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问题之解决（四）|恽代英

儿童问题之解决（四）

　　（一九一八年五月）

　　问：汝以为儿童私室之图画，应由其自己选择之乎？

　　斯他氏曰：吾意诚以为儿童私室图画，应由其自己选择。惟应知儿童为善于感化者，汝能善指导之，亦不虑其择有害之图画也。汝如欲其选择某画，可取此画指示之，告以其特别美点，或更告以画者之生平，及其关于此画之轶事，使彼因爱其人，而及其画。凡汝所觉此画可爱之处，必指而告之，庶几使彼生与汝同一之感想。此则汝所能助汝子者也。倘如此而彼仍不愿有此画，则亦不必勉强与之。天下之良画，有益于儿童者其多，彼即不爱其中之一二幅，毫无害处也。汝能录各种良画之名目与之，使其自己选用，彼自能择其四壁之悬挂品。抑须知者，爱良画之美感，乃逐渐发达者，亦不可责望之于幼儿过厚也。

　　按图画为儿童教育之重要教具，吾国为父母者，鲜能注意及此。然苟非以教育之目的而论图画，即父母代儿童选择，亦为不可，又何论任儿童自己选择乎。吾意读斯他氏此言者，第一当研究如何之图画，为足以达到如何方面之教育目的。第二当研究用如何之方法，足以使一般儿童选择上述之图画。若今人室中杂悬对联，或无意义的月份牌，以言教育乎，固断不能称此。而无愧以言美术乎，亦未见其有何等价值。窃谓即令此等布置，不为不可，然亦何似更进一步，使一切所悬字画，均另含有一种之用意乎。

　　问：余子好忽略应作之事，而自承为忘却，应如何救正之乎？

　　斯他氏曰：如其本忽略也，而自承忘却，则几于说诳矣。汝可告以诳语之罪恶，并养成其尊重诚实之习，或足以救治之乎。如彼仍自谓忘却，而仍不作应作之事，或其真因神经有病之故，亦未可知，汝宜不疑其诳。吾意置之床上，以冷水浸过之布。覆其脑上片刻。经此一次，于其记忆性必有益也。

　　按说谎之习，固不可养成。然其究竟是否说诳，或不过一二次说谎，是否常时说诳，此皆为父母者，所宜详细考察者也。斯他氏虑其神经有病，真爱子女之父母，固不可不如此反覆研究，不得徒以说诳语罪子女也。总之凡儿童所作之事，皆当问其动机如何，然后有补偏救弊可言。如但观其外表，偏与弊且不知在何处，又安有补救可言。故家庭教育，乃应研究之一种学术也。

　　问：儿童好问其年龄及知识所不能解之事，应如何答之乎？

　　斯他氏曰：常以正确之答语答之。普通无病之儿童，皆好奇而愿学，其于世界之事，无在不生种种之疑问者也。此等态度，乃彼增进知识之好机会，为一种自然而重要之天性，吾人所当欢迎而奖掖。无论如何，不应摧残而压抑之也。如彼所问有汝所不知者，不可以其问之过高而怒之，亦无羞于自承。但直告以汝亦不知可矣。如汝不欲作此语，则告以他日将告之亦可。惟既有此约，即当时时自己为严密之研究，然后以所得告之。吾个人之意见，信儿童未有能为其年龄程度以外之问题者。凡儿童之问难，背后皆藏有其智识之欲望。而此等欲望，与年龄为比例的发达者也。最可怜之事，为一般为母者，常以厌烦之声呼其子曰：“去休，吾不愿答汝如许之问题也。”试问如能抱其子怀中，而告以彼所欲知之事，较此固何如乎？抑吾不但愿为父母者，当尽其智慧，以善答子女之问难，且同时当设法鼓励其子女。为更多之问难。盖此最有益其于子女，且亦可藉以察其子女之个性。彼等之问题，皆彼等之自我的实现，故鼓励其为各种问题，实无上良法也。

