,皆論諸書字義、字音及俗語相承之異。考據極為精密。惟拘於習俗,不能知音有古今。其註《漢書》,動以合聲為言,遂與沈重之音《毛詩》,同開後來叶音之說。故此書謂葬音臧,誼、議音宜1,反音扶萬反,歌音古賀反,彝音上聲,怒有上、去二聲,壽有授、受二音,縣有元〔玄〕、炫二聲2,迥音户鎣反,皆誤以今韻讀古音;謂穰音而成反,上音盛又音市郢反,先音西,逢音如字不讀龐,皆誤以古音讀今韻,均未免千慮之一失。然古人考辨小學之書,今皆失傳。自顏之推《家訓·音證篇》外,實莫古於是書。其邱〔丘〕區、禹宇之論,韓愈《諱辨》引之3,知唐人已絕重之矣。《戒山堂讀史漫筆》解“都鄙”二字,詫為獨解,不知為此書所已駁;毛奇齡引《書序》“俘厥寶玉”解《春秋》“衛俘”,詫為特見,不知為此書所已引,洵後人證據,終不及古人有根柢也。鄭樵《通志·校讎略》曰:“《刊謬正俗》乃雜記經史,惟第一卷起《論語》4,而《崇文總目》以為《論語》類。知《崇文》所釋只看帙前數行,率意以釋之耳。”今檢《崇文總目》,樵說信然。當時館閣諸人不應荒謬至此。檢是類所列,以《論語》三種、《家語》一種居前,次為《白虎通》,次為《五經鉤沈》,次即此書,次為《六說》,次為《經史釋題》,次為《授經圖》,次為《九經餘義》,次為《演聖通論》,皆統解羣經之文。蓋當時倣《隋志》之例,以“五經總義”附之《論語》類中。雖不甚允,要不可謂之無據。樵不考舊文而務為苛論,遽以“只看數行”詆之,失其旨矣。

  【彙校】

  1.“宜”,殿本作“義”,誤,據此書卷八“誼、議”條。

  2.“元、炫”,底本作“平、去”,乃避康熙諱,據此書卷八“縣”條及殿本改。

  3.殿本“引”上有“即”字。

  4.“惟”,殿本作“為”,誤,據《通志·校讎略》“見名不見書論二篇”條原文。

  羣經音辨七卷(通行本)

  宋賈昌朝撰。昌朝字子明,獲鹿人。天禧初賜同進士出身,慶曆中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英宗初加左僕射,封魏國公,諡文元。事蹟具《宋史》本傳。此書其侍講天章閣時所上。凡羣經之中一字異訓、音從而異者,彙集為四門。卷一至卷五曰《辨字同音異》,倣唐張守節《史記正義》發字例,依許慎《說文解字》部目次之。卷六曰《辨字音清濁》,曰《辨彼此異音》,曰《辨字音疑混》,皆即《經典釋文·序錄》所舉分立名目。卷七附《辨字訓得失》一門,所辨論者僅九字。書中沿襲舊文,不免謬誤者,如卷一“言”部“謙,慊也”下云:“鄭康成說謙為慊。慊,厭也。厭謂閉藏貌1。”據《禮記註》曰:“謙讀為慊。慊,厭也。”此解正文“自謙”。註又曰:“厭讀為黶。黶2,閉藏貌也。”此解正文“厭然3”,與上註“厭足”之“厭”絕不相蒙。昌朝混而一之,殊為失考。又卷二“丌”部“典,堅刃貌也。”據《考工記》“輈欲頎典”註曰:“頎典,堅刃貌。”以“頎典”為形容之辭,不得單舉一“典”字。卷三“巾”部“幓頭,括髮也。”“幓”本“幧”字之訛。據《儀禮註》,一以解婦人之髽以麻申之,曰:“以麻者,如著幓頭焉。”一以解括髮以麻免而以布巾之,曰:“此用麻布為之,狀如今著幓頭矣。”是括髮免髽皆如著幓頭,幓頭自是吉服。揚雄《方言》:“帕頭,自河以北,趙、魏之閒曰幧頭。”劉熙《釋名》作“綃頭”,又有?帶、?帶等名,豈可以“括髮”釋之?是皆疏於考證之故。然釋文散見各經,頗難檢覈。昌朝會集其音義,絲牽繩貫,同異粲然,俾學者易於尋省,不為無益。小學家至今不廢,亦有以也。自序云:“編成七卷,凡五門。”紹興中王觀國後序亦云:“凡五門七卷”。惟《宋史·藝文志》作三卷。此本為康熙中蘇州張士俊從宋槧翻雕,實為七卷。則宋史所載為字畫之誤明矣。

