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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勇类20


  ◎万军四习落地生根法

  有陈四者,其父叔皆精技击,遂稍习拳勇,父死,叔常凌之。一日,语母曰:“儿以艺未精,为叔所欺,愿访名师,学万人敌。”母许之。四乃改姓名为万军四,取百万军中之义也。游学数月,至桂林,闻某乡酒米店有蒸酒匠高某者,精拳艺,为少林宗派,亟往述来意。

  高许之,日令军四以单手五指执酒壜口倾出其中所盛者,复使立马作势,至一年,方授拳艺,三年学成。高曰:“可去矣。”高送至海旁,举足踏舟几覆,故令舟子群撑以篙,舟不稍动。军四复上岸,高问其故,军四曰:“求毕授此技。”高曰:“此为落地生根,虽百数十人不能动。”复留数月始去。

  ◎潘五先生精搏击

  同、光间,虞山有潘五先生者,于兄弟次居五,为姁妪长者,乡里之人咸重之,尊之曰潘五先生而不名。精超距搏击之术,秘不授人。

  同里有丁元生者,武师也。自知伎不如潘能,必欲有以倾其秘焉。每于稠人广座中遇潘,辄以言激之曰:“人皆谓五先生能,天下岂有能而不欲与人见者?此必先生无所能,故示人以不可测,自掩其技之拙耳。”众或和之,潘惟唯唯不与辨。

  元生百计不能得潘怒,猝不能忍,乃起,高跃丈许自堕下拳击其脑,于法,受者无不殆,意潘至是必疾避也。不意潘昂首引颈受元生拳,无纤毫楚容,笑曰:“天下惟中实者,势重下,捷不可当。若五指不能迸力,虽握拳,指不靠掌心,故中虚不实。其着体也浮匪沈,虽猛,不足以楚予也。”

  元生惭伏,乞受教,曰:“若之何而实?”潘曰:“易耳。若置一缸于卧室,中盛水,水性柔而面凝,猛着拳,必格不使得下。若旦暮下拳击之,引臂务直,必使水浸没腕,臂指及掌,靡丝毫不受水抵力,如此,治愈久,臂力愈劲,指一一挤靠掌心,拳自实,不虚矣。”元生谨受教,久之,觉骎骎乎若与曩者异矣。

  一日,元生遇潘于市,潘谓之曰:“若今试拳予。”元生反走数步作势,而乃直前拳潘胸,潘挺立自若,而元生外仆,逾所反走之路。潘笑而扶之起,曰:“若今拳中实,匪昔矣。然欲搏人,必先自虚其躯,若运周身之力聚拳,气不觉上浮而步下虚,步虚,上重下轻,立必不稳。自立不能稳而猛力扑敌,敌劲,反藉力以蹈吾虚,其力愈劲,反仆者愈远,此言搏术者之所以不可不审步法也。若心精力果,予不恤尽与子言,其识之。”

  ◎某令与皇族决斗

  某县令为余姚邵中丞友濂妹婿,幼跅弛不羁,精技击,力能敌数十人。年十七寓京师,偶涉足平康,与一皇族冲突,约日择旷地决战。届期,皇族率臧获十数至,某仅一人。以一足扫之,十数人者皆伏地,呻吟不能起。更捽皇族倒地,拳击几毙,因是系刑部狱者数月。

  及释,折节读书,足不出户,未三年,联捷入词林。夏日尝纳凉庭中,强其妇使并肩坐,突以左手揽其臂,右手把椅,耸身一跃,直登屋脊,人椅曾不少欹,俄复挟与俱下。中年,知鄂省某县,遇缉捕大盗必躬亲其役,以故靡勿获,长官皆称之曰能。然好色殊甚,偶外出,见民家有美妇,辄默识其门户,夤夜踰垣,用强,因而被污者不少。一日,又悦一小家妇,即夕就之,妇惊而大呼。隔院有石工十余人,闻声持械至,卒被获,士绅控之省,遂镌职。

  ◎老僧与黎某竞斗

  南海黎某家巨富,幼失怙恃,慕技勇,延教师于家,尽其术。比中年而家渐落,乃授徒为生,旁近无赖辈咸乐与游。一日,忽有少林宗派之某僧挈一徒至乡,卖拳棒,黎与遇,欲窘之,命之去,僧乞饶,黎不许,僧逡巡避之。黎复率其徒觅僧,大喝曰:“尔诈欺取财,当以半为吾侪酒资。”僧解囊献百钱,黎掷还之,僧曰:“行囊仅此耳。”

