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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奏草(五)


  ▼兴元论解姜公辅状

  右,钦溆奉宣圣旨“缘唐安公主丧亡,不可向此间迁厝,权令造一塔安置。待收复京城,即拟将归,以礼葬送。所造塔役功费用,亦甚微小,都不合是宰相所论之事。姜公辅忽有表奏,都无道理,但欲指朕过失,拟自取名。朕本拔擢,将为腹心,今却如此,岂不负朕至深。卿宜商量,如何稳便”者。

  公辅顷在翰林,与臣久同职任。臣今据理辨直,则涉于私党之嫌;希旨顺承,则违于匡辅之义。涉嫌止贻于身患,违义实玷于君恩。徇身忘君,臣之耻也;别嫌奖义,主之明也。臣今不敢冒行所耻,亦赖陛下明圣而鉴焉。古语有之:“顺旨者爱所由来,逆意者恶所从至。”

  故人臣皆争顺旨而避逆意,非忘家为国、捐身成君者,谁能犯颜色,触忌讳,建一言,开一说哉?是以哲后兴王,知其若此,求谏如不及,纳善如转圜。谅直者嘉之,讦犯者义之,愚浅者恕之,狂诞者容之。仍虑骄汰之易滋,而忠实之不闻也,于是置敢谏之鼓,植告善之旌,悬戒慎之鼗,立司过之士。犹惧其未也,又设官制,以言为常。由是有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尚恐其怠也,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而振警之。

  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然非明智不能招直言,非圣德不能求过行。招直则其智弥大,求过则其德弥光。唯衰乱之朝,暗惑之主,则必讳其过行,忿其直言,以阿谀为纳忠,以谏争为扬恶。怨讟溢于下国而耳不欲闻,腥德达于上天而心不求寤。迨乎颠覆,犹未知非,情之昏迷,乃至于是。故明者广纳以成德,暗者独用而败身,成败之途,千古相袭,与败同辙者罔不覆,与成同轨者罔不昌。以陛下日月之明,江海之量,自当矫夏癸、殷辛拒谏饰非之慝,协大禹、成汤拜言改过之诚。

  矧又时运方屯,物情犹郁,乃是陛下握发吐哺之日,宵衣旰食之辰。士无贤愚,咸宜录用;言无大小,皆务招延。固不可复有忤逆之嫌,甘辛之忌也。夫君人者,以众智为智,以众心为心,恒恐一夫不尽其情,一事不得其理,孜孜访纳,唯善是求,岂但从谏不咈而已哉!乃至求谤言,听舆诵,葑菲不以下体而不采,故英华靡遗;刍荛不以贱品而不询,故幽隐必达。今公辅官在谏议,任居宰衡,献替弥纶,乃其职分,比于刍荛葑菲,岂不优而且重哉!此理之常,奚足怪也。纵使引喻非当,不犹愈于舆诵乎?矫激过深,不犹愈于谤言乎?晋文听舆人之诵而霸业兴,虞舜设诽谤之木而帝德广,斯实圣贤之高躅,陛下何疾焉。

  圣旨又以“造塔役费微小,非宰臣所论之事”。下臣愚戆,窃谓不然。当问理之是非,岂论事之大小?若造塔为是,役虽大而作之何伤?若造塔为非,费虽小而言者何罪?夫小者大之渐,微者著之萌,故君子慎初,圣人存戒。知几者所贵乎不远而复,制理者必在于未乱之前。本立辅臣,置之左右,朝夕纳诲,意在防微,微而弼之,乃其职也。涓涓不遏,终变桑田;焰焰靡除,卒燎原野。流煽已甚,祸灾已成,虽欲救之,固无及矣。

