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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社会改造与共产国际(3)


  世界政治现象中如此之多的矛盾冲突,什么时候爆发,以至于引起第二次的战争,——一时也不必胡猜年月。世界的资产阶级已经受上次欧战的打击,伤痕至今未复,实在也非常之怕新战争,新战争起又必为世界革命最终胜利的导火线。因此他们自己竭力互相求妥协,然而资本国家相互间的利益冲突,各方都不肯自己牺牲,以顾全“资本界的共同利益”,往往刚有妥协之可能,同时立即暴露敌意。现在一班欧美盲目的外交家,少数国际的专制魔王,——“伟人”,决不能实行恢复经济的事业。因此,凡尔塞条约的破产,更将因“重新分赃”而引起新冲突。

  自凡尔塞条约之后,国际间所起种种冲突中,世界无产阶级的大多数,可惜竟没有能处于主动的地位,而反成国际政策的对象。因为改良派的第二国际第二半国际及一切黄色的职工联合会同盟,往往不但不能恐吓资产阶级,反而安慰他们,——此等改良派所行的政策大半是教资产阶级放心!改良派因怕革命而帮着反对赤俄;实际已成资本主义的卫队,况且他们的政策,只求免除战争,就是完全恢复资本主义的残酷制度,亦所不惜。——此种苟安心理,听来岂不是爱和平,实际上又是堕入竞争,战争,瓜分,掠夺的“轮回”。

  于是共产国际真成唯一的国际的革命派。他能渐渐召集无产阶级群众,领导之反抗资本世界,现势之下更可与此欧战后社会恶象奋斗,由经济的要求进于政治外交的干涉。此种斗争,既在反抗帝国主义的新战争,尤当竭力反对“帝国主义的伪和平”,而以本无产阶级的原则改造全世界为职志。

  总观世界现势,实为无产阶级的革命派与资产阶级的反动派,双方之间极剧烈的暗争明斗,——其间自右至左自有不少过渡的派别,“中央”的派别,其实在政象流动之中,倚重倚轻之势不向“右”即向“左”。苏维埃俄国实是无产阶级革命派最大的营垒,不过已经组成国家的形式而已。改良派每每笑骂苏俄的国家政策,共产国际的偏袒俄国等等。共产国际的答复是:“俄罗斯无产阶级国家之利益乃是组成国家政权的俄国无产阶级之利益,——他是世界无产阶级中已得胜利之第一部分,所以他的利益就是全世界工人阶级的利益。”(见腊代客(Radck)[13]所著《凡尔塞和约之取消》——一九二二年,莫斯科。)世界资本主义日就衰落崩坏,而苏维埃俄罗斯日益强盛巩固,各国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渐渐兴起,自力日益充足。双方的斗争必趋于决裂。于此斗争之中,苏俄及共产国际乃成解放国际无产阶级及一切近东远东受剥削的民族之中心势力。固然不能说定,此一斗争延长到什么时候。然而猛勇精进的世界劳动者平民一有反抗资本家帝国主义者及一切军阀财阀的伟力,必定能得最后之胜利。尤其应当赶紧预备,组织锻炼,第一先当对于世界政象中一切变态加以详尽的研究。各国的共产主义派,真正的革命派,以至于真正的民权派,必须明悉世界政象中各个具体的事实及其综观的意义,分析明解,立即与以适当的对待政策。如此方能唤醒全世界的劳动平民,令自觉地位之危急及人类文化之险象,而激起其一致的革命的意志。

  世界社会的改造既如此急不容缓,共产国际的责任尤其非常之重大,现实的世界经济、世界政治之现势既已如此,决非苟安的爱和平者所能宣言反对。况且现社会崩坏的命运,实是资本主义根性中所带来。共产国际代表无产阶级而来改造此社会,乃是客观的必不可免的事实。他改造社会的总原则总规划也就是根据于此现实社会的动象而立,——可述其学理上的根据及其大体纲要如下。

  三、共产国际党纲之学理根据及其大纲

  共产国际第四次大会上之党纲问题,提案本有四个尚未有最终决定;当时议场上以蒲哈陵(Bockharin)[14]之提案及塔尔黑梅(Talheimer)之提议为最详尽。兹所述大半本于他们的解说。

