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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变文的出现(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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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但敦煌写本里的最伟大的珍宝,还不是这些叙事歌曲以及民间杂曲等等。它的真实的宝藏乃是所谓“变文”者是。“变文”的发现,在我们的文学史上乃是最大的消息之一。我们在宋、元间所产生的诸宫调、戏文、话本、杂剧等都是以韵文与散文交杂的组成起来的。我们更有一种弘伟的“叙事诗”,自宋、元以来,也已流传于民间,即所谓“宝卷”、“弹词”之类的体制者是。他们也是以韵、散交组成篇的。究竟我们以韵、散合组成文来叙述、讲唱,或演奏一件故事的风气是如何产生出来的呢?向来只当是一个不可解的谜。但一种新的文体,决不会是天上凭空落下来的;若不是本土才人的创作,便当是外来影响的输入。 在唐以前,我们所见的文体,俱是以纯粹的韵文,或纯粹的散文组织起来的。(《韩诗外传》一类书之引诗,《列女传》一类书之有“赞”,那是引用“韵文”作为说明或结束的,并非韵散合组的新体的起源。)并没有以韵文和散文合组起来的文体。这种新文体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在什么时候产生的呢?最可能的解释,是这种新文体是随了佛教文学的翻译而输入的。重要的佛教经典,往往是以韵文散文联合起来组织成功的;像,“南典”里的《本生经》(Jataka),著名的圣勇(Aryasura)的《本生鬟论》(Jataka-mala)都是用韵、散二体合组成功的。其他各经,用此体者也极多。佛教经典的翻译日多,此新体便为我们的文人学士们所耳濡目染,不期然而然的也会拟仿起来了。 但佛教文学的翻译,也和近来的欧洲文学的翻译一样,其进行的阶段,是先意译而后直译的。初译佛经时,只是利用中国旧文体,以便于览者。其后,才开始把佛经的文体也一并拟仿了起来。所以佛经的翻译,虽远在后汉、三国,而佛经中的文体的拟仿,则到了唐代方才开始。这种拟仿的创端,自然先由和佛典最接近的文人们或和尚们起头,故最早的以韵、散合组的新文体来叙述的故事,也只限于经典里的故事。而“变文”之为此种新文体的最早的表现,则也是无可疑的事实。从诸宫调、宝卷、平话以下,差不多都是由“变文”蜕化或受其影响而来的。 “变文”是什么东西呢?这是一种新发现的很重要的文体。虽已有了千年以上的寿命,却被掩埋在西陲的斗室里,已久为世人所忘记。——虽然其精灵是蜕化在诸宫调、宝卷、弹词等里,并不曾一日灭亡过。原来“变文”的意义,和“演义”是差不多的。就是说,把古典的故事,重新再演说一番,变化一番,使人们容易明白。正和流行于同时的“变相”一样;那也是以“相”或“图画”来表现出经典的故事以感动群众的。“变文”和“变相”在唐代都极为流行;没有一个庙宇的巨壁上,不绘饰以“地狱变相”等壁画的(参看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同样的,大约没有一个庙宇不曾讲唱过“变文”的罢。 《历代名画记》,中国第一部画史专著。唐代张彦远著。全书十卷。前三卷阐述绘画的发展和绘画理论等,几乎涉及当时绘画的整个领域。后七卷收入370余位画家的小传。 其初,变文只是专门讲唱佛经里的故事。但很快的便为文人们所采取,用来讲唱民间传说的故事,像伍子胥、王昭君的故事之类。最早的变文,我们不知其发生于何时;但总在开元、天宝以前吧。我所藏的一卷《佛本生经变文》,据其字体,显然是中唐以前的写本。又《降魔变文》序文上有:“伏惟我大唐汉朝圣主,开元、天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陛下,化越千古,声超百王;文该五典之精微,武析九夷之肝胆”云云的颂圣语,其为作于玄宗的时代无疑。 王定保的《唐摭言》记张祜对白乐天说道:“明公亦有《目连变》。《长恨词》云:‘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岂非‘目连访母’耶?”是《目连变》之类的东西,在贞元、元和时代,在士大夫阶级里也已成为口谈之资。巴黎国家图书馆藏的《维摩诘经变文》第二十卷之末,有“于州中应明寺开讲,极是温热”云云的题记。当是在应明寺讲唱此变文,大得听众的欢迎后所写的罢。《卢氏杂记》(《太平广记》卷二百四引)载“文宗善吹小管。时法师文溆为入内大德。一日,得罪流之。弟子入内收拾院中籍入家具籍,犹作法师讲声。上采其声为曲子,号《文溆子》”。 《乐府杂录》也载:“长庆中,俗讲僧文叙,善吟经,其声宛畅,感动里人。”文叙竟有“俗讲僧”之称,可见中晚唐时代,僧徒之为俗讲是很流行的事。这些都可见供讲唱的变文,在中晚唐时代的流行是并非模糊影响之事。至于变文到了什么时候才在社会上消失了势力了呢?宋真宗(公元998~1022年)曾禁止除了道、释二教之外的一切异教,而僧侣们的讲唱变文,也被明令申禁。我们可以说,在公元第十世纪之末,随了敦煌石室的封闭,“变文”也一同遭埋入了。然宋代有说经、说参请的风气,和说小说、讲史书者同列为“说话人”的专业,则“变文”之名虽不存,其流衍且益为广大的了。所谓宋代说话人的四家,殆皆是由“变文”的讲唱里流变出来的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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