  黎怒,欲搜其囊,僧亦大怒,谓当以竞斗决胜负。乃择广场以斗,黎挺巨戟刺僧胸,僧举左腕拨之,戟堕。黎拔剑乱麾,一时许,僧侧身,疾出黎腋上,反掌搏其背,复以趾蹴之颠。复再斗,僧以指削黎手,手若断,剑飞数武外,仆地矣,僧从容去。

  ◎武良与盗徒搏

  琼州武良,父为标客,以拳勇着。良幼时父以药炼其筋骨,肤坚如铁,兵革不能入。稍长,与群儿游,以泅为戏,良艺独精,步水面如平地,又能伏水中一昼夜。体小而敏捷,年十八,裁如童膂力犹人,与人徒手搏辄胜。又善飞腾能作旋风舞,城垣高数丈跃而登,若履阈焉。

  良母早卒,父每出必与俱。尝随父为某商保标至太原,中途父病,道出济南,突有盗数十辈要劫之,良父病不任战,盗伤其目。良大怒,操刃一跃,距地七八丈,出盗不意,疾下,挥其颅,脑裂而毙,群盗惊窜。父负伤剧,旋殒,良仍保商抵晋,始扶榇返琼。鉴于父之善骑而堕也,弃故业,藉小负贩以谋生,深自晦矣。

  良有表姑,适吴某,吴才而贫,良恒资助之。其女日售针黹以助家用,吴爱逾掌珍,年及笄,犹未字也。邻居张绅尝官侍御,以贿免职,家居,为暴乡里,有司不敢问。子曰缙,眇而无文,年及冠,不能辨之无,惟以狎妓为乐,世家大族无与论婚。会有议吴女美者,缙羡之,归告张,使委禽于吴。

  张不忍拂缙意,且意吴故寒士,怵于威权,当无不谐,遣人往说吴。吴鄙张,不许,张怒,乘吴出,劫女归,幽之楼而要之。女固称须待父命,张方邀吴,而吴已至,即迫令草婚书。吴益大骂,张忿甚,嗾家人杖毙之,女堕楼卒,而良之表姑亦雉经以死。良闻,诣宰讼冤,宰畏张,袒焉。良恚,语侵宰,宰不理,麾隶逐之。良怒,中夜,怀刃越张垣,张家七口悉手戕之。

  翌晨,宰往验,疑必良所为,飞牒捕良,不可得。更定后,宰已寝,觉有物堕胸际,时方酣梦,惊而视之,良也。大骇欲呼,良示以刃,叱曰:“勿尔,汝为亲民官,任势豪怙威作恶,不惩而反庇之,本当杀却。念汝惕于权势,速解任,犹可免,脱再恋栈,须问汝头颅有几也。”宰大惧,急诺之,不三日,挂冠遁,而良亦他适。

  良自是投身入行伍,隶某总镇麾下。从征数有功,擢官至游击。总镇忌之,而无隙可乘也。会有巨匪寇境,守戎往剿失利,飞书告急,总镇檄良驰援之。匪魁殊善战,阵亡士卒二十余人,擒副将一,良出与斗,久之,匪与良战益酣,俱弃械徒手搏,匪力渐懈,将就缚矣。旁有深堑,匪忽跃入其中,良方惊疑,突觉有物击脑后,颠仆入堑,乘势扼匪吭,因擒以献,受上赏焉。

  途次,匪私语良曰:“君濒死而获功,因祸得福,是殆天授,非人力也。”良疑其言,固诘之,匪笑曰:“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君功益显,君身益危矣。余不入堑,亦且为君所擒,然入堑而复为君擒,此余所不料也。总镇未遇时,亦我党人耳,有绝技,善飞弹,百发百中,当之,无不毙者。余斗君时,遥望总镇取弹拽弓,跃跃欲试,余心忐忑,力因以懈。方弹发时,余避入堑,甫跃下,睹弹中君脑,余始知总镇之弹为君发而非为余发。余方幸君之死,而不虞犹为君擒也。然君果何术,顾能当此一击乎?”

  良始悟,以手探创痕,肿如鹅卵矣。奏凯而归,宵遁入海,不知所终。后总镇率水师剿海盗,发弹毙十余人,忽舟覆,溺以死,或云良为之也。

  ◎洪峻与三等羯斗

  粤西洪峻业医,与田子安皆以勇闻,尤善铁弹。一日,偕至野外试技,洪丸入木三寸,田三发,两丸裂甲,一入寸许。旁有西僰僧睨之,笑而言曰:“指力犹弱,恐不能伤人。”田怒,撃僧,连发数丸,皆不中。洪请僧试其技,僧以左手大指抵丸,以右二指捺而出之,一发洞树。洪大惭,请从学,僧悉授其术。临别,赠以蛟虹剑,语之曰:“此剑须秘之,能于百步外取首级也。”