  【彙校】

  1.“謂”,殿本作“為”,誤,據此書卷一“謙,慊也”下註文。

  2.“黶”,殿本疑脱,據《禮記註疏》卷六十註文。

  3.殿本“此”下有“乃”字。

  埤雅二十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宋陸佃撰。佃字農師,越州山陰人。少從學於王安石。熙寧三年擢進士甲科,授蔡州推官,選為鄆州教授。召補國子監直講,歷轉至左丞。未幾,罷為中大夫,出知亳州,卒於官。事蹟具《宋史》本傳。史稱其精於禮家名數之學,所著《埤雅》、《禮象》、《春秋後傳》之類,凡二百四十二卷。王應麟《玉海》又記其修《說文解字》。其子宰作此書序,又稱其有《詩講義》、《爾雅註》。今諸書並佚。其《爾雅新義》僅散見《永樂大典》中,文句訛闕,亦不能排纂成帙。傳於世者惟此書而已1。凡《釋魚》二卷、《釋獸》三卷、《釋鳥》四卷、《釋蟲》二卷、《釋馬》一卷、《釋木》二卷、《釋草》四卷、《釋天》二卷。刊本《釋天》之末註“後闕”字,然則併此書亦有佚脱,非完本矣。宰序稱佃於神宗時召對,言及物性,因進《說魚》、《說木》二篇。後乃益加筆削2,初名《物生門類》3。後註《爾雅》畢,更修此書,易名《埤雅》,言為《爾雅》之輔也。其說諸物,大抵略於形狀而詳於名義。尋究偏旁,比附形聲,務求其得名之所以然。又推而通貫諸經,曲證旁稽,假物理以明其義,中多引王安石《字說》。蓋佃以不附安石行新法,故後入元祐黨籍4,其學問淵源則實出安石。晁公武《讀書志》謂其說不專主王氏,亦似特立。殆未詳檢是編,誤以論其人者論其書歟?觀其開卷“說龍”一條,至於謂曾公亮得龍之脊,王安石得龍之睛,是豈不尊安石者耶?然其詮釋諸經,頗據古義。其所援引,多今所未見之書。其推闡名理,亦往往精鑿。謂之駁雜則可,要不能不謂之博奧也。

  【彙校】

  1.陸佃《爾雅新義》二十卷,有影鈔宋本傳世,經阮元進呈內府。後嘉慶閒蕭山陸芝榮曾付刻,道光閒南海伍崇曜又刻入《粵雅堂叢書》。(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2.“益”,底本作“並”,據陸宰序原文及殿本改。

