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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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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普婶也非常耽心地问。 “妈妈的,只有大家都饿死!这杂种出外跑了这么大半天,连一颗米花儿都弄不到。” “叫我又怎么办呢,爹?” “死!狗入的东西!” 云普叔狠狠的骂了这句之后,心中立刻就后悔起来:“死!”啊,认真地要儿子死了又有什么办法呢?心中只感到一阵阵酸楚,扑扑地不觉吊下两颗老泪! “妈妈的!” 他顺手摸着了旱烟管儿,返身朝外就走。 “到哪儿去呢,老头子?” “妈妈的!不出去明天吃土!” 大家用了沉痛的眼光,注视着云普叔的背影,渐渐被黑暗吞蚀。孩子们渐次地和睡魔接吻了,在后房中象猎狗一般地横七竖八地倒着。堂屋中只剩了云普婶和立秋,在严厉的恐怖中,张大那失去了神光的眼睛,期待着云普叔的好消息回来。心上的弦,已经重重地扣紧了。 深夜,云普叔带着哭丧的脸色跑回来,从背上卸下来一个小小的包袱: “妈妈的,这是三块六角钱的蚕豆!” 六条视线,一齐投射在这小小的包袱上,发出了几许饥饿的光芒!云普叔的眶儿里,还饱藏着一包满满的眼泪。 三 在田角的决口边,立秋举着无力的锄头,懒洋洋的挥动。田中过多的水,随着锄头的起落,渐渐地由决口溢入池塘。他浑身都觉得酥软,手腕也那样没有力量,往常的勇气,现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一切都渺茫哟!他怅望着原野。他觉得:现在已经不全是要下死力做功夫的时候了;谁也没有方法能够保证这种工作,会有良好的效果。历年的天灾人祸,把这颗年轻人的心房刺痛得深深的。眼前的一切,太使他感到渺茫了,而他又没有方法能把自己的生活改造,或是跳出这个不幸的圈围。 他拖着锄头,迈步移过了第三条决口,过去的事件,象潮水般地涌上他的心头。每一锄头的落地,都象是打在自家的心上。父亲老了,弟妹还是那么年轻。这四五年来,家中的末路,已经成为了如何也不可避免的事实。而出路还是那样的迷茫。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才可以开拓出这条迷茫的出路。 无意识地,他又想起不久以前上屋癞大哥对他鬼鬼祟祟说的那些话来,现在如果细细地把它回味,真有一些说不出来的道理:在这个年头,不靠自己,还有什么人好靠呢?什么人都是穷人的对头,自己不起来干一下子,一辈子也别想出头。而且癞大哥还肯定地说过:不久的世界,一定是我们穷人的! 这样,又使立秋回想到四年前农民会当权的盛况: “要是再有那样的世界来哟!” 他微笑了。突然地有一条人影从他的身边掠过,使他吃了一惊!回头来看,正是他所系念的上屋癞老大。 “喂!大哥,到哪里去呢?” “呵!立秋,你们今天也下了田吗?” “是的,大哥!来,我们谈谈。” 立秋将锄头停住。 “你爹爹呢?” “在那边挑草皮子,还有少普。” “你们这几天怎样过门的呀?” “还不是苦,今天家里已经没有人编斗笠,我们三个都下田了,昨晚,爹爹跑到何八那里求借了一斗豆子回来,才算是把今天下田的一餐弄饱了,要不然……” “还好还好!何八的豆子还肯借给你们!” “谁愿意去借他的东西!妈妈的,我爹爹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磕了头!又加了价!……唉!大哥,你们呢?” “一样地不能过门啊!” 沉静了一刹那。癞大哥又恢复了他那种经常微笑的面容,向立秋点头了一下: “晚上我们再谈吧,立秋!” “好的。” 癞大哥匆匆走后,立秋的锄头,仍旧不住地在田边挥动,一条决口又一条决口。太阳高高地悬在当空,象是告诉着人们已经到了正午。大半年来不曾听见过的歌声,又悠扬地交响着。人们都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很少的屋顶上,能有缕缕的炊烟冒出。 云普叔浑身都发痛了,虽然昨天只挑了二三十担草皮子。肩和两腿的骨髓中间,象着了无数的针刺,几乎终夜都不能安眠。天亮爬起来,走路还是一阵阵地酸软。然而,他还是镇静着,尽量地在装着没事的样子,生怕儿子们看见了气馁! “到底老了啊!”他暗自地伤心着。 立秋从里面捧出两碗仅有的豆子来摆在桌子上,香气把云普叔的口水都馋得欲流出来。三个人平均分配,一个只吃了上半碗,味道却比平常的特别好吃。半碗,究竟不知道塞在肚皮里的哪一个角角儿。 勉强跑到田中去挣扎了一会儿,浑身就象驮着千斤闸一般地不能动弹。连一柄锄头,一张病,都提不起来了,眼睛时时欲发昏,世界也象要天旋地围了一样。兜了三个圈子,终于被肚子驱逐回来。 “这样子下去,怎么得了呢?” 孩子和大人都集在一块,大大小小的眼睛里通通冒出血红的火焰来。互相地怅望了一会儿,都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话。 “天哪!……” 云普叔咬紧牙关,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来,又向何八爷的庄上走去。路上,他想定了这一次见了八爷应当怎样地向他开口,一步一步地打算得妥贴了,然后走进那座庄门。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呢,云普?” 八爷坐在太师椅上问。 “我,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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