  《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易》曰:“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不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不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然则小之不可不慎也如此,陛下安得使之勿论乎?《虞书》载咎繇之言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兢兢,慎也;业业,危也。几者,动之微也。唐虞之际,主圣臣贤,庶绩咸熈,万邦已协,而犹上下相戒,既慎且危,虑事之微,日至万数。然则微之不可不重也如此,陛下又安可忽而勿念乎?舜之为君,始作漆器,群臣固争,咸谓非宜。漆器之为用也甚坚,其为费也盖寡,然犹相继讽谏者,岂不欲杜其渐而慎其初欤?是知君臣之间,义同一体,事罔大小,相须而成。故舜命其臣曰:“作朕股肱耳目。”

  夫股肱之奉元首,不以烦细而阙于运行;耳目之助心灵,不以么微而废于视听。是以臣子之于君父也,尽其敬而敬焉,尽其爱而爱焉。敬则愿及于尊荣,爱则惧陷于过恶。万邦黎献,莫不皆然。而况位列朝廷,任当辅弼,主辱与辱,主安与安,此而不言,谁复言者?《礼》曰:“近而不谏,则尸利也。”若宰相者,可谓近矣,事或乖误,得无谏乎?武丁,贤君也,傅说贤相也,而武丁引金作砺以命其相,说谕木从绳以戒其君。是则辅弼之任,匡救攸属,巨细之事,悉宜尽规。陛下所言“役费微小,非宰相所论之事”,又谓“指朕过失,拟自取名”,此诚异乎愚臣之所闻,是以愿披肺肠而不敢自默者也。

  若以谏争为指过,则剖心之主,不宜见罪于哲王;若以谏争为取名,则匪躬之臣,不应垂训于圣典。献替列职,竟使奚为?左右有人,复将焉用?臣窃谓指过以示直,固不如改过以见称;进谏以取名,固不如纳谏之为美。假有意将指过,谏以取名,但能闻善而迁,见谏不逆,则所指者适足以彰陛下莫大之善,所取者适足以资陛下无疆之休,因而利焉,所获多矣。傥或怒其指过而不改,则陛下招恶直之讥;黜其取名而不容,则陛下被违谏之谤。是乃掩已过而过弥著,损彼名而名益彰。果而行之,所失大矣。一获一失,可不慎乎!伏愿嘉忤旨之忠,袪逆耳之吝,平积愤之气,弭逆诈之情,然后试以愚言,反复参校,庶臻至理,且亮微诚。谨奏。

  ▼又答论姜公辅状

  右,钦溆奉宣圣旨“省卿所奏公辅事宜,虽甚知卿尽忠,然似未会朕意。朕意以公辅才行,共宰相都不相当,在奉天时,早欲停罢,后因公辅辞退,朕已对面许讫。寻属怀光背叛,遂且因循,容到山南。公辅知朕必拟移改,所以固论造塔事,卖直取名,据此用心,岂是良善?朕所以惆怅者,秖缘如此。卿今疑朕不能纳谏,殊乖本意”者。

  臣以戆执,务在朴忠,推理而言,有怀必尽,睿意元妙,非凡所窥。如臣懵昧之材,且无希伺之志,奏报失旨,宜其固然。所冀录微款而矜至愚,实天下幸甚。古人有言曰:“明主者可以理夺。”又曰:“主圣则臣直。”今陛下禀天纵之才,备明圣之资,臣若抱理莫伸,守直不固,上亏至化,罪莫大焉。辄复据直道而理其前言,惟陛下留意幸察。

  臣窃以领览万几,必先虚其心;鉴镜群情,必先诚其意。盖以心不虚,则物或见阻,意不诚,则人皆可疑。阻于物者,物亦阻焉;疑于人者,人亦疑焉。万物阻之,兆人疑之,将欲感人心致于和平,尽物理使无纰缪,是犹却行而求及前人也,无乃愈疏乎?孔子曰:“不迁怒,不亿不信。”岂非惧于肆情逞憾,以至于失中违道者哉?臣之区区,志欲匡辅,是以前者奏疏,愿陛下平积愤之气,弭逆诈之情,然后试以愚言,反复参校,庶臻至理,且亮微诚。