  田至桂林,为巨盗马半汉所杀,洪得耗,亟至桂,诇知其窟,夜纵火焚之,则于火光中见一伟丈夫,知为半汉,飞剑斩之,割其首,归以祭田,自是名震两粤。复游秦、蜀、三楚,无敌手。时有巨商贸贩外国,苦海盗,聘洪护镳。及出洋,即见一小舟逆流而上,船唇立臞叟,盖即绰号伏狮佛及云鼎叟者是也。飞剑击之,不中。俄群盗已及,各掣刃相向,叟喝曰:“此獠须生缚以见。”众缚田去。

  至一岛,有大厦,门外甲士数百人,夹刃列侍。洪进,伏堦下,叟略诘之,即传头等羯十余人进见。羯者,力士也。俄有二等羯二十余人、三等羯数十人鱼贯而入,西棘 火僧与焉。未数语,叟命斩僧,僧哀号乞命,众请赦,乃免。

  旋拥洪至前,叟命隶僧部下,洪无事,辄与诸伴较力,僧悉心指示,业益精。

  ◎刘远以耕地法败游僧

  乐平刘远精拳艺,乐人习械斗,远常为之魁。且家世习拳,远祖某初学于少林,后更从业于浙之张松溪,合内外两家而融化之,自成一派,至远尤精。远又尚侠,其助斗也,必其事之大不平者,否则人虽有求,必却之,甚且助求者之敌,故乐邑无赖,皆深恨之。会某寺来一僧,自言至自天台,众不知其能武,僧亦未尝自言也。

  一日,某某两姓约百余人私斗,僧视之而笑,或曰:“能助乎?”僧曰:“惟有解之耳。”遂驰入众中,以手左右麾之,众皆避,不能前。无赖某见之,喜曰:“是可得之以敌远也。”设计与远善,故以激远怒,远应之,请结束上场,僧亦凝气以待之。未交臂,僧曰:“众斗无谓,不知吾二人相角,以胜负定曲直也。”远曰:“甚善。”遂各麾其众以退。

  而僧左手虚映远之面,乃分两手,遽以左足加远之下部,远趁僧足势,屈右足盘于地,以左足遽加僧之右足,俟僧左足方落,远全身偕右足并起,随进一步,遂仆焉。明日僧去。远乃语人曰:“此僧实健,使非用耕地法,扑其脚跟,吾必败于其手矣。”

  ◎璞琢之夫人杀盗

  光绪中,满洲璞琢之观察玉观察荆州,家属侨鄂垣。某夕,有剧盗夜登其寓屋,时夫人尚未寝,盗闻户中有人声,静琚屋顶,以俟人静后窃发。一盗琚屋脊,吸潮烟,烟烬自屋檐下坠,夫人在室中瞭见火星落庭中,知有异,默取手枪移步入暗陬,向屋上斜放之。

  一盗应声坠,落邻家门外,余盗亦自屋顶狂奔,瓴甓棱棱作声。家人咸集,邻众合力擒六盗,无一脱者。时张文襄督两湖,命武昌府陈树屏鞫诸盗,知系某巨案逸盗,因电璞云:“以尊阃之威,手斩剧盗,积案因之悉破,宜纪录一次。”

  ◎邓剑娥掷俄将于地

  光绪初,张家口有镖师邓魁者,能传其始祖鸣谦之业,善剑术枪法。有女曰剑娥,年十四,魁以逐马贼中伏枪死,乃代其业,有年矣,矢志不嫁,能立马上击空中鵰鹗,枪无虚发,皆贯其目,他无伤也。

  一日,忽告母曰:“火器盛行,武技渐绌矣。盗之器械皆视我为精,今惟以情谊名誉羁之耳。父果以何而殒命乎?生活之资今已粗具,不如改业之为愈也。”母诺。乃买田奉天西关外,闭门以居。

  庚子,娥年二十余矣,俄军南下,奉母避田野。母旋卒,未及葬,一日,俄将入其家,见娥,将拥之以行。娥微笑曰:“能抱我起,当从汝。”俄将竭其力,迄不能撼。须臾,娥稍振其衣,俄将顿颠出十步外,大怒,叱之,从卒争趋而前,娥植立如故,卒皆仆。

  俄将出小枪将发,娥亟夺之,握之于右手,而左手则挟俄将,力掷之于地,使跪,复蹈其背,俄将方哀免之。从卒已回营,告其伍,须臾,众至,俄将伏地呼曰:“若曹今惟乞和耳,否则吾先不免。”俄将之妻方为看护妇,亦在军,因随众而至,为之再三乞哀,娥令立誓,旋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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