  论第三国际——共产国际之党纲,其社会改造规划之学理上的根据,必当先究其来源及其与第二国际的区别。——读者若不熟社会主义史,欲知何谓“第三”“第二”可参看《世界社会运动中共产主义派之发展史》一篇。——第二国际在欧战前的党纲,理论上的原则已经伏了战时破产的祸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实可分为三期:第一期——马克思昂格士[15]之马克思主义;第二期——第二国际之马克思主义;现在第三期——布尔塞维克的马克思主义,其实是进于真革命的马克思主义,回复第一期的精神。第一期的马克思主义,乃是一八四八年革命之产物,自然有真正的革命的精神。正因当时全欧动摇,而无产阶级第一次以革命阶级的资格,作跃登历史舞台的尝试,马克思昂格士的学说涵养生长于其中。学理的发明,正在于试用以解释阶级所处环境,所以在这磨励锻炼研究的过程中,能发见社会科学之真理,绝非静止的抽象概念所能左右。此后第二期的发生,尤足证明社会思想受环境动象的影响。一八四八年前后的革命时期既过,资本主义正在发展进化之中,世界史上已开另一时期。资本主义的增长,那时正全赖于资产阶级之殖民政策,即大陆工业之繁盛,亦大半由于剥削殖民地弱小民族而来。此种现象,遂引起欧洲各民族中内部社会的变化。在经济上工人阶级日益强盛,然资本主义的发展,同时造成畸形的劳资利益相共的结果。大陆上劳资利益相共的局势,不期然而然,引起无产阶级思想之变迁,社会党之中自然亦是如此。此后乃有“社会民主派”发生,所谓社会民主派的马克思主义,于是有“正统派”与“修正派”之争辩,“正统派”为考茨基,“修正派”为伯恩思敦。当时似乎是正统派战胜,其实现在回顾起来,却是正统派对修正派负荆请罪,“赔不是”的景象。一切理论上根本问题的争执,考茨基的自辩,还在战前好几年,已经是处处赔不是的口吻。当初一般社会主义者还不十分觉着,现在历史的教训,实在教人深省,此中一切缘因结果已了若指掌,约可一一分述:

  (一)贫化论 考茨基对此问题的结论,已经比马克思的温和得好多。他以为资本主义的发展中,工人的状况,并非一定日就贫困,所谓“贫化”,只是相对的生活程度低落。所谓资本主义发展之不变律乃是:工人生活状况虽实有改善,而较之资产阶级,乃为低落。考茨基这种科学式的定义和结论,实在和伯恩思敦所见,所差仅有毫厘而已;此种概括的论定,实在是错的。他的理论仅仅根据于英美工人阶级局部的经验。马克思当初以抽象的资本主义社会立论——确言之,以综观的观点立论——谓资本主义发展的不变律实是:工人阶级的生活状况日就低落。考茨基乃宥于琐屑的应付社会问题,他所谓工人阶级仅仅指欧洲的工人。固然,那欧洲工人生活日有改善,他却不知道,这一些儿小福气是榨着各殖民地弱小民族的汗血买来的。马克思所论的是整个的资本主义社会。所以马克思的“笼统”反能得科学的总定义的价值;考茨基的“精细”却与事实不符。假使我们现代革命的无产阶级科学,能更进一步,比马克思更具体些,那么,应当不但研究欧美并且及于各殖民地,各小民族,总而言之,当研究全世界的经济。——资本主义本来是国际性的社会制度。那时所得理论上的结论,必定与考茨基大不相同。

  (二)资产阶级社会崩坏论 资产阶级社会之崩坏及无产阶级之代兴,本是资本主义之特征。考茨基对此“崩坏论”,似甚拥护,而实际上因与修正派辩驳,受诡辞巧说的诘责,无意之中已经大让其步。他讨论革命及总同盟罢工问题,往往发现此种弱点。譬如他的《社会革命》一书中,竟说假使我们快能举行革命,又何必要总同盟罢工;假使不能,也就不必总同盟罢工。这真是机会主义。

  (三)国家论 欧战初起,第二国际派助战,当时列宁、季诺维叶夫[16]等曾谓考茨基自背其学说。然而却不尽然。社会民主党的助战,实则早已有理论上的暗示。当初第二国际派的国家论及无产阶级取得政权论,究竟是如何说法的呢?他们以为“国家”不过是一个对象,处于受动的地位,可以先在这一阶级手里,随后再移转到别一阶级手里;假使如此,则国家似乎是一个中立的机关,可以随便传递,任意使用。自然,有此种概念,则对于帝国主义战争的态度,当然可以预料得到。战争一起,这一“国家”或者可以到无产阶级之手;无产阶级自然要想保护他,不让他破坏。此种观点的谬误,在于不知道各社会阶级的势力,实必寄于政治,无产阶级的政权,若是不先行破坏旧的国家机关,必不能立。不但无产阶级,凡是彻底的革命派,必定要明白此种社会原理:一切旧统治阶级的权势,必定凭借于政治机关,否则他虽有经济势力,也不成其为统治阶级。

  (四)无产阶级独裁论 考茨基与伯恩思敦辩驳时,尤其对于这一问题不敢多说,隐隐约约的意思,以为只好留待“后人”解决。总看起来,实在不能不说此派“马克思主义”实受西欧“劳工贵族”心理的反映,已经腐朽委顿,绝无振作之精神。——“劳工贵族”欧美熟练工人,为资本家所赂买,得分殖民地工人阶级所造赢余价值之余润,生活稍稍改善,便求苟安,当时的修正派与正统派,其实不过是程度之差而已。现在考茨基等第二国际派,第二半国际派,更公然表示脱离全体无产阶级的态度。新近考茨基论党纲问题(德国),竟说:

  无产阶级之成分,本非绝对各自相同的。他现在截然分成两部,——特别的经济状况及法律关系,竟使一部分无产阶级,能组成强有力的机关,自己保障利益。这一部分,地位日见增高,即所谓“劳工贵族”,有时他们极能反抗资本主义而得胜利,甚至于此种斗争已经不是因贫乏而起的斗争,而是争取政权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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