  今陛下以素欲废罢公辅之心,而谓其所行皆非良善,则是迁怒而积愤之气未平也。陛下揣公辅知必移改之意,而谓其所言皆欲取名,则是亿不信而逆诈之情未弭也。逆诈未弭,积愤未平,固宜公辅获戾于蓄疑,下臣见尤于乖意。谓之至当,则或不然。

  夫臣之献言,以助理也;君之求谏,以弼违也。言苟助理,何必以人而废言?谏苟弼违,何必责意而拒谏?若彼言无足用,意虽善而奚为?谏有可从,人虽咎而宁舍?古先圣王,所以采葑菲,询刍荛,传谤言,用仇怨,急于听纳,乃至于斯。其意无他,惟义所在。愿陛下不以憎嫌而遗其片善,不务精察而谓之大明。忠言者利于行而咈于情,唯计虑至熟,乃能无忤。幸纡宸鉴,更审所宜。谨奏。

  ▼兴元论请优奖曲环所领将士状

  右,曲环所领一军,悉是朱泚部曲,或顷在凤翔所管,或本从河朔同来,后因汴宋用兵,权抽赴彼应援,所以行营将士,犹举幽、陇为名。今之元凶,乃其旧帅,岐下则楚琳助乱,蓟门则朱滔党奸,独此偏师,漂然河上,其营幕则寄于他土,其家属则陷于匪人。又属汴路奸虞,浚城陷覆,粮饷屡绝,资装久殚,士卒常情,固难安处。是宜溃归旧营,否则散适乐郊。而曲环抚之,悉无离叛,孤军自守,亦不苟从,处危能安,闻难辄赴,甚推齐肃,累著功勋。近日将帅之中,罕有如环之比。考其才节,绝有过人。但缘羇寓多时,穷匮转甚,继陈章奏,言及酸辛。告急朝廷,则力未能救;求哀郡府,则人莫见忧。览其辞情,可为流涕。若失于应接,则终以危亡,良将义徒,实在深惜。

  愿陛下不以常人遇之,不以常事遣之。方今势可相资,惟有江左完实,恐须密敕韩滉,切令赡恤此军,器甲衣粮,咸使周足。因赐刘洽手诏,亦委加意保持,若得自存,必有成绩。非艰难无以表特操,非英圣不能全异才,有功见知,人必悦劝。臣不胜区区为国奖善拯危之意,谨启事以闻。谨奏。

  ▼兴元论解萧复状

  右,钦溆赍萧复表示臣,兼奉宣圣旨“朕比缘李怀光凶狂,权且就此回避。山南既与京畿接近,指麾兵马,日望收城。今萧复劝朕令幸江陵,表状之中,张皇颇甚,朕不会其意。昨问从一,从一亦甚惊怪,不知事由。萧复奏事官李充,朕适唤对共语,亦似不是纯良。此人莫是李承昭家子弟否?卿宜审看萧复表中意趣,斟酌奏来”者。

  臣伏睹其表,兼揣其情,盖以远路传闻,事多失实,大臣献纳,务且竭诚。虽有过当之虞,失中之策,但宜勿用,不足为尤。何则?驻跸奉天,屯难已甚,况又不驻,艰危可知。萧复备位枢衡,奉使宣抚,忽闻变故,宁免惊忧?梁、岷之间,穷隘特甚,辇挽攸止,资奉实难。凡在恋主之诚,各怀徯后之志,是以延赏奉迎于西蜀,韩滉望幸于东吴,此乃臣子之常情,古今之通理。萧复所请,亦类于斯,事虽非宜,意则可恕。李充顷任御史,臣尝与之同寮,其人是故福建观察使李椅之男,与承昭房从已远,才颇通敏,性亦温恭,宗族之中,足称佳器。伏愿更广询访,方验臣言不诬。谨奏。

  ▼又答论萧复状

  右,钦溆奉宣圣旨“卿所奏萧复事,朕已具悉。假使更无别意,终是不识事宜。今巡行诸道,转恐事多乖失,缘孟皥年老,今欲除萧复为福建观察使,便令赴任,去就亦应得所,卿意以为何如”者。

