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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出 手谈


  (外上)
  
  〖番卜算〗鹪鹩方托枝,驵骏嘶归路。咫尺巫山路转迷,应愧题红句。

  松关风动炎光薄,人坐清闲、清闲,肠断花间与梦间。
  昨宵拾得人间恨,空自熬煎、熬煎,拴锁离情上下弦。

  下官张于湖是也。因赴任建康,船到钟山地方,天道炎热,借宿僧房。恐人知我是地方官长,故假说姓王,在此暂住。昨夜乖月闲吟,忽听仙姑弹琴,令人整整想了一夜。闻得他住西房,不免探望一回,多少是好。苔深令路滑,花密碍人行。白云深锁处,鸡犬杳无声。——有人在此么?

  〖前腔〗(旦上)花影转疏櫺,鸟语惊幽梦。忽闻窗外有人声,还自惭迎送。

  ——相公稽首。
  (外)仙姑少礼。
  (旦)有失迎候,罪过万千。
  (外)轻谒禅堂,无任惭惧。
  (旦)不敢,请坐告茶。
  (外)仙姑,你昨夜瑶琴一曲邀残月,松梢露滴声悲切。归去洞房更漏永,巫山有梦和谁说?
  (旦)相公,我意絮沾泥心炼铁,从严不爱闲风月。莫把杨枝作柳枝,多情还向章台折。
  (外)小生戏谈,无烦介意。(看科)旧间棋枰甚精,敢是仙姑能棋?
  (旦)略知一二。
  (外)请教一局。
  (旦)香公那里?
  (净上)才烧佛座香,却扫堂前地。忽闻花外呼,慌忙又来至。师父有何分付?
  (旦)看棋枰过来,我与王相公下棋。一面看茶来吃。
  (净)是。(掇桌笑科)你两个不要不分皂白。
  (旦)咄!快去看茶!相公请先。
  (外)学生僭了。

  〖黄莺儿〗(外)花院手闲敲,战楸枰两下交,争先布摆装圈套。双关那着,(旦)我输了这一子了。(外)单敲这着。(外作思科,旦)相公用心。(外)声迟思入风云巧。笑山樵,从他烂柯,不识我根苗。

  (旦)相公输了。
  (外)果然输了,还饶一着。

  〖前腔〗(旦)换局更难饶,你热心机,我冷眼瞧。其间有路应难到。(外)待我点眼。(旦)我推开那着,点破你这着,双关那怕你能单吊。笑鸣蜩,纵横羽中,千局总徒劳。

  (外)又是学生输了。
  (旦)相公故意相让。
  (净)江心烹玉液,山顶采云衣。——茶在此间。请问相公,输赢若何?
  (外)仙姑连胜二局。
  (净)出奇,我说你敌他不过。
  (外)香公回避。
  (净)且贪闲处睡,不管是和非。(下)
  (外)仙姑手中佳扇,为何无人题写?
  (旦)欲求足下濡染,未敢轻渎。
  (外写科)“碧玉簪完金缕衣,玉如肌。从今休去说西施,怎如伊。香腻桃腮不傅粉,最偏宜。好对眉儿共眼儿,觑人痴。”
  (旦接看科)词章虽妙,只是言语太狂。我这里:清净堂中不卷帘,景幽然。闲花野草漫连天,莫狂言。
  (外)独坐洞房谁是伴?
  (旦)一炉烟,闲来窗下于琴弦,小神仙。——相公:

  〖猫儿坠〗(旦)新词艳逸,望报始投桃。争奈禅心爱寂寥,鸾台久已弃残膏。相告,休错认莲池,比做蓝桥墩。

  〖前腔〗(外)芳心玉洁,羽服剪霞绡。可惜姱容空自老。(外背科)蜂媒羞订凤鸾交。(外揖拜)轻造,望恕却风流少年才调。

  〖尾〗(外)是非偶尔空谈笑。(旦)好收拾作家腔调。这等没担儿相思别处挑。

  (外)小生就此告辞了。
  (旦)冒犯,恕罪恕罪。

  (旦)金焦落日映纱窗,一局棋消夏日长。(下)
  (外)明日骄骢卜归路,梦魂犹自惜余香。

  (外)王安那里?
  (末应科)王安,我在此不便,可作速打牌到建康,报说二十三日到任。快去!
  (末)知道了。
  (外下)
  (末云)我老爹在此数日,想是与那道姑无缘,只得去了。正是:巫山隔渺茫,空作襄王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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