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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渴慕未忘通媒烦说客 坠欢可拾补过走情邮(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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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梅丽和佩芳约着坐一车,让燕西坐一辆车,刚要出站门,忽见白秀珠一人在空场里站着,四周顾盼。一大群人力车,团团转转将秀珠围在中心,大家伸了手掐着腰只管乱嚷,说道:“小姐小姐,坐我的车,坐我的车,我的车干净。” 秀珠让大家围住,没了主意,皱了眉顿着脚道:“别闹,别闹!” 燕西看她这样为难的情形,不忍袖手旁观,便走上前对秀珠道:“密斯白,你也送客来的吗?我在车站上怎么没有看见你?” 秀珠在这样广众之前,人家招呼了不能不给人家一个回答,便笑道:“可不是!你瞧,这些洋车夫真是岂有此理,把人家围住了,不让人家走!” 燕西道:“你要到哪里去?我坐了车子来的,让我来送你去罢。” 秀珠听了这话,虽有些不愿意,然而一身正在围困之中,避了开去,总是好的。便笑道:“这些洋车夫,真是可恶,围困得人水泄不通。” 一面说着,一面走了过来。燕西笑着向前一指道:“车子在那面。” 右手指着,左手就不知不觉地来挽着她。秀珠因为面前汽车马车人力车,以及车站上来来往往一些搬运夫,非常杂乱,一时疏神,也就让燕西挽着。燕西一直挽着她开门,扶她上车去。燕西让她上了车,也跟着坐上车去。因问秀珠要到哪儿去?秀珠道:“我上东城去,你送我到东安市场门口就是了。” 燕西就分付车夫一声,开向东安市场而去。到了东安市场,秀珠下车,燕西也下了车。秀珠道:“你也到市场去吗?” 燕西道:“我有点零碎东西要买,陪你进去走走罢。” 秀珠也没有多话说,就在前面走。在汽车上,燕西是怕有什么话让汽车夫听去了,所以没有说什么。这时跟在后面,也没说什么。走到了市场里,陪着秀珠买了两样化妆品,燕西这才问:“你回家去吗?” 秀珠道:“不回家,我还要去会一个朋友。” 燕西道:“现在快三点了,我们去吃一点点心,好不好?” 秀珠道:“多谢你,但是让我请你,倒是可以的。” 燕西道:“管他谁请谁呢?这未免太客气了。” 于是二人同走到七香斋小吃馆里来。这时还早,并不是上座的时候,两人很容易地占了一个房间。燕西坐在正面,让秀珠坐在横头,沏上茶来,燕西先斟了半杯,将杯子擦了,拿出手绢揩了一揩,然后斟一杯茶,放在秀珠面前。秀珠微微一笑道:“你还说我客气,你是如何地客气呢?” 这时,秀珠把她那绛色的短斗篷脱下,身上穿了杏黄色的驼绒袍。将她那薄施脂粉的脸子,陪衬得是格外鲜艳。那短袖子露出一大截白胳膊,因为受了冻,泛着红色也很好看。在燕西未结婚以前,看了她这样,一定要摸摸她冷不冷的。现在呢,不但成了平凡的朋友,而且朋友之间,还带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嫌疑,这是当然不敢轻于冒犯的。秀珠见他望了自己的手臂出神,倒误会了,笑问道:“你看什么?以为我没有戴手表吗?” 燕西笑道:“可不是!这原不能说是装饰品,身上戴了一个表总便当得多。不然,有什么限刻的事,到了街上就得东张西望,到处看店铺门前的钟。” 秀珠道:“我怎么不戴,在这儿呢。” 说时,将左手一伸,手臂朝上伸到燕西面前。燕西看时,原来小手指上,戴了一只白金丝的戒指。在指臂上,正有一颗钮扣大的小表。秀珠因燕西在看,索性举到燕西脸边。燕西便两手捧着,看了一看,袖子里面,由腋下发射出来的一种柔香,真个有些熏人欲醉。燕西放下她手,笑道:“这表是很精致,是瑞士货吗?” 