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恽代英 > 民国八年日记 | 上页 下页 |
一月日记(2) |
|
十一日 星期六 交际,至岳父处坐三小时。气候,阴。预记,至岳父家坐。编课单。与叔澄师商校事。至福(叔)处。印寒假自省表。自省,晏二十分起,仍未免恋床弊也。助人,为五班解决清洁会争端,告以在公共场合中发言不宜蛮直,不宜刻薄。又告利用假期,勿以屡次利用假期而失败自馁。借朋友合作及作日记,计算每日耽误之有理由否,足以助之。工作,定下星期课单及送教员之单。上课三小时。体育,无。智育,阅英文法。起居,睡又晏二小时。 吾与第五班同学言,是非之争,自古已然。求究竟之真理,固为重要,然必待求得究竟之真理,然后有安心立命之处,则吾人一生,不知能有此日否矣?故在己可从良心之命令,虽不中亦不远。在社会可从公定之法律,或多数之意见。多数抹煞少数是否合理,盖有难言,舍此另无办法。即令众醉我醒,亦只得徐图醒众之法。若动辄不顾多数,孤行己意以为真理,则社会无秩序可言矣。又言立言务宜微妙,能动人心,正色厉声,人虽心服,不肯从而改也。 又言,假中回乡能温习则学进,否则反退矣。能不染恶习,使乡人知教育之效,脑筋中生世上尚有正人君子之观念,则有益社会。否则,愈令乡人增其世无正人之想,如此则有罪社会矣。 十二日 星期日 交际,至全叔处坐谈二时。至忠福长提款三十千。通信,六一来书。气候,晴。起居,起又晏二时。睡又晏三时。起居失节。自省,此两日操行不堪,又体育废弛。今日虽一时后睡,明日必按时起息,且作体育。不然是不改过也。助人,决致书思达弟,警撕之。智育,阅英文法。工作,改练习本子。与叔澄师等商校事。与修平谈。体育,无。 十三日 星期一 晴 交际,至官钱局访岳父查校中津贴数目。慧观、负生至校盘桓一夜。通信,致信黄子仁、涂海澄,为校事。柯毓材、李华伯、陈海观均有信来。气候,晴。预记,发致子仁、海澄信。催试卷。问鹏九印化学试题。写安禀及子强弟信,汇洋二元。购板鸭及南京土物赠岳家。填通知书。至福叔处。自省,未能善为同学利用时光。助人,致书华伯,谈理甚长,或可以感发之。教思达弟英文。工作,上课四时。改练习本子。体育,起睡各晏四十分,以后尚宜改依定时。操一次。 与仲清言,果家庭父兄之意见不合事理利害,违抗可也。苟总和颜悦色,自不甚伤感情,世人顽劣则知违抗。终身职业,无一人有独立识见,独立操守。每言随家庭父兄为转移,故有为少年,每因年老人之虚荣心,走入似活实死之路,可惜也。 与修平言,传教方法,最为教育家所应注意。因教育无异传教,在教人信悦从服也。 告天豪,中国人不好学是根本病,故无研究兴味,研究能力。国学无人研究,科学亦无人研究,今乃龂龂争新文学、旧文学,新名词、旧名词,实尚第二层事也。 十四日 星期二 交际,至七叔、福叔处。通信,寄柯毓材及李华伯信。寄安禀。接飞生信。气候,雨。预记,问石先生德文试期更变。为天豪催发薪。发致柯、李信。发安禀及致子强弟信。至七叔、全叔、福叔处。作中学部之未来观。自省,晏起晏睡习惯不改,伤身、废事,奈何执迷不悟?助人,除课务外无他事。惟胡竞存君将效吾法作日记。智育,阅去年日记。工作,上课四时。作中学部之未来观。体育,无。起居,起晏一百分,睡晏百四十分。 告李华伯,过如未改,总在日记上自讼,日日如此,即不能改,亦有畏惮之心。今人自讼了几日,无大效果,便不说了。此如良友忠告不能听,遂弃绝了良友一般,自此不闻过,日近于无忌惮矣。又言,好论人是非,总是不见己过之故。试切实自问是世上何等人,将见跼天蹐地、无以自容。何至尚靦然,以为世人皆醉我独醒。即令我独醒,亦且见世人之蹈非为,正如我未醒时,将哀矝之不暇,何至专以为口舌快,伤己德而败情谊耶? 吾于一般同学,到今日总不欲人称先生。(一)因山林野性,固不可着周公衣冠;(一)因我素来主张人类平等,并非但用以口舌欺人;(一)因自卑以就人,然后劝感之力大。吾每谓平日伪作牺牲之论调,才要牺牲,吝色现于面,令人不忍视。平日昌言平等,才有一日之长,便骄吝,吾甚耻也。 十五日 星期三 交际,至外国语校访雯初,不晤。又至第一师范,未至而反。通信,汇子强弟洋,并寄周刊。子强弟有片来。邮送寒假自省表于子强弟、飞生、成章、养初、六一、华伯、松如、务初。天气,晴。预记,汇子强弟洋。作中学部之未来观。照料岁馀补习会报名事。作旧教育略稿。自省,晏起、睡各三十分。助人,告三、四班同学,假期每日以一小时读英文。注意多读,练习寄校中,我当为改订。并要求彼等函称“子毅足下”。智育,略阅文法。工作,上课四小时,监考二小时,作旧教育略稿。体育,操二次。起居,以后绝对禁止无故晏睡。 