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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逆旅晤蛾眉青垂寒士 轻车弄虎穴巧服群雄(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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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鹤笑道:“老前辈这样客气,我就不敢当了。晚生虽是一个书生,读那些游侠书,向来是拜服的。今天遇到老前辈和大姑娘,恍惚就像书中说的那些人。听了姑娘的话,正可以把穷秀才这一股子酸气,给它冲洗冲洗,只觉痛快,哪还有见怪之理?” 朱怀亮点点头道:“李先生,你这人不俗,这话不是平常书呆子说得出来的。晚上无事,我和先生痛饮几杯。” 李云鹤道:“饮酒可以奉陪,不过晚生有事在心,痛饮就不行了。” 朱怀亮道:“这话有理,好在我们还有聚会的日子,酒留到将来喝罢。” 李云鹤又谈了一阵,告别回房。 这天晚上,韩广发踱到他房里来,对他说道:“我想李先生救令尊,像救火一般,哪里能久等?我这腿完全平服,总要些日子,等腿好了再去说票,岂不误了你的大事?我已经雇好了一辆小车,明天一早,我就坐了去。我已探听明白,这事八九成和曹老鹞子有些关系。曹老鹞子住在柳家集,离这里四十七八里,明天赶到那里,天还不黑。倘若有人来到饭店找你,你千万不要声张。他们最是怕走漏风声,一走漏风声,事情就全坏了。” 李云鹤听说,只是道谢。又道:“韩大哥伤口还没好,到了这边,千万望和平一路说。真是没奈何,兄弟另外还有一点救济之法。” 韩广发以为他无非说的是钱,却也不放在心上。 这晚好好睡了一宿,次日一早起来,那雇的一辆人推小车,已经在饭店里相候。韩广发和车夫各吃了早饭,就向柳家集而去。由这里到柳家集,是一条小路,平常不过是一些乡下人往来,不很见到外路客人的。韩广发因口音不对,在路上总不说话。走了二三十里,却也无事。看看走了半天,太阳一半偏西,来到一个三叉路口。那车夫将车子向下一歇,说道:“这里分的那边一条路去,就是柳家集。不过我是本地人,本地事知道比客人清楚,有话不能不说。客人有没有亲戚朋友在柳家集,若是有,可要说得很准;若是没有亲戚朋友,到这里是另外找人,那就不如不去。因为这个地方,是乱去不得的。” 韩广发道:“你这个人,真是傻极了,我雇了你的车子,路远迢迢的到这里来,自然有我一个缘故在其中。不然,我由城里几十里路跑下乡来,一点事没有,自己拿自己开心不成?” 车夫道:“不是那样说,因为你若是新来这里找人的,这一路去,处处有人问,走路很难。一个说得不对劲,恐怕脱不了身,我实在不敢送。” 韩广发道:“我老实告诉你,我是来说票的。” 车夫不等他说第二句,连连摇手道:“我的爹,你这样冒冒失失去说票,岂不是……” 说到这里,回转头四周一望。又道:“你随便给我几个钱就是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韩广发道:“钱我还是照样给你,你不去我也不逼你,你只告诉我到柳家集的路是怎样走就行了。” 车夫道:“由这里过去两里多路,有好几个柳树林子,你逢着柳林就穿过去,到了一座石桥头上,下面有一个村子,那就是柳家集。不过在柳林里走路,你千万小心。” 韩广发笑着点了点头,给了他车钱,就顺着左边大路走去。车夫站在路口,扶了车把,望着他摇头而去。 韩广发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包袱行李,一个人就慢慢走去。果然不到三里路,就遇见了一所柳林。穿林而过,这是武术家一桩大忌:第一就是怕人暗算,第二也就容易引起同行的误会。所以他走到这里,就离得远远的,对树林端详了一会儿,觉得无甚可顾虑的,便走过去了。过了这丛柳林,不到一里半路,又遇到一丛柳林。他以为那所林子安然过去了,这一所林子也不要紧的,坦然的走了进去。不料走不到二十步,柳林边有一丛芦苇,呼的一声,一样东西一踊而出。这声音虽在旁边,却是离身不远,若说要躲,万万来不及,只好向前一跳,索性把这种响声抛在身后。一直奔出好几步去,才回身转来,看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个短衣人,拿着一根齐眉棍,站在身后。韩广发拱了拱手,先说了他们一套江湖上的行话,然后才道:“兄弟来此,人地生疏,不懂规矩,都请海涵。” 那人见他如此,一只手拖了棍子,笑道:“听老哥是南京口音,莫非是前几天到的那一位韩大哥?” 韩广发知道他们成股的土匪,虽然和城里帮上不同谋,但是彼此常有来往。自己既然托重城里的同帮,这就不必隐瞒,因此一口就承认了,说是拜访这里曹横将。横将,是他们对匪首的一种称呼,是很客气的话。而且没有本领,没有身分的人,也不敢乱来拜访。那人见韩广发不算外人,便道:“朋友,你要见我们横将,我就可以带你去。不过横将住的地方,外面来的兄弟去见他,有些费事,不知道你能去不能去?” 韩广发笑道:“既然来到这里,哪有不去见之理?若是不去见,我又何必来呢?” 那人点头道:“好,我可以在你前面引路,一路上也省掉许多烦难。刚才莽撞,不要见怪。” 韩广发听那人的话,似乎怕走前面。笑道:“我韩某到了贵地,遇事都要请指教,哪里敢有别意。要不然,韩某无礼,就往前走。” 那人将棍子一抛,笑道:“朋友,你爽快。我们就走。” 他于是带了韩广发,穿过两所柳林,都平安无事。遥遥只见一丛水竹子,绿成个大圈圈。竹子稍上,露出一两处屋角。左屋角边,有一根冲天旗杆,上面却空荡荡的,别无一物。那人道:“这就是我们横将的庄子上了,我要走前一步。” 说时,他抢上去十几步,慢慢的走到竹林边,只见二三十条如狼似虎的大狗,一声不响,飞奔前来。那人竖起一只手,吆喝了一声,那些狗便停住了脚,昂着头向那人看看,然后垂着尾巴,陆陆续续的回去了。韩广发看见,心里倒不免扑通一跳:今日若不是有人带了来,先就莫奈这狗何了。这竹林子边,紧靠着挖了一条活水沟,跨着水沟,有几条麻石头搭了平桥。那些狗乱窜过沟,早就有两个短衣人站在桥头上,那人先过去说了一阵。韩广发直垂着两手,等他们的回话。当时进去一个人,不多大一会儿,由里面出来,站在桥头上,向韩广发招了招手。韩广发走上前,对他们拱了拱手,他们也只笑笑。这里桥头上的人,派一个引他进了水竹林子。一片敞地,上面是一座土墙庄屋。庄屋外,钉了七八个马桩,上头随拴着几头牲口。大门口石阶上,有几个人坐着在那里说闲话,见韩广发有人领着,都不理会。韩广发偷眼看他们时,见他们都穿着灰尘布满了的衣服,横腰束着各样的板带,脚上一层黄色的土迹,由鞋帮子上一直涂到膝盖。这样子,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出门而来的。韩广发一律看在眼里,都不作声,跟着引路的人,进了大门。他却不直引进正屋,旁边一踅,踅进一间小暗屋子里去。这屋子虽然没有窗户,稍微有一点光。那人又向前推开一扇门,抢前去一步,捧出来一个泥蜡台,上面插了半截红烛,他出来道请,又引韩广发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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