  伏以将相之任,所委皆崇,中外迭居,亦是常理。然君臣有礼,进退不可以不全;理体有宜,本末不可以不称。顷盗兴都邑,驾适郊畿,陛下悔征赋之殷繁,念黎元之困悴,诞降慈旨,深示悯伤,特遣大臣,普询疾苦,本期还报,将议优蠲,众情颙颙,日望上达。今若未终前命,遽授远藩,则是膏泽将布而复收,涣汗已发而中废,事既失望,人何以观?斯乃进退之礼不全,本末之宜不称,谓为得所,臣实疑之。傥虑处事乖方,不欲淹留在外,则当谕以诏旨,促其归程。远郡巡历未周,但令副介分往。待其复命,亲访物情,革弊垂恩,用符德号。使务既毕,能否益彰,徐择所宜,以图进退,庶于事体,允得厥中。谨奏。

  ▼兴元论续从贼中赴行在官等状

  右,钦溆奉宣圣旨“近日往往有卑官从山北来,皆称自京城偷路奔赴行在,大都此辈多非良善。有一邢建论说贼中体势,语最张皇,察其事情,颇是窥觇,今且令留在一处安置。如此之类,更有数人,若不根寻,恐有奸计。卿宜商量如何稳便”者。

  臣伏以任总百揆者,与一职之守不同;富有万国者,与百揆之体复异。盖尊领其要,卑主其详,尊尚恢弘,卑务近细。是以练核小事,糺察微奸,此有司之守也。维御万枢,选建庶长,总纲而众目咸举,明迩而群方自通,此大臣之任也。愚智兼纳,洪纤靡遗,盖之如天,容之如地,垂旒黈纩而黜其聪察,匿瑕藏疾而务于包含,不示威而人畏之如雷霆,不用明而人仰之如日月,此天子之德也。以卑而僭用尊道,则职废于下;以尊而降代卑职,则德丧于上。职废则事不举,德丧则人不归。

  事不举者,弊虽切而患轻;人不归者,衅似微而祸重。兹道得失,所关兴亡。圣王知宇宙之大,不可以耳目周,故清其无为之心,而观物之自为也。知亿兆之多,不可以智力胜,故壹其至诚之意,而感人之不诚也。异于是者,乃以一人之听览,而欲穷宇宙之变态;以一人之防虑,而欲胜亿兆之奸欺。役智弥精,失道弥远。

  故宣尼述陶唐之盛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周诗》美文王之德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是皆覆育万物,浑然大同,无好无恶,不忌不克之谓也。项籍纳秦降卒二十万,虑其怀诈复叛,一举而尽坑之,其于防虞,亦已甚矣。汉高豁达大度,天下之士至者,纳用不疑,其于备虑,可谓疏矣。然而项氏以灭,刘氏以昌,蓄疑之与推诚,其效固不同也。秦皇严卫雄猜,而荆轲奋其阴计;光武宽容博厚,而马援输其款诚。岂不以虚怀待人,人亦思附;任数御物,物终不亲。情思附则感而悦之,虽寇雠化为心膂有矣;意不亲则惧而阻之,虽骨肉结为仇慝有矣。臣故曰:兹道得失,所关兴亡。

  伏惟陛下睿哲文思,光被四表,孝友勤俭,行高百王。然犹化未大同,俗未至理者,良以智出庶物,有轻待人臣之心;思周万几,有独驭区宇之意;谋吞众略,有过慎之防;明照群情,有先事之察;严束百辟,有任刑致理之规;威制四方,有以力胜残之志。由是才能者怨于不任,忠荩者忧于见疑,著勋业者惧于不容,怀反侧者迫于攻讨。驯致离叛,构成祸灾。兵连于外,变起于内,岁律未半,乘舆再迁,国家艰屯,古未尝有。

