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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俄瑞斯忒斯的归来(1)


  当国王阿伽门农被他的恶妻克吕泰谟涅斯特拉所杀死时,他的儿子,童子俄瑞斯忒斯也几乎要死于他母亲之手,但他的姐姐厄勒克特拉却取了他来,救他出于要杀害他的人们之手。她既救全了他,便将他送到史特洛菲士家中去,他乃是她父亲国王阿伽门农的家族的老友。俄瑞斯忒斯便住于他的家中,直到他的成年,其力足以执行法律之时。因为此土的法律,乃是,如果一个人被暗杀了时,他的儿子必须对于那个杀他的人报仇,不报不休。这位少年还跋涉到得尔福去问阿波罗的神示;阿波罗回答他说,他应该要报复了他父亲的血,即使对于生育了他的她。所以,他对于复仇之念,无时放下。现在,他已经成人了,他便来到阿耳戈斯城,把他自己化装了,使没有一个人会认识他。和他同去的是辟特士(Pylades),他乃是史特洛菲士的儿子。这两位少年,彼此异常地相爱;后来,人们说起朋友的义气,便都以他们为例。还有一个老人和俄瑞斯忒斯同来,他乃是一个奴隶,从俄瑞斯忒斯还是孩子时便侍候招呼着他的。现在,这三个人乃编造了一段故事,使得欺骗了王后和她的丈夫;他们这样地预备好了时,便于黎明时进了城。

  于是那个老人说道:“阿伽门农的儿子,你已见到了你所久欲看见的城邑了。那是伊俄的圣林,她被牛蝇所驱,走遍了世界;在左手是赫拉的神庙,那位神道是人人知道的;在我们之前的,乃是珀罗普斯的孩子们的王宫,这一个王家,不知经历了多少的不幸;在过去的时候,当你母亲要想杀害了你时,我带了你,从那宫中出来。但现在我们必须快快地商议着,因为太阳已经东升了,群鸟已经醒来了,我们必须在人们出去做工以前预备好了。”

  于是俄瑞斯忒斯答道:“说得不错,老人家。那么,请你听我的打算。第一,要知道,当我在得尔福听到了阿波罗的神示,我该怎样地最好地报了我父之仇时,他吩咐我既不要信托盾,也不要信托矛,但须以巧计完成这个复仇之举。那么,你且窥一个机会进了宫去,打听着宫中的事。因为他们将不会认识你是谁的,你是那么厉害地变了。你要告诉他们以如此的一个关于我的故事,确然可以欺骗了他们的。我们同时要到我父亲的坟上去拜扫一番,以祷他的英灵,我将要以我头上取下的头发以及饰物祭献给他,以后,便要回来,办好了留下来的要办的事。”

  当他这样说了时,他便祷道:“啊,我的国家和你们此土的诸神!请你们帮助我,你,我父亲的家,也要这样,我受了诸神的吩咐来到这里洗清血的罪过。”

  于是老人说道:“我听见有人在哭泣的声音。”俄瑞斯忒斯答道:“无疑地,这是我的姐姐厄勒克特拉。我们要停留在这里,听她说什么。”“不然的,”老人说道,“让我们做我们的事,不要再延搁下去了。”于是他们走了。

  然后,厄勒克特拉走了出来,大声地痛哭着她的父亲,她祷求道,但求天神们快送她的兄弟俄瑞斯忒斯回家来为他报仇。和她同在着的,是一群阿耳戈斯的女郎们,她们想要安慰她,说道,对于死者那样地悲哭着是没有用处的,别人也有和她同一的情形,她应该具有忍耐心,因为时间要带来责罚给作恶者的。她们还劝她,要噤声不言,否则,恐要使那两个主宰着她家的人生怒了。

  于是厄勒克特拉对她们布露了她的悲哀,她说道:“我求你们,阿耳戈斯的女郎们,你们不要看错了我,以为我是一个完全没有知识与忍耐的人。因为有什么较好的妇人不如我那么办着呢?你们想想看,我是怎样地不得不和杀了我父亲的他们同住着;我每天看见这个卑鄙的埃癸斯托斯坐在他所称为王的座上,穿着同一的王袍;他乃怎样地是我的这位母亲的丈夫,如果她诚然是一个母亲,她乃能够屈躬于如此的卑恶之中。你们知道,她于每一个月她杀了我父亲的那一天,她必定宴请宾客,祭献诸神。所有这一切我都不得不眼见着,秘密地在哭泣,因为诚然地,这是不许我公开地如心所欲地表白出那样的悲哀的。这个妇人诚然常常讥嘲着我,她定要知道我为什么比别人格外多愁,而别人也有失去了他们的父亲的。但有时候,如果偶然的,她听见有什么人说,俄瑞斯忒斯预备要回到此土来,她便愤怒不可抑,有如一只野兽似的狂怒着;而她的丈夫,这个懦夫,乃与妇人为敌的,更激起她对我的愤怒。我仍然在望着俄瑞斯忒斯,希望他在什么时候归来;但他却延搁得久之又久,而同时,我便消失在悲哀与烦恼之中。”