  3.“物生”,底本作“物性”,據陸宰序原文及殿本改。

  4.“元祐”,殿本作“元祜”,誤。

  爾雅翼三十二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宋羅願撰,元洪焱祖音釋。願字端良,號存齋,歙縣人。以蔭補承務郎。乾道二年登進士第,通判贛州。淳熙中知南劍州事,遷知鄂州,卒於官。事蹟附載《宋史·羅汝楫傳》。焱祖字潛夫,亦歙縣人。天曆中官遂昌縣主簿,以休寧縣尹致仕。是書卷端有願自序,又有王應麟後序、方回跋及焱祖自跋。應麟後序稱以咸淳庚午刻此書郡齋,而《玉海》所列《爾雅》諸本乃不著於錄。據方回跋,稱序見《鄂州小集》,世未見其書,回訪得副本於其從孫裳。蓋其出在《玉海》後也。越五十年為元延祐庚申,郡守朱霽重刻,乃屬焱祖為之音釋,而願序及應麟後序隸事稍僻者亦併註焉。焱祖跋稱《釋草》八卷,凡一百二十名;《釋木》四卷,凡六十名;《釋鳥》五卷,凡五十八名;《釋獸》六卷,凡七十四名;《釋蟲》四卷,凡四十名;《釋魚》五卷,凡五十五名。今勘驗此本,名數皆合。惟《釋獸》七十四名,此本內有八十五名,與原跋互異,豈字畫傳寫有誤歟?其書考據精博,而體例謹嚴,在陸佃《埤雅》之上。應麟後序稱其“即物精思,體用相涵,本末靡遺”,殆非溢美。後陳櫟删削其書,别為節本,謂其“好處可以廣人之識見處儘多,可恨處牽引失其精當者不少。內引三百篇之《詩》處多不是”云云。案櫟著作傳於今者有《尚書集傳纂疏》1、《歷朝通略》、《定宇集》三書2。覈所聞見,曾不能望願之項背,遽糾其失,似不自量。至願書成於淳熙元年甲午,朱子《詩集傳》作於淳熙四年丁酉,在願書後三年,而櫟乃執續出新說繩願所引據之古義,尤屬拘墟。今願書流傳不朽,而櫟之節本片字無存。則其曲肆詆諆,無人肯信而傳之,略可見矣。

  【彙校】

  1.“有《尚書集傳纂疏》”,殿本作“尚有《書集傳纂疏》”。

  2.《總目》卷一二二著錄陳櫟撰《勤有堂隨錄》一卷。

  駢雅七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朱謀?撰。謀?有《周易象通》,已著錄。此書皆刺取古書文句典奧者,依《爾雅》體例,分章訓釋。自《釋詁》、《釋訓》以至蟲、魚、鳥、獸,凡二十篇。其說以為聯二為一,駢異為同,故名曰《駢雅》。謀?淹通典籍,其《一齋書目》所載,往往為諸家所未窺。故徵引詳博,頗具條理,非鄉塾陋儒捃拾殘剩者可比。中閒如藻井乃屋上方井,刻為藻文,《西京賦》註引《風俗通》,訓義甚明,而謀?以為刻扉之屬。改易舊文,殊為未確。又謂都御史為大司憲,詹事為端尹,乃流俗之稱,亦乏典據。至如《釋天》內之歲陽、月名,《釋地》內之五丘、四荒、太平、太蒙、丹穴、空桐之類,皆《爾雅》所已具,更為復引,尤病冗蕪。然奇文僻字,搜輯良多。擷其膏腴,於詞章要不為無補也。