  以陛下至圣之德,而遘兹殷忧之期,天其或者欲大启睿心,儆小失而崇丕业耳。臣谓陛下当奉若天意,追咎已然,凡所致寇之由,悉已详知其故,将革前弊,以消群疑。今承德音,尚袭流误,若未悔祸,何由弭灾?臣获蒙过知,又辱下问,若务顺旨,是为欺天,庸敢指陈,庶裨阙漏。往岁初奋师旅,四征不庭,义烈之徒,人思自效。舍逆归款者,继献于阙下;陈谋谏失者,争诣于禁门。

  陛下能于此时,乘军气之方雄,因人心之愿尽,辍沐吐哺,虚襟坦怀,海纳风行,不疑不滞。功者报之,义者旌之,直者奖之,才者任之。其或有志而无补于时,敢言而不当其理,亦必恕其妄作,录其善心,率皆优容,以礼进退。如此则海内风靡,翕然归心,贤愚咸怀,小大毕力,蕞尔凶丑,曾何足平。臣固知久已理安,必无奉天之幸矣。其所以孕祸胎而索义气者,在乎独断宸虑,专任睿明。

  降附者意其窥觎,输诚者谓其游说。论官军挠败者猜其挟奸毁沮,陈凶党强狡者疑其为贼张皇献计者防其漏言,进谏者惮其宣谤。凡此之类,悉贻圣忧,咸使拘留,谓之安置。或诘责而置于客省,或劳慰而延于紫庭。虽呵奖颇异其辞,然于圏闲一也。既杜出入,势同狴牢,解释无期,死生莫测。守护且峻,家私不通。一遭絷维,动历年岁。想其痛愤,何可胜言。由是归化渐稀,而上封殆绝矣。徇义之心既阻,胁从之党弥坚。而贵近之臣,往来之使,希望风旨,诡辞取容,唯揣乐闻,不忧失实。咸言圣谋深远,策略如神,小寇孤危,灭亡无日。

  陛下急于诛恶,皆谓其事信然,穷兵竭财,坐待平一,人心转溃,寇乱愈滋,遂至毂下生戎,宫闱不守。傥陛下能于此际遽敷大号,谢过万方,叙忠良见忌之冤,而举其尤鲠亮者,加之厚秩;纠阿谀不实之罪,而数其极奸妄者,处之大刑。赏罚既明,忠邪毕辨,以此临下,谁敢不诚,以此怀人,何有不服?过而能改,乱亦遄安。臣固知寻复京师,必无梁、岷之游矣。

  陛下既阙慎于始,又失图于中,收之西隅,唯在兹日,岂可复使一事纰缪,一言过差哉?今贼泚未平,怀光继叛,都邑城阙,猰貐迭居;关辅郊畿,豺狼杂处。朝廷僻介于远郡,道路缘历于连山,杖策从君,其能有几?推心降接,犹恐未多,稍不礼焉,固不来矣。若又就加猜劾,且复囚拘,使反者得辞,来者怀惧,则天下有心之士,安敢复言忠义哉!卵胎不伤,麟凤方至,鱼鳖咸若,龟龙乃游,盖悦近者来远之资,怀小者致大之术也。

  窃料邢建等辈,必非助逆之徒,假如过有张皇,迹涉疑似,亦望矜愚惜体,屈法裕人,并量器能,随事甄贷。武者措之于戎伍,文者付之于宰司,大则授以职员,次但优其选序。必有须离行在,难处亲军,则或除诸道一官,或委诸使录用,就其常分,各稍加恩。古人有言:“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惠泽所及,讴歌乃归,流闻四方,孰不欣戴。

  昔赵杀鸣犊,圣人辍行;燕尊郭隗,贤士继往。况乎天子所作,天下式瞻。一言阻物,则天下莫不自疑;一事恤人,则天下莫不同悦。固不可以小失为无损而不悔,亦不可以小善为无益而不行。小犹慎之,矧又非小。愿陛下惟事无大小,皆以覆车之辙为戒,实宗社无疆之休。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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