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湘潭县长的信|谢觉哉

复湘潭县长的信

　　（一九六〇年十月）

　　9月12日的信收到了。

　　你是一位忠实、勤劳、肯干的青年干部，在经过工作上的锻炼，并虚心接受锻炼，进步一定很快。

　　人，总是由犯错误进到不犯或少犯错误的。常言道：“吃一亏，长一智”；吃多亏应该长多智，吃大亏应该长大智。但是，不少人吃了亏并不长智，因而他还要继续吃亏或继续吃大亏。“长一智”的“长”字上有工夫，必需要在这上面下工夫。

　　工夫也不过两句话：“调查研究”；“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调查清楚所犯错误的事实及因而受到损害的后果。不止显著的、人家举了的，后果要查清楚，连尚没有人指出的，但其影响所及成为不易补偿的损失，都要查清楚。不可能有一点马虎，或采取避重就轻的态度。边调查边研究；彻底查清楚了，才能深入地研究。调查并不能代替研究，研究是就查清楚了事实，研究其所以致此的原因——犯错误的原因。有客观的原因，有主观的原因。各有各的账。比如某些是上级该负责的，某些是同级同志该负责，他们的账他们自己去算。而在我——犯错误的我，则该深刻审查自己的思想和工作方法有什么缺点才犯这样的错误。可能有的已被人家指出，有的还待自己去挖。这里来不得一点点子抵触，这就要高度地虚心。

　　虚心，是说心里已打扫干净，没有一点什么肮脏东西作反省的阻碍。这是不容易的事。凡是自己作过的、甚至还受过委屈的，总是丢不开，但是必须丢开。这样，你就可以找到错误的根源，因而也就可以得纠正错误的思想和工作的方法。这就是“长智”，脑子里装进了新的武装，以后就可以不犯或少犯错误。

　　来信说你：过去在工作中的“五风”的错误是很严重的，主要是在“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瞎指挥生产方面的乱子比较大”。你是县委书记兼县长，样样都有你的一份，要样样都来一次调查研究很费时间。我建议你找一二件事情着重想一下，每一件又着重想那几点。比如宁乡是产猪的县，你是管养猪的书记，记得1957年我到宁乡县你们正在开生猪会议，我也看到会议的一些资料，如流沙河和谭家口的养猪经验。你们说1957年要发展猪到90万头，保证每人每年吃到12斤肉。当时我估计：做到是不容易，但不是不可能做到。以后为什么没有做到甚至后退，你们检查其原因没有？养猪的计划越大，猪越少，越没有肉吃；搞大猪场，还计划搞“猪城”有什么根据？或是明知无根据而硬要这样做？去年你们的信都说今年（1960年）要发展生产到200万头，谁看了都觉得有点荒唐，你们当时为什么这样说？这些，只要好好地想一想，就可发现许多错误根源，因而就可得出改正的法子。

　　我知道你是接近群众的，你的县长办公室人民可以直接进来找你，你又是深入群众的，报载你曾去生产队住着工作。为什么深入群众而又脱离群众，深入实际而又脱离实际，毛病在那里？你自己必须也可以找出答案。

　　要注意两个字，一是听，二是想。虚心听取各方的群众的意见，然后想：他们是否说了真心话；为什么这样说？说的是否完全对；应该怎样解决才对？然后又听又想，脑筋就渐渐灵了，办法也就逐渐多而对头了。

　　我之所以罗嗦地说，是因为你给我的你县的今年冬季生产安排意见，虽然没有浮夸风和瞎指挥风，但还看不出你们是根据实际情况而提出的可靠办法。比如说：“利用冬闲土地……争取每人平均拿回20斤粮食，两斤食油。”这指的是什么？小麦吗？油菜籽吗？蚕豆吗？……在后面的安排里看不出来，而且这些作物都要春季才能收获。而且不是在冬闲土地上。我的猜法可能错了，但文件上也确没有写清楚。我将等候你几个月你们的冬季生产的检查总结。

　　我两次回宁乡，对你没有什么帮助。尤其是后一次，虽然时间很短，但我看到的（如流沙河摆样子的鱼，南馥冲修车路……）听到的（你在车上说的）觉得有些不对头，却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回京后给你信也语焉不详。这回多写几句，算作补过。

　　我老了。眼昏了，但重要的信或文件总是自己写或口授人家写，要这样才能可以讲出心里话。希望你也这样。想得出应该说得出；说得出应该写得出。练习若干次就没有困难了。

　　在冬季生产意见里，应该把今年生产里遇到的困难，在冬季预为筹划解决。据我听到的（不是湘潭的，湘潭一定也有）：

　　一、有些池塘的“天心”坏了，没有竹子换，积不满水影响灌溉。

　　二、种子除稻子、红薯外，还有很多种，黄豆、绿豆、饭豆、高粱、包谷及其他等，据说今年很缺，这些作物在我地产量虽不大，但在每户的生活则很有用。

　　三、应该每户有头小猪。

　　四、鸡、鸭、鹅、兔等比养猪易养，要多养。农民暂时不易吃到猪肉，可以吃到蛋或鸡、兔……等。要学会阉鸡阉猪。

　　五、要把耕畜饲好，春耕才有劲。

　　六、好多农民体力不强，如何保护增强。

　　七、意见中提到起屋很好。但起屋要砖瓦木料，要人力，因而也要有计划。

　　八、乱拿东西的现象如何制止？应该说服群众自动的不乱拿，同时要有防止的办法。

　　九、在春耕以前，应该很好地遵照“六十条”建立好社员代表大会和社员大会制度，做到真正的人民作主，一切的事才能顺利进行。

　　你如不以我的话为然，望直率告我。祝你安好。

　　觉哉

　　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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