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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苏秀才穷途卖赋(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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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立起身,叫左右移了一张干净书案在阶下,磨起墨来。李中书忙取了四幅重白绫子,铺在案上。苏友白此时也有三分酒兴,遂乘兴一挥,真是龙蛇飞舞,顷刻而成。钱李二人见了,赞不绝口。 苏友白心中暗想到:“这等俗物,何足言诗。若有日与白小姐,花前灯下次第唱酬,方是人生一快。今日明珠暗投,也只是为白小姐穷途之中,没奈何了。” 正想着,忽抬头见隔壁高楼上,依稀似有人窥看,遮遮掩掩,殊觉佳丽。心中又想,纵然美如白小姐,也未必有白小姐之才。一想至此,不觉去心如箭,因对李中书说道:“蒙委已完,学生即此告辞。” 李中书忙留道:“高贤幸遇,何忍戛然就去,况天色日暮,如何去得!就是万分要紧,也须屈此草榻一宵,明日早行。” 苏友白道:“明日早行也可,只是马匹行李俱无,今日还要到店中去打点。” 李中书道:“苏兄放心,这些事都在小弟身上。” 钱举人道:“苏兄不要太俗了,天涯良朋聚会,大是缘法。明日小弟也要尽地主之谊,李老先生万万不可放去。” 苏友白道:“明日决当早行,钱先生盛意只好心领了。” 李中书道:“这到明日再议,且完今日之事。” 又邀二人进亭子去吃酒。三人说说笑笑,直吃到上灯,钱举人方别去。李中书就留苏友白在亭后书房中住了。正是: 俗子客来留不住,才人到处有逢迎。 苏友白一夜无眠。到次早,忙忙起来,梳洗毕,就催促要行,只不见主人出来。又捱了一会,方见张老走来说:“苏相公为何起得恁早?” 苏友白道:“学生客邸,度日如年,恨不能飞到京中,万望老丈,与令亲说一声,速速周济,感德不浅。” 张老道:“盘缠小事,自然奉上,只是舍亲还有一事奉恳。” 苏友白道:“更有何事?” 张老道:“舍亲见钱举人说苏相公才高学广,定然是大发之人,甚是爱慕,愿得时时亲近。今有一位公子,一十三岁,欲要送一封关书,拜在苏相公门下,求苏相公教育一年,束修听凭苏相公填多少,断不敢吝。” 苏友白道:“学生从不晓得处馆。况是过客,立刻要行,如何议及此事。” 正说着,只见一个家人送进一个请贴来,却是钱举人请吃酒的。苏友白忙辞道:“这个断不敢领。烦管家与我拜上,多谢了,原帖就烦管家带去。” 那家人道:“酒已备了,定要屈苏相公少留半日。” 说着,将帖子放下去了。 张老道:“馆事苏相公既不情愿,舍亲也难相强,钱举人此酒是断断辞不得的。况这钱举人,酒也是难吃的,若不是二十分敬重苏相公,他那里肯请人!这是落得吃的。” 苏友白道:“固是高情,只是我去心甚急。” 张老道:“苏相公请宽心,我就去备办马匹行李。钱家酒也早,苏相公略领他两杯就行罢。” 苏友白道:“万望老丈周旋。” 张老说罢去了。 苏友白独坐亭中,甚是无聊,心中焦躁道:“些须盘缠,只管伺候,可恨之极。” 因叫小喜道:“你看看前面的路好走,我们去了罢,谁耐烦在此等候。” 小喜道:“园门是关的,出去不得,就是出去也无盘缠,相公好歹耐过今日一日,明日定然走路了。” 苏友白没法奈何,只得住了。又等了一会,忽听得隔壁楼上,隐隐有人说道:“后门外榴花甚旺。” 苏友白听了,心下想道:“这园子只怕也有后门。” 就转身沿着一带高墙,来寻后门。又绕过一层花朵,却见山石背后,果有一个后门,关得紧紧。苏友白叫小喜开了,往外一看,原来这后门外是个僻地,四边榆柳成荫,到也甚是幽雅,虽有两棵榴花,却不十分茂盛。苏友白遂步出门外来看,只见紧隔壁也是一座花园,也有一个后门,与此相近。正看时,只见隔壁花园门开,走出一个少年,只好十五六岁,头戴一顶弱冠,身穿一领紫衣,生得唇红齿白,目秀眉清,犹如娇女一般。正是: 柳烟桃露剪春衣,疑谪人间是也非。 花魄已销焉敢妒,月魂如动定相依。 弱教看去多应死,秀许餐时自不饥。 岂独儿郎输色笑,闺中红粉失芳菲。 苏友白蓦然看见,又惊又喜道:“天下如何有这等美貌少年,古称潘安,想亦不过如此。” 正惊喜间,只见那少年笑欣欣对着苏友白拱一拱道:“谁家美少年,在此卖弄才华,题诗惊座,也不管隔壁有人。” 苏友白忙陪笑脸,举手相答道:“小弟只道室鲜文君,瑶琴空弄。不意东邻有宋,白雪窥人。今珠玉忽逢,却叫小弟秽形何遁。” 那少年道:“闻才之慕才,不啻色之慕色,睹仁兄之貌,自是美人,小弟愿附蒹葭,永言相依,不识仁兄有同心否?” 苏友白道:“千古风流,尚然神往。芝兰咫尺,谁不愿亲。只恐弟非同调,有辱下交。” 那少年道:“既蒙不弃,于此石上少坐,以谈心曲。” 二人就在后门口一块石上,并肩而坐。 那少年道:“敢问仁兄高姓,贵处,尊庚几何,因何至此?” 苏友白道:“小弟金陵苏友白,贱字莲仙,今年二十。因要进京访一大老,不意途中被劫,只身旅次,进退不能。偶逢此间李老,要小弟代做四诗,许赠盘缠。昨日诗便做了,今日尚未蒙以盘缠见赠,故在此守叹。不期得遇仁兄,真是三生之幸。不识仁兄高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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