  字詁一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國朝黄生撰。生字扶孟,歙縣人。前明諸生。是編取魏張揖《字詁》以名其書,於六書多所發明。每字皆有新義,而根據博奧,與穿鑿者有殊。閒有數字未安者,如謂“靃”,《說文》:“呼郭切,飛聲也”,而諸書用“靃靡”處又音“髓”。今書地名、人姓之類多用“霍”,獨《樊噲傳》之“霍人”,《正義》註先累、蘇果、山寡三反。先累反即“髓”音也。《韻會》諸家紙、藥二韻兼收“靃”,而“霍”則止一音。蓋霍從佳,其音當為髓。靃本飛鳥聲,借為地名,因又借為人姓,後省便作霍。既為借義所奪,其本音、本訓遂失。而於字之當用霍音髓者反作靃,此霍之所以轉為“呼郭切”,而靃之所以轉為“先累反”也。據其所說,則“霍”但有“先累反”之本音,靃但有“呼郭反”之本音矣。今考音切之古,莫過《玉篇》、《廣韻》。《玉篇》“靃”字下註云:“息委切,露也。呼郭切,飛聲。”《廣韻》於四紙“靃”字下註云:“靃,麻草。”於十九鐸“靃”字下註云:“地名。《說文》:飛聲也。”則是“靃”本有“髓”之一讀,並不因省借為“霍”始音髓也。又《玉篇》“霍”字下註云:“呼郭切,揮霍。”《廣韻》“霍”字下註云:“虚郭切,揮霍。《爾雅》:霍山為南岳。又姓。”則是“霍”之一字,在《玉篇》、《廣韻》原止有“呼郭反”一音,並無“髓”音。惟《史記正義》註有“息累反”,而要不得為止有“息累反”一音也。況《白虎通》曰:“南方霍山者,霍之為言護也。”“護”乃“呼郭反”之轉音,非“先累反”之轉音。然則班固讀“霍”已為“呼郭反”矣,豈漢音猶不足據乎?生又謂“打”字始於六朝。今考後漢王延壽《夢賦》曰:“捎魍魎,拂諸渠,撞縱目,打三顱。”又《易林》曰:“口饑打手。”則“打”字不始於六朝明矣。此類殊為失考。其他若謂“大鼏七个”之“鼏”當從諧聲,與從冂者不同1。似蛇之“鱓”既借“徒何切”之“鱓”,又借“張演切”之“鱣”,而皆轉為“常演切”,《漢書註》誤以“張連切”之“鱣”為釋。又謂《周禮·玉人》註“瓚,讀為????之??”,《說文》:“饡,以羹澆飯”,《釋文》“膏??”作“膏饡”,故《篇海》“??”即“饡”字。《內則》釋文:“酏讀為??,之然反。??本又作??,並之然反。”此蓋明酏、??當並讀為??,非謂“??”即“??”字。若以“諸延”切“??”,何以處《玉人》註之“????”乎?又謂干、乾字通,引《後漢書·獨行傳》云“明堂之奠干飯寒水”,又在晉帖所云“淡悶干嘔”之前。此類則最為精覈。其他條似此者不可枚舉。蓋生致力漢學,而於六書訓詁尤為專長,故不同明人之剿說也。1.“當從諧聲,與從冂者不同”,底本作“當從冂諧聲,與從冖者不同”,據殿本改。此書“鼏鉉”條云“鼏,莫狄切,以木橫貫鼎耳而舉之。《周禮(考工記)》:‘廟門容大鼏七個,又易之玉鉉’,即一物也。案《考工記》‘鼏’作‘扃’,則知《說文》‘鼏’字正當作‘鼏’,諧聲。後人誤傳寫從冂,因加以莫狄切,失之遠矣。”

  續方言二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杭世駿撰。世駿字大宗,號堇浦,仁和人。乾隆丙辰召試博學鴻詞,授翰林院編修。是書採《十三經註疏》、《說文》、《釋名》諸書,以補揚雄《方言》之遺。前後類次,一依《爾雅》,但不明標其目耳。蒐羅古義,頗有裨於訓詁。惟是所引之書,往往耳目之前顯然遺漏。如《玉篇》引《倉頡篇》云:“楚人呼竈曰寤。”《列子·黄帝篇》註引何承天《纂文》云:“吳人呼瞬目為眴目。”《古今韻會》引魏李登《聲類》云:“江南曰辣,中國曰辛。”《爾雅·釋草》釋文、宋庠《國語補音》引晉吕忱《字林》云:“楚人名?曰芰。”“鸒,秦名雅烏1。”“鯷,青州人呼鮎鯷。”《初學記》及《太平御覽》引《纂文》云:“梁州以豕為??,河南謂之彘,漁陽以豬為豝,齊、徐以小豬為?。”《太平御覽》又引《纂文》云:“秦以鈷?為銼??。”《爾雅·釋親》釋文引《纂文》云2:“妹,媦也。”《初學記》引服虔《通俗文》曰:“南楚以美色為娃。”《初學記》及《山堂考索》又引《通俗文》云:“晉船曰舶3。”《埤雅》引《廣志·小學篇》云:“螻蛄,會稽謂之?蛄。”《北户錄》引張推《證俗音》云4:“南人謂凝牛羊鹿血為?5;????6,內國呼為糫餅,亦呼寒具;粰??,今江南呼曰饊飰;蝘蜓,山東謂之????;鰿,吳人呼為鯽魚也。”凡此諸條,皆六朝以前方言,正可以續揚雄之著,而俱佚之。豈舉遠者反略近歟?又如書中引《說文》“秦晉聽而不聞,聞而不達謂之?”;引《史記集解》“齊人謂之顙,汝南、淮泗之閒曰顏”諸條,本為揚雄《方言》所有而復載之,亦為失檢。然大致引據典覈,在近時小學家猶最有根柢者也。