秀珠笑道:“你刚才看了这半天,是哪里出的东西都不知道吗?” 燕西道:“字是在那一面的,我怎样看得出来呢?不过这样精小的东西,也只有瑞士的能作。你这样的精明人,也不会用那些骗自己的东西。” 秀珠笑道:“还好,你的脾气还没有改,这张嘴,还是非常的甜蜜呢。” 燕西道:“这是实话,我何曾加什么糖和蜜呢?” 两人只管说话,把吃点心的事也忘了。还是伙计将铅笔纸片,一齐来放在桌上,将燕西提醒过来了,他问秀珠吃什么?秀珠笑道:“你写罢,难道我欢喜吃什么,你都不知道吗?” 燕西听她如此说,简直是形容彼此很知己似的,若要说是不知道,这是自己见疏了,便笑着一样一样地写了下去。秀珠一看,又是冷荤,又是热菜,又是点心,因问道:“这作什么?预备还请十位八位的客吗?” 说着,就在他手上将铅笔纸单夺了过来,在纸的后幅,赶快地写了鸡肉馄钝两碗,蟹壳烧饼一碟。写完,一并向燕西面前一扔,笑道:“这就行了。” 燕西看了一看,笑道:“我们两人,大模大样地占了人家一间房间,只吃这一点儿东西,不怕挨骂吗?” 秀珠笑道:“这真是大爷脾气的话,连吃一餐小馆子,都怕人家说吃少了。你愿意花钱那也就不要紧,你可以对伙计说,弄一碗鸡心汤来喝,要一百个鸡心,我准保贱不了。” 燕西正有一句话要说,说到嘴边,又忍回去了,只是笑了一笑。秀珠道:“有什么话,你说呀!怎么说到嘴边又忍回去了?” 这时,伙计又进来取单子,燕西便将原单纸涂改几样,交给他了。一会儿,还是来了一桌子的菜,还另外有酒。秀珠这也就不必客气了,在一处吃喝个正高兴。饭毕,自然是燕西会了帐。一路又走到市场中心来,依着燕西,还要送秀珠回家,但秀珠执意不肯,说是不一定回家,燕西也就罢了,乃告辞而别。不过这在燕西,的确是一种很快活的事了,无论如何,彼此算尽释前嫌了。 燕西回得家去,一进去,门口号房就迎上来说道:“七爷,你真把人等了一个够。那位谢先生在这儿整等你半天了。” 燕西道:“哪一个谢先生?” 门房道:“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他作傧相的那位谢先生。” 燕西道:“哦!是他等着我没走,这一定有要紧的事的,现在在哪里?” 门房道:“在你书房里。” 燕西听说,一直就向自己书房里来,只见谢玉树一个人斜躺在一张软椅上,拿了一本书在看。燕西还未曾开言,他一个翻身坐起来,指着燕西道:“你这个好人,送人送到哪里去了?上了天津吗?” 燕西道:“我又没有耳报神,怎么知道你这时候会来?我遇到一个朋友,拉我吃小馆子去了。你很不容易出学校门的,此来必有所谓。” 谢玉树笑道:“我是来看看新娘子的,顺便和你打听一件事。” 燕西道:“看新娘子那件事,我算是领情了,你就把顺便来打听的一件事,变为正题,告诉我吧。” 谢玉树笑道:“在我未开谈判之先,我还有一点小小的要求,我这个肚皮现在十分地叫屈。” 燕西一拍手道:“了不得,你还没有吃午饭吗?” 一面说话,一面就按了电铃。金荣进来了,燕西道:“分付厨房里,快开一位客饭来,作好一点。” 金荣答应去了。燕西笑道:“是了,你是上午进城的,以为赶我这里来吃饭。不料我今天吃饭吃得格外早,一点钟就上了车站。算没有合上你的预算,其实是你太客气了,你老实一点,让我们听差,给你弄一点点心来吃,他也不至于辱命。” 谢玉树道:“谁知道你这时候才回来呢?” 燕西道:“不去追究那些小问题了,你说罢,你今天为了什么问题来的?我就是这样的脾气,心里搁不住事,请你把话告诉我罢。” 谢玉树也知道燕西的脾气,作事总是急不暇择的。因道:“并不是我自己的事,我也是受人之托。” 燕西笑道:“你就不要推卸责任了。是你自己的事也好,是你受人之托也好,反正你有所要求,我认准了你办,这不很直截了当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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