  于是阿耳戈斯的女郎们,在已知埃癸斯托斯外出不在,她们能够更自由地谈论此事之后,便很想晓得厄勒克特拉究竟有没有得到她兄弟俄瑞斯忒斯的消息,并力劝她安心地自慰着,他一定会来的。但正当她们聚谈着时,厄勒克特拉的姐妹克律索忒弥斯走了岀来,带着祭献她父亲坟上的东西在手,还有别的女郎们跟随在后。现在,这两个女郎的性格是彼此很不相同的,厄勒克特拉是勇气奋发,心胸爽直,凡她所憎的人,她便不肯与之干休,也不肯隐藏了心中的所有。但克律索忒弥斯则不同,她是智计深藏的,她能够和她所不爱的人表面上快快活活地同住着,还能和他们客客气气地说好话。现在,当厄勒克特拉看见她姐妹来了,便破口以许多愤愤不平的话来骂她,说道,她依附于犯下那么大罪的母亲而忘了她父亲,大是不该;还说道,她和作恶者同住着,还能和衷共济,那么安适舒服地活下来,这实是一件卑鄙的事。

  当阿耳戈斯的女郎们正要和她们二人排解时,克律索忒弥斯却答道:“这些话我受之不为诧异,我也并不注意到他们,但我却听见了一场大祸事,快要降临于我姐姐身上了,这将使她永不会再悲诉着。”

  “不,什么事?”厄勒克特拉说道,“你所说的不幸的事,有比我现在所受的更为巨大的吗?”

  “诚然地,”克律索弥斯答道,“因为如果你再不中止这些苦诉的话,他们将押送你到远远的所在去,将你关闭起来,使你永远再看不见太阳光。”

  但厄勒克特拉听见了这些事,却一点也不害怕,她的愤怒,反更增加。过了一会儿,她们之间的争闹还不曾停止,克律索忒弥斯便要自己走她的路。当厄勒克特拉见她要去,她便问她,她为什么带了这些祭献死者之物,到什么地方去。

  克律索忒弥斯答说,她受了她母亲的吩咐,把这些东西带到国王阿伽门农的坟上去。因为王后在夜中见了一个幻象,使她十分烦忧,所以她便很恐怖着;那个幻象是这样的:她所杀死的国王,她的丈夫,仿佛是和她在一处,有如他过去的时候一样;他执着他生前所常执的王杖——这王杖现在为埃癸斯托斯执——将它植在地上;在这杖上发生出了一枝极荫广的树枝,密刻奈的全境,都被覆在其荫下。“我所听见的,”她说道,“她在白天时所告诉的梦境仅是如此;但过于此,则非我所知的了,除了她为了恐惧派我送这些祭礼去祭献。”

  于是厄勒克特拉答道:“不,我的姐妹;不要把这些东西放到我们父亲的坟上去,因为他是不乐于受到这些东西的;且散它们于风中,或埋它们于土中吧。所以,让它们留下,当她死后给她吧。诚然地,她乃是妇人中的最无耻者,她不用想献上这些祭物给她那么奸诈地杀死了的他。她还以为她能够以此种东西来偿赎了她所溅的血吗?不然的。把这些东西抛了开去;但你和我将把从你的和我的头上取下来的头发放在坟上;这诚然是微物,然而却是我们所有的。你要对我们父亲祷求着,他即使住于地下,也要帮助我们,且使俄瑞斯忒斯早早地归来,将他的足踏在那些憎恨我们的人的颈上。”

  克律索忒弥斯答应了,说她可以做,于是走了开去。过了不多时候,王后克吕泰谟涅斯特拉走了出来,她看见她的女儿厄勒克特拉立在宫门之外,便十分地生气,说道,国王埃癸斯托斯曾禁止她出宫门之外,如今他不在家了,她便不顾忌她的母亲,这是不应该的。

  “但现在,”她说道,“让我们评评理看。你说我不对,因为我杀了你父亲,这是事实,我不否认。但你要注意,杀他的乃是公理,不仅是我;而你应该站在公理的一边。他杀了你的姐姐,牺牲了她祭神,没有一个希腊人曾下过那么一个毒手。他为了什么要杀害了她呢?‘为了希腊人之故。’你将说道。但希腊人和我的孩子有什么相干呢?或者,这是为了他的兄弟国王墨涅拉俄斯之故吗?但墨涅拉俄斯不是也有了两个孩子了吗?他们为什么不死其一呢?为的是,看出生他们的父与母都是什么样的人;希腊人从事于这场大战,还不是为了他们之故吗?你想,死亡乃欲求我的孩子们更甚于欲求他的孩子们吗?或者,这个可诅咒的父亲乃不是顾到我的孩子们,而仅知维护他兄弟的孩子们吗?诚然地,这乃是一个愚蠢而凶恶的人所做的事。唉,不管你如何想法,我是这样说的;已死了的她,假如她能够发声说话,她也要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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