十六日 星期四 气候,晴。预记,岁馀补习会照料报名。作中学部之未来观。写信成章、养初。借或购英文会话书。自省,起晏,仍均晏,且有不庄之心,可耻,宜改。助人,教思达弟英文。与天豪谈教务。定引子俊管帐。智育,阅会话书。体育,操一次。工作,作中学教务杂记。统计各班应补考或退学者。起居,起、睡各晏一百分。 晏起之习看视小事,而如附骨之疽,总不能除。才有一过便不能改,何以为人?吾思总只怪自己不发决心。夜间作事看书则不肯睡,早间恋床又不肯起,遂两失之。吾一息尚存,终当与此恶习奋斗也。 此季中学部办理颇觉纲举目张。在同学方面,颇多降级退学之恐。然经此大甄别后,于同学精神必有益也。吾比之为秋冬收敛之气。此后,校中随天气而精神日益发展,必有可观也。 十七日 星期五 交际,雯初赠新城端风团年刊一册。至福叔处。通信,奉手谕一片。气候,雨阴。预记,作中学部之未来观。岁馀补习会报名。写信成章、养初。作补考表。自省,又晏起。因过时遂索性晏起,殊为怙非,宜切改。助人,与任权、卢崧、谢远定三君谈话。谢君于课外阅书、课外作事之说颇信。智育,无。工作,作中学部之未来观。作补考表底稿。起居,起晏几三小时,睡晏二小时馀。体育,操一遍。 与同学谈话,言善人宜有才干,则有用于世。宜能助人,则有益于人。不然,皆所谓Goodfornothing〔毫无用处〕也。 世人动言人心不古,任君权言:孔子生今日,亦不能有三月大治之功效。此误也。孔子之时,人心何曾不坏?所谓沈犹氏朝饮其羊,公慎氏有妻而淫,慎溃氏奢侈骄佚,鬻牛马者善豫贾,并见《荀子》、《新序》上,有雍彻之三家,《论语》下,有鹥诵之鲁人,《吕氏春秋》,孔子治之,患人不能为耳。今日人心何曾更坏乎!孔子之所以不可及者,行乎季孙,见可而进,齐归女乐,知难而退。今人为孔子,肯堕郈费以得罪权臣乎?肯不税冕而行以敝蓰爵禄乎?苟患得患失,居孔子之时,亦惟束乎叹人心不古而已,安望三月之治哉。且观孔子周游列国,则似有心也。然终不枉道以干国君,得之不得曰有命。自卫反鲁,正《乐》、删《诗》、读《易》、作《春秋》,弟子三千人。今人既不为世所用,有几人不走入偏激愤世之途,尚肯竭残年馀力,如孔子好学不厌、教人不倦者乎?故人患不为孔子耳。欲固结位置,欲贪恋爵禄,则尽隳人格而无惜。且以为今日固不如孔子之世,可谓自欺矣。 十八日 星期六 交际,方毅初介绍卢迈先(式穀)君相见,思想似未广,然而热心人也。预记,致成章信。订补考单。料理先妣阴寿各种预备。自省,终夜不睡,究轻身以自逞血气之勇也。起又晏。助人,介绍雯初与谢远定君等谈话。智育,阅端风团年刊。体育,操一次。工作,全日在校记考试分数,且计算之。编次各班甲乙,编复考表,中间演剧约三小时。起居,起晏二小时。 大凡人改过迁善,尽反平日所为,其必至之结果则为旧友之姗笑。常不胜此等姗笑,遂怯于改过。夫姗笑未至于辱骂也。嫖赌之人,虽辱骂不肯改。我辈为善,稍受姗笑(此等姗笑大抵并无恶意)即生退缩之心,则为善之诚何如哉?古人言,见义不为,无勇也。又言,朝闻道,夕死可也。死有不避,于姗笑乎何有?姗笑且不能胜,尚何威武不能屈之足云。且即人之姗笑者,久且见我向善之诚,不复姗笑。吾等对恶人,且有不屑教诲之一日。彼等待善人,亦何至不惮烦而常日姗笑。彼等姗笑既息,他人或至彼等且渐一变而夸赞我、景从我矣,何乐而不为此?何惮而不为此哉?总之,患我向善不诚,行善不力。苟行乎中庸,且把人家笑骂放在脑后,人之信之,如应响耳。 十九日 星期日 交际,至源蘅师、香雪等处,少坐。庆安先生辞行。云鹄、希葛、聘三、仲清、香浦、兰轩来吃点心及豆丝。偕仲清至岳父处,又偕往吊姚康侯。通信,寄安禀及致成章信。气候,晴。自省,送姚康侯长者礼,未免太晏,且草率,不甚得当。助人,改英文本子。建议以是法器之加入剧中,果大生色。云鹄亦甚有神,彼初让我,幸我临阵逃脱也。请互助诸友小食。智育,无。工作,演旧教育尚好。 二十日 星期一 通信,手谕及钱七十串收到。成章来函,养初来片。气候,晴。预记,染制服。取钱。整眼镜,浴。商定校中开火事。料理发通知书。决补习办法宣布。自省,起居不时。助人,除职务外,无他事。智育,无。体育,无。工作,从下午二时半至夜十时,均料理通知书。惟馀三班、五班未清理。起居,下午一时许始起,十时许睡。 寒假中应作之事: 添庶务室、成绩陈列室、博物预备室、盥洗室。通函溯初先生及海琴商定校事。备各班功课分配确定之表。备各班学生家庭通信簿(重造)。揭布除名各生,招插班生。与子俊接头商财政事。办寄宿舍。买油印机。 |
梦远书城(guxuo.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