　　按吾国之为父母者，每以其子女知识之传授，望之于学校之教师。以吾国教育之不良，此等教师不过一种“教书匠”耳。书本以内之知识，己未必能达之，实用书本以外之知识，彼等更绝不以为有传授之必要，如此安可以子女完全付托之乎？且入学校者，至早之年龄，亦须四五岁。而此未入学校之四五年，直视若粪土而抛弃之。光阴如黄金，此岂不甚可惜哉。儿童之天性在人利用之耳，善利用之，虽初生数月即可使习得无数之知识，今人不知利用，反摧残压抑之，无怪斯他氏以为最可怜也。

　　问：吾侄十一岁，好为各种之问难，吾实窘于应答，有何种书儿童能读能解，又能略与以男女间之知识者乎？

　　斯他氏曰：史挖氏之“童儿须知”，WhataYoungBoyOughttoknow最为合用之书，吾意汝能与汝侄共同读之，为效将尤大也。世谓不应使儿童讨论男女间问题者，妄耳。汝试告以此乃神圣之事，常使彼与汝或彼伯父讨论之，必能有益。惟应严重注意者，不宜使之与一般儿童，或不识之人讨论。恐彼等将以不良之影响与彼。汝宜常鼓励汝侄来至汝前，而尽力助之。儿童皆好奇者也，汝能自己以最良之方法，满足其好奇之心，不亦可乎。无令汝侄为一般已失神圣的品性之鄙夫与以不良之知识。如彼有时问汝，立言似粗陋可恶，汝当知其为儿童，彼心目中初无不神圣之思想，无以不神圣之思想疑之怒之，宁以不怒为佳也。稍长可使读史挖氏“少年须知”。WhataYoungManOughttoknow。

　　按昔读爱底士EdithM．Bater－william论文亦言此事。其言曰：“儿童以男女间问题相问者，彼非有邪渎之心，吾人不当以邪渎之心猜度之。夫邪渎之母，岂能教子女以清净之思想。如吾人以邪渎导子女，又安怪子女之邪渎乎。问者，严肃问之。答者，即当严肃答之。今为母者，多于此等问题不肯置答，此徒增子女之疑惑而失其信仰之心，无异驱彼使之问于他人，而令他人有以玷污彼诱惑彼之机会耳。彼等以为苟与言此等问题，彼将特别注意此事，不知彼儿童耳。苟非我示以不同之态度，彼将视此事与他事一律，何致特别注意乎。”又曰“清净之心中，一切皆清净。吾人如能以正道教子女，使之明白此等问题之究竟，则彼于一切污秽之故事戏谑及名字，必深恶痛绝之。如此何伤于其子女哉。”按爱氏此言，正足与斯他氏说相发明。男女间各种问题，自被世人以不神圣之眼光讨论之以后，遂成为一种绝对不神圣之事。究之父母，既以为此等事应秘密，不使子女与知，子女愈将生一种好奇之心，而必欲知之。每因此而反为一般似是而非之知识所误。盖情欲本为易于放纵之物，而彼又从未得闻放纵情欲有何弊害之确实的理论，何怪其更易迷而不反耶。

　　问：吾六岁之子好詈人，如何救治之乎？

　　斯他氏曰：儿童皆互相模仿者也。汝子之好詈人，彼必有所从而模仿得之。汝试一考察汝亲友中有好出恶言者乎？则隔绝之，不使往来，然后乃有救治可言。总之汝欲汝子之不入下流，必为拒绝一切下流之传染方可。

　　按儿童好詈人，以中国情形言之，得之外界之传染，尚不如得之家庭之传染为多。盖父母或父母之友人，有好出恶言者，最易为儿童所模仿。至外界之传染，虽不可不为防杜，然彼或尚虑其不可学而不学。即学之矣，而禁制之，于势尚顺也。故欲子女之勿出恶言，于自身及自身之友人尤当注意。

　　载《妇女杂志》第四卷第五号

　　署名：恽代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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