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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古代文学上的妇女观(4)


  但是两者几乎有混同的倾向,因为忒洛巴陀耳的恋爱的对象都是已婚的主妇,并非处女,诗中只有爱慕而无欲求,也没有结婚的愿望。这个原因,上面已经说及,便是这里的所谓恋爱,并非平等关系,乃是从主仆关系出来的,所以诗中的爱人在实际是威严的主母,与圣母之可仰而不可即仿佛一样。诗人的“恋爱的服务”(Service of Love),先为诗歌的请求,倘主母许可,正式的与以接吻及指环等亲身之物,以为印证,以后便承受他的诗的赞美。

  这恋爱的服务虽然因为公认恋爱,可以说是人性解放的初步,却还受各种束缚,有许多非人情的地方,他们所爱的既然是一个神圣的偶像——圣母或主母——诗中的恋爱因此也自然是理论而非经验,是理想上的当然而非人情上的必然:这正是不得已的缺点。理论的恋爱虽然可以剖析的很是微妙,但没有实际的无穷的变化,所以忒洛巴陀耳的诗只以巧妙胜,不以真挚胜。英国且德(H.J.Chaytor)在所著《忒洛巴陀耳》(The Troubadours)中总叙这类恋爱诗的要旨云,

  “诗人首先赞美其所爱者;她在肉体上精神上都是完全,她的美照耀暗夜,她的出现能使病者愈,使悲者喜,使粗暴者有礼,等等。诗人的对于她的爱与贞壹是无限的:和她分离将比死更坏,她的死将使世界无欢,而且他欠她一切所有的善或美的思想。这只为她的缘故,他才能够歌吟。与其从别人受到最高的恩惠,他宁可在她手里受无论怎样的苦痛和责罚。……这个热情变化了他的性质:他是一个比先前更好更强的人,预备饶恕他的仇敌,忍受一切肉体的艰苦;冬天在他同愉快的春天一样,冰雪像是柔软的草地和开花的原野。但是如或不见还报,他的热情将毁灭他;他失了自制,同他说话也不听见,不能吃,不能睡,渐渐变成瘦弱,慢慢的陷到早年的坟墓里去了。即使这样,他也不悔恨他的恋爱,虽然他指爱引他到苦与死里去,他的热情永久的变强,因有希望扶助着他。但是倘若他的希望实现了,他欠这一切,都出于夫人的慈惠,因为他自己的能力是一点都不能有所成就的。”

  我们在这里再引一节颂圣处女马理亚的诗,忒洛巴陀耳的恋爱诗风差不多可以略见一斑了。

  “夫人(Domna),无刺的蔷薇,甜美在一切花之上,结实的枯枝,不劳而生谷的地,星,太阳之母,你自己父亲指神的保母,在世界上或远或近,没有女人能够像你。案枯枝意即指处女

  夫人,净而且美的处女,在产前如此,其后亦然;耶稣基督从你受了肉身,而不使生瑕,正如太阳照时,美光通过窗上玻璃而入内。”

  这种骑士的诗歌,虽然有一种窠臼,但是略能改正社会上对于妇女的观念,颇有功绩。德国同派的诗人于赞美意中的个人以外,兼及女性的全体,其态度尤为真诚而平允。如来因玛耳(Reinmar von Hagenau)诗云,

  女人,怎样的一个祝福的名!
  说来怎样的甜美,想来怎样的可感谢!

  乌尔列息(Ulrich von Lichtenstein)云,

  我想神不曾造过比女人更好的物。

  又诗云,

  女人是净,女人是美,
  女人是可爱而且优雅,
  女人于心里困苦的时候是最好,
  女人带来一切的好事,
  女人能召男人向名誉去,
  阿,能承受这些的人是幸福了。

  至于华尔德(Walter von der Vogelweide)下面的话,又与但丁(Dante)的意见相一致了。

  恋爱的最好的报酬,是男子自己品格的增高。
  有着好女人的爱的人,
  羞耻一切的恶行。

  以上所说,是中古时代顺应了社会潮流而发生的一派文艺思想,但同时也别有反抗的一派,占有相当的势力。在各种传奇(Romance散文或韵文的,多含神异分子的故事)里最为习见,如福斯德(Faust)博士卖灵魂求快乐,丹诃什尔(Tannhäuser)入爱神山(Venusberg)之类,便是一例,但在弹词《奥加珊与尼古勒德》(Aucassin et Nicolette)里,这趋向最为明了。奥加珊爱奴女尼古勒德,但是他的父亲伯爵不答应,叫女的教父子爵劝诫他,说倘若娶了尼古勒德,将坠地狱,不得往天堂里去。奥加珊答说,

  “在天堂里我去干什么呢?我不想进去,我只要得我的甜美的朋友,我所挚爱的尼古勒德就好了。因为往天堂去的,都是那些人:那老牧师们,老跛脚和那残废者,他们整天整夜的在神坛前,在教堂底下的窟室里咳嗽;那些穿旧外套和破衣服的人们;那些裸体,赤足,都是伤痕的;饥饿干渴,寒冷困苦而死的。这些人们往天堂去,我与他们一点都没有干系。但是地狱里我却愿去。……我愿到那里去,只要有我的甜美的朋友尼古勒德在我的身旁。”

  其后叙述尼古勒德从幽居中逃出,月夜经过园中的情景,令人想起所罗门的《雅歌》。

  “她用两手拿着衣裾,一手在前,一手在后,轻轻的在堆积在草上的露里挨着,这样走过了花园。她的头发是黄金色,垂着几缕爱发;她的眼睛,蓝而带笑;面色美好,嘴唇朱色,比夏天的蔷薇或樱桃更红;牙齿白而且小;她的乳坚实,在衣下现出,如两个圆果;她的腰很细,两手可以围过来。她走过去的时候,踏着雏菊,花映在伊的脚背和肉上,仿佛变了黑色,因为美丽的少年处女是这样的白。”

  在《浪游者之歌》(Carmina Vagorum)集里,也多有这类赞叹肉体美的句子,如

  额呵,喉呵,嘴唇呵,面颊呵,
  都给与我们恋爱的资粮;
  但是我爱那头发,
  因为这是黄金的颜色。

  又如《美的吕提亚》(“Lydia bella”)的首节云,

  美的吕提亚,你比清早的新乳,
  比日下的嫩百合还要白!
  同你的玫瑰白的肉色相比,
  那红蔷薇白蔷薇的颜色都褪了,
  那磨光的象牙的颜色都败了。(据英国西蒙士编《酒与女人与歌》)

  《浪游者之歌》是当时在欧洲各大学游学的少年教士所作,用拉丁文,多仿颂歌体,而诗的内容,却是西蒙士所说的酒与女人与歌,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出禁欲思想的失败,知道将有什么新的发展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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