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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手足情深芸篇诳老父 夫妻道苦莲舌弄良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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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之看到母亲有一番为难的样子,索性装出发愁的样子来。金太太便对她道:“你到前面去看看这东西,他在作什么?” 敏之道:“我说这件事,母亲作主答应就是了,何必闹得这样马仰人翻?” 金太太道:“我又何尝反对他们什么?不过事到如今,闹得这事的内容,你父亲也完全知道了。我要办,也得和你父亲解释清楚了才办得动。你不管别的,先去用几句好话把他安顿了再说。” 道之道:“人在气头上,是不顾一切的,他说作和尚去,宁可信是真话,不要信他是吓人的。” 金太太对敏之道:“你站在这里听什么?还不快快地去!” 敏之站在门边,手正扶着帘子听话,笑道:“先是满不在乎,一提醒了,就着急。这一会子,我去把他拖了来,有话还是妈对他说罢。” 于是就到前面燕西屋子里来,在窗子外,只见里面电灯通亮。敏之将头靠近玻璃窗,隔了窗纱向里一望,只见燕西坐在椅子上发呆,有一只手提的皮箱,翻开了盖,里面乱叠着东西,燕西对了那箱子现出一种踌躇的样子。敏之身子向后一退,便喊了一声老七,燕西在屋里答应道:“不要来罢,我脱衣睡觉了,不开门了。” 敏之明知道他没有睡,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前将门一拉,门就开了。一走进房门,燕西不是坐着,却在那里捡箱子里的东西。敏之道:“你这是作什么?真要走吗?” 燕西道:“这样的家庭,有什么好处?不如一走,反可以得到自由。” 说时,又在满屋子里找东西向箱子里装置。敏之一走上前,挽住了燕西的手,笑说道:“我是来作红娘的人,有话你该和我直说,那才是道理,你倒在我面前弄这些手段?你以为这样,就能吓着我吗?” 燕西道:“我为什么吓你?我难道早知道你要来,先装这样子等你来看不成?” 敏之笑道:“你不要强了嘴。刚才我在玻璃窗外面,就看见你一人坐在这里踌躇不定,因为听见我言语一声,你又站起来拾掇箱子了,这不分明是做给我看吗?你要好好地听我的话,我们在一块儿出主意,我倒有个商量。你这样做给我看,显然对我没有诚意,我还和你出个什么主意?得!从此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我不管了。” 说毕,一扭身子,就要向外走。燕西一把扯住道:“你还生我的气吗?” 敏之道:“我不生你的气,你先生我的气了。你反正不领我的情,我还说什么?” 燕西笑道:“既然如此,我就领你的情罢,但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法子告诉我?” 敏之道:“你不是要作和尚去吗?何必还想什么法子?” 燕西道:“那原是不得已的办法。只要有法子可想,我自然还是不作和尚,我这里给你道谢。” 说毕,连连拱手。敏之笑道:“我又瞧不得这个。我告诉你的法子,自己可担着一分欺君之罪。现在我进去说,说是你意思十分坚决,马上就要走,是我分付人不许给你开门。这样一来,你可以不必装着走,只向床上一躺,把被蒙头盖住。我进去一说,包你要什么,母亲就得给什么。” 燕西道:“法子是很好,可是要严守秘密,一漏消息,不但全局都糟,我的名誉,也就扫地以尽。” 敏之笑道:“你还爱惜名誉吗?” 燕西正要驳这一句话,敏之连连摇手道:“少说废话,我这就去,你照计而行得了。” 敏之走到上房,快要到金太太窗户边下,放开脚步,扑扑扑一阵响,就向屋子里一跑。金太太见她进来,便问道:“怎么样了?他说什么来着?” 敏之脸上装出很忧闷的样子道:“这孩子脾气真坏,竟是没一点转圜之地,非走不可。” 金太太原是坐着的,这就站了起来,望着敏之的脸道:“现在呢?” 敏之道:“我已告诉前头两道门房,叫他们不许开门,他已生气睡了。今晚大概没事,可是到了明天,谁也不能保这个险。” 金太太听了这话,这才安然坐下,说道:“我并没有说完全不肯,他为什么决裂到这样子?你去对他说,只要他父亲不反对,我就由他办去。” 道之道:“还不是那一句话,他要是满意,早就不说走了。” 金太太道:“此外,我还有什么法子呢?” 道之笑道:“我只有请你老人家,在父亲面前作硬保,一力促成这件事。” 金太太道:“我怎样一力促成呢?你父亲的话,你们还不知道吗?我看这件事,还不如你们去对老头子说,由我在一旁打边鼓,比较还容易成功一点。” 道之低头想了一想,笑道:“这件事我倒有个主意,我不办则已,一办准可以使爸爸答应。” 金太太道:“这回事,本来你帮老七忙的,你就人情做到底,办了下去罢。这个法子,我想都不容易,你有什么好办法呢?” 道之笑道:“这却是天机不可泄漏。到了明天,我再发表。一走漏了消息,就不容易办。” 润之笑道:“这倒好像《三国演义》上的诸葛亮,叫人附耳上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道之道:“其实说出来,倒也没有什么,不过将来一发表,就减少许多趣味,所以我非到那个时候说出来不可。” 润之道:“我猜猜看,究竟是什么法子?” 敏之道:“不要猜了,一说两说,这话就会传到父亲耳朵里去的。我先去看看那一位去,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说着,又去敲燕西的门。燕西听是敏之的声音,就起来开门,笑道:“五姐这就来了,事情准有八成希望。” 敏之就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燕西一拍掌道:“她说这话,一定有把握的。” 说到这里,遥遥听见走廊上有咳嗽声。敏之道:“你还是躺下,假就假到底。” 燕西向床上一倒,扯着被盖了。却是道之走进屋来,问道:“老七呢?” 燕西不作声。道之道:“睡着了吗?” 燕西还是不作声。道之走上前,将被向上一翻,掀开大半截道:“你倒在军师面前玩起手段来?” 燕西笑着坐了起来道:“我不敢冤你,我是怕你身后,还跟有别人。我听说四姐给我想了一个极妙的计,但不知这条计是怎样的行法?我能不能参与?” 道之道:“你当然能参与,而且还要你才能办得到。” 道之谈到这里,于是扶了门,伸着头向外望了一望,见门外没有人,这才掩上门。姊弟三人商量了一番,敏之拍掌笑道:“原来是这条计,这是君子可欺以其方啊。” 燕西道:“别嚷别嚷,无论让谁知道,这事就不好办。” 敏之、道之也不多说,自去了。燕西于是起来写了一封信,交给金荣,叫他次日一早就送出去,不可误事。这就安心去睡觉。到了次日十一点钟,燕西睡着,还未曾起来。金太太可是打发人来看了几次,探听他的行动,不让他走,见他安然睡觉,也就算了,这件事就依了道之的话,未曾告诉金铨。金铨自有他政治和金融界的事,家庭小问题,一说也就丢开了。过了一天,大家竟不提,犹如云过天空,渺无痕迹。 这日是星期,金铨在桌上看完报之后,照例也到他的书室里去,把他心爱的一些诗文集翻一两部出来看看。不料走进书房,只见自己桌上,放着一条绿丝绉纱围脖,竟还有些香气,充溢屋中。再一看自己爱的那一盒脂色朱泥,不知谁揭开了盖子,也未曾盖上。心里一生气,不由得一人自言自语道:“这又是谁到这里胡闹来着?” 他说时,顺手捡起那条围脖一看,上面用白丝线绣了TT两个外国字母。金铨知道这是道之两字缩写,自言自语地道:“这大岁数的人了,也是这样一点不守秩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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