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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记的依托的构造的改作的摹拟的歌谣(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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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义地说,这些都可以说是摹拟的歌谣:小部分曾行于民间,大部分没有——其中有些,本不为行于民间而作。 一 追记的 追记是对于口传的古代歌谣而言。这有两种意义:一是照原样开始著录下来,如前述白启明先生之论《弹歌》;一是用当世语言著录下来,仿佛太史公之译《尚书》,郭绍虞先生之论《蜡辞》,便以为如此。普通用后一义,我现在也用这一义。若依前一义,那便是真正的歌谣了。我以为《弹歌》的文字,究竟还平易,或者也是第二种的追记。 二 依托的 “依托大都附会古人”(《古谣谚·凡例》),我所知只有《康忂谣》一例:《列子·仲尼》篇云:“尧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治欤,不治欤?不知天下之愿戴己欤,不愿戴己欤?顾问左右,左右不知,问外朝,外朝不知;问在野,在野不知。尧乃微服游于康忂,闻儿童谣曰: 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尧喜,问曰:‘谁教尔为此言?’童儿曰:‘我闻诸大夫。’问大夫;大夫曰:‘古诗也’。”郭绍虞先生说:“此节文中很可以看出是因于孔子赞尧‘荡荡乎民无能名焉’(《泰伯》篇)一语而后推衍出来的。所谓‘左右不知’‘不识不知’云云,都所以为‘民无能名’的形容。而且此《康忂谣》的前二句见《诗·周颂·思文》篇,后二句见《诗·大雅·皇矣》篇。固然《诗经》中亦多袭用成句之处,……但是我们不能据于晚出的伪书以信《思文》、《皇矣》二篇之袭用《康忂谣》成语,我们只能谓后出的《列子》掇拾《诗经》的成语以托为上古的歌谣。”(《中国文学史纲要稿》)这种联缀成语的依托是很巧妙的。还有一种“补亡”,也可在此附论。郭先生说:“邃古传说或者谓在某时代有某种作品,但是至于后世,往往归于散佚,于是仅存其目而不能举其辞。如夏侯玄《辨乐论》谓‘伏羲氏因民兴利,教民田渔,天下归之,时则有网罟之歌;神农继之,教民食谷,时则有丰年之咏。’《隋书·乐志》所言与之相同,不过其歌词如何,早已散佚莫考。唐元结补乐歌十篇有《网罟歌》见《唐文粹》,其辞曰: 吾人苦兮水深深,网罟设兮水不深; 吾人苦兮水幽幽,网罟设兮水不幽。 元结又补《丰年咏》云: 猗大帝兮其智如神;分华实兮济我生人。 猗大帝兮其功如天;均四时兮成我丰年。 此等出于后人依托,在当时作者既已明言,即在于今日亦犹可考知其主名,所以其本不是邃古文学很为明显;而且,即伏羲、神农之号,《网罟歌》《丰年咏》之目,已恐是出于后人的想像,则于其本身本已不能十分确信了。” 三 构造的 这又有三种:一是托为童谣,实系自作,并未传播。如《南史·卞彬传》云:“齐高帝辅政,袁粲、刘彦节、王蕴等皆不同,而沈攸之又称兵反。粲蕴虽败,攸之尚存。彬意犹以高帝事无所成,乃谓帝曰,‘比闻谣云: 可怜可念尸著服,孝子不在日代哭;列管蹔鸣死灭族。 公颇闻不?’蕴居父忧,与粲同死,故云‘尸著服’也。‘服’者,‘衣’也;‘孝子不在日代哭’者,‘褚’字也。彬谓沈攸之得志、褚彦回当败,故言‘哭’也。‘列管’,谓‘箫’也。高帝不悦。及彬退,曰,‘彬自作此’。”这一段中一则曰“彬意”,再则曰“彬谓”,坐实了卞彬自作;但《南齐书》所叙稍含混。(据《古谣谚》八十七) 又《新唐书·董昌传》云:“累拜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爵陇西郡王。昌得郡王,咤曰,‘朝廷负我;何惜越王不我与?时至,我当应天顺人。’其属吴繇、秦昌裕、卢勤、朱瓒、董庠、李畅、薛辽与妖人应智王、温巫、韩媪,皆赞之。昌益兵城四县自防。山阴老人伪献谣曰: 欲识圣人姓,千里草青青;(《古谣谚》原注:原本无,今据《广记》卷二百九十引《会稽录》,及《全唐诗》十二函补)欲知天子名,日从日上生。 昌喜,赐百嫌。乾宁二年,即伪位,国号大越。”(据《古谣谚》八十七)又如《汉书·王莽传》云:“风俗使者八人还,……诈为郡国造歌谣,颂功德,凡三万言。”这自然也是未经传播的。 二是为了某种政治目的,构造歌谣,使儿童歌之,传于闾巷。有的是陷害人的,如北齐祖珽穆提婆与斛律光积怨。时周将军韦孝宽忌光英勇,乃令参军曲岩作谣言云: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又曰: 高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 珽因续之曰: 盲眼老公背上下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 令小儿歌之于路。提婆闻之,以告其母女侍中陆令萱。萱以“饶舌”斥己也,“盲老公”谓班也。遂相与协谋,以谣言启帝。光竟以此诛。谣中“百升”谓“斛”,“明月”乃“光”字,“高山”则指齐也。(据《古谣谚》八十七引《北齐书·周书》) 这几首谣辞说斛律光有野心,陷害之意甚明。更有用旁敲侧击法的,如《旧唐书》载裴度自兴元请入朝时,李逢吉党张权舆作谣词云: 非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 “天上有口”言度尝平吴元济也。这谣词乍看似乎是颂裴度的功德的,但张权舆的疏里说,“度名应图谶,……不召自来,其心可见”;所谓“图谶”,便是这首谣词了。这一来,谣词里说得越好,裴度便越危险了。可是这一回张权舆却未成功。(据《古谣谚》八十七) 有的是煽惑人的,如《朝野佥载》逸文,《古谣谚》原注,据《广记》卷二百八十八。载唐裴炎为中书令。时徐敬业欲反,令骆宾王画计,取裴炎同起事。宾王乃为谣曰: 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 教炎庄上小儿诵之,并都下童子皆唱。这样裴炎便入了他们的圈套了——但《通鉴考异》说这件事是谣言(据《古谣谚》九十三)。又《明季北略》但载李岩为李自成造谣词云: 穿他娘,吃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据《古谣谚》八十七) 这也是煽惑人的;但上一首是煽惑个人,这一首是煽惑民众。 有的是怨谤人的,如《续汉书·五行志》载献帝初京师童谣云: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古谣谚》六) “千里草”隐“董”字,“十日卜”隐“卓”字。这种歌词虽说是童谣,但如此精巧,显然是构造的。我疑心这是咒诅之辞,与“时日害丧”相同;其后来的应验,则是偶然。真正占验的童谣是没有的。 关于为政治的目的而作的歌谣,我们还可举一个笼统的例子。《全唐文》唐僖宗《南郊赦文》有云:“近日奸险之徒,多造无名文状,或张悬文榜,或撰造童谣。此为弊源,合处极法。”歌谣与政治的关系,这里是看得很重的。又前所举“并未传播”的、假托的童谣,也是关于政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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