  【彙校】

  1.“雅烏”,殿本作“雅鳥”,誤,據《爾雅·釋鳥》釋文。

  2.“釋親”,殿本作“釋草”,誤,據《爾雅·釋親》釋文引《纂文》。

  3.“船”,殿本脱,據《初學記》卷二十五、《山堂考索》卷四十五引李虔《通俗文》。

  4.“張推”,底本作“顏之推”,疑誤,據殿本改。《北户錄》卷二“?”字註引作《證俗音》。《新唐書·藝文志》著錄張推《證俗音》三卷。《宋史·藝文志》、《玉海》卷四十五著錄顏之推《證俗音字》四卷。

  5.“凝牛羊鹿血”,殿本作“牛羊血”,誤,據《北户錄》卷二“?”字註。

  6.“????”,殿本作“??麰”,誤,據《北户錄》卷二“寒具”註。

  别雅五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國朝吳玉搢撰。玉搢字山夫,山陽人。廩貢生,官鳳陽府訓導。是書取字體之假借通用者,依韻編之,各註所出而為之辨證。於考古深為有功。惟是古人用字,有同聲假借,有轉音變異,有别體重文、同聲轉音,均宜入之此書。至於??、酆一作岐、豐之類,則??乃岐之本字,《說文》明云:“??,一作岐”,實屬重文,偶然别體。《說文》、《玉篇》以後累千盈百,何可勝收,未免自亂其例。又徵引雖博,而挂漏亦夥。即以開卷東、冬二韻覈之,若《大戴禮》“一室而有四户八牕”,牕即窗;《楚辭·九歎》“登逢龍而下隕兮”註:“古本逢作蓬”;《荀子·榮辱篇》引《詩》“下國駿蒙”註:“今《詩》作駿龐”;《莊子·盜蹠篇》“士皆蓬頭突鬢”註:“蓬,本作鏠”;《吳越春秋·吳王壽夢傳》“使公子蓋餘燭傭”註:“《左傳》傭作庸”;《史記·秦始皇本紀》“秦王為人蜂準”,徐廣曰:“蜂,一作隆”;《龜策傳》“雄渠蠭門”註:“《新序》有熊渠子”;《漢書·古今人表》:“鬼臾區”,師古註云:“即鬼容區”;“陳豐”,師古註云:“即陳鋒”;《衛青傳》:“青至籠城”,師古註云:“籠讀為龍”。皆目前習見者,乃佚而不載。則推之《儀禮》之古文、《周禮》之故書及漢人箋註“某讀作某”之類,一一考之,所漏多矣。然就所徵引,足以通古籍之異同,疏後學之疑滯,猶可以考見漢魏以前聲音文字之概。是固小學之資糧,藝林之津筏,非俗儒剽竊之書所能倣佛也。

  右小學類“訓詁”之屬一十三部,一百二十二卷1,並文淵閣著錄。

  【彙校】

  1.“一十三部”,底本作“一十二部”,據殿本改。實際著錄一百二十七卷。

  《舊唐書·經籍志》以詁訓與小學分為二家。然詁訓亦小學也,故今仍從《漢志》,列為小學之子目。又《爾雅》首《釋詁》、《釋訓》,其餘則雜陳名物。蓋析其類而分之,則蟲、魚、草、木之屬與字義門目各殊。統其類而言之,則解釋名物亦即解釋其字義。故訓詁者,通名也。《方言》、《釋名》,相沿繼作,大體無殊。至《埤雅》、《爾雅翼》,務求博洽,稍泛濫矣,要亦訓詁之支流也,故亦連類編之。《埤雅廣要》之屬,蕪雜已甚,則退之“小說家”焉。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