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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六年九月(3)


  九月十八日晴

  王震同志这回一万五千里的长征,比上回二万五千里的长征还要险壮。他说全靠意志坚决渡过的。在江西永新通过某地,敌人五二、六一两师,五一师师部已到,非把该师部斩掉,不能通过。王震同志令某营长——英雄——去斩掉。某营长说,只两个连在此,不能去!王说:一个连也得去。某营长说:那斩不掉!王说:斩不掉,杀你的头,除非你投降了国民党。你说那营长怎办?把两个连排在路旁,剥下十多身俘虏衣服,穿了,十多人每人身上捆十多个手榴弹,带两挺机枪。“那里的?”“六一师送信的,你们师部在那里?”“在村口,正在集合,那骑马戴眼镜的是师长。”他们跑到师部就打,敌人来不及回手,死伤好几百,退走二十里。那师长该不死,恰好上高地瞭望去了。自然这情况马上会明白。我们通过到河里,山水陡至,过不得。敌人两师合起来了。该有天幸,十多个掉队的,打了几个手榴弹,天已黑,敌人两师互相打了几点钟。山水退,我们过河了,掉队的也赶上了,说找王胡子要钱吃东西去。

  九月二十日阴下午雨

  参加边府一、二科长会议开幕。

  放儿今日抵延。

  九月二十一日

  西北局开会。

  九月二十二日晴

  胡其谦同志来谈。

  欢迎晚会,迎王(震)、王(恩茂)、曹等。

  九月二十三日上午晴傍晚雨

  听维舟同志讲大后方情形。

  西北局决定成立边府审计委员会,要我主持,有几件事须先研究:

  一、过去审计工作的研究。中央苏区第二次苏维埃大会后,成立审计委员会,阮啸仙同志为主任,我为委员。当时除看预决算外,帮助各机关研究与调整供给工作,写过几篇介绍经验的文章。至于军事系统的供给,省、县的供给,还未来得及搞就长征了。三七年春,西北办事处恢复审计委员会,我为主席,工作做得更少。边府成立改审计处,主之者亚光。四一年改边区财经处,力如主其事,四三年结束,其经验不知。

  为何而结束,又为何而要恢复?须研究。

  二、审计委员会究做何事?

  旧的审计院是官僚机关,我们不要;中央苏区时的审计经验,也因情况改变不适用。

  为着帮助大公家务和小公家务的建立:

  1.预决算须包括财厅给付及生产收入及其全部收支。

  2.确定财务行政及其关系。

  3.改变单纯大公收支的观念为统筹全部收支,即对全般革命家务负责的观念。为此,必把财政重心的观念改为生产重心的观念。

  4.为使管理方便须厘订簿据。

  确立财经民主,大家参加家务管理。

  改革的步骤:

  先订立审计条例;

  个别机关入手;

  与各财经机关配合进行;

  审计机关名称问题。

  看完干部作风问题汇集(去年乡选人民提的问题之一部)。

  材料为志丹县、子长东一区一乡、固临县保发乡、曲子县、环县、镇原县、定边县。选民关于干部作风所提的问题,在全边区讲,只是一小部分。志丹、固临保发乡所列问题,已处理了的附有注解;其余则只列举问题;有的只有叙述(如子长东一区一乡);定边于列举问题后有论述;又目录附有鄜县关于领导作风与工作作风报告,未见。

  选民提出的问题都有事有人,属于乡村干部的最多,区次之,县又次之,专署、边区一级没有。

  提的问题,大都是指缺点:最多的是“耍观念”(耍私情),“耍观念”最多的表现为分配负担不公,分配放款、放花等不公,其次是解决民间争执的偏向。“耍观念”不是受人贿买,而是对自己的弟兄、家族、朋友、亲戚、本村及私爱的人有偏。要要求农民摆脱这些,本非易事。

  为着克服“耍观念”,除加强干部教育外,有两事项注意:分配负担不公的事最多为征粮,公粮是根据收获量征收的,每家的收获量,同村人虽然大概知道,但石把两石的出入,连本人也未必尽知,这就更易使得干部犯偏向。比如:甲说:我和乙收获一样,为甚比乙多征收两斗?丙说:我照条例不应征,为甚征我一斗?丁说:戊应该二斗,因与乡长有亲,只征了一斗。农民对这些比较不会忘的,何况乡村干部本也不免有私。征粮评议会也未见评得清楚。只有实行农累税,农民知道他有若干土地,按常年产量,须负担若干公粮。无所谓不公,私情也无从耍起。

  至于其他容易看清楚的不公,只要有经常的民主制,如有的提出于代表会,有的提出于村民大会,有的组织小委员会解决,多通过几个人,偏私自然去掉。只看这次凡有人提出只要是对的,就都说是对,被批评的人也很直率承认。可见农村人民,如一张白纸,很好办事。

  关于贪污问题,提的也不少。如挪用公款,应发给人的钱没有给,或虽给了而挪用很久;罚款没有交上去;吃了人家酒饭没给钱;及随便罚人给区乡政府或罚柴等等。数目都不很大。贪污、乱罚人极要不得,要反对;乡村干部并非愿意这样做,只看人家提出来,如是真的,他就承认,就退钱。天真得可爱。这里也是加强教育外,要注意是改善干部生活。子长的报告上说:“一位区委组织科长说:区乡干部工作不起劲,主要是家庭生活困难,甚至过不下去。就说我罢:自闹了革命,不在家,没人劳动,家里人要吃要穿,我又赚不了钱,只好卖家产……村干部不愿当干部,一怕惹人,二怕误工,负担上要起模范,自己婆姨也常埋怨。因之,无形中在工作形成推一下动一下。”

  怎样才能解决这一问题?做工作不是为了赚钱,但也不应贴钱,为大家做事,大家自然也不愿叫他出了力还赔本。脱离生产的乡村干部生活费应发足,他们人少事多,不能自己搞生产(边府已注意此事)。不脱离生产的,对于他的误工,亦应有所补救或减少他某种劳力负担,或分派一些人帮他跑腿。具体办法,可在代表会或村民大会上议定。

  至于乡政府要有办公地址及办公家具,应设法建立。乡的办公费,除领取外,不足之数,应实行乡政府组织条例第十六条的规定,由乡代表通过,大乡筹收每年不得超过小米两石,小乡不得超过小米一石五斗,以免乡长贴客饭或临时摊派等麻烦。

  关于批评干部作风中之强迫命令,捆人、骂人——硬;得过且过,敷衍不理——拖;没有条理——乱,是很不好。但主要原因,是他们没有办法,急起来了,就捆人家一绳子;搞不清楚,就索性搁下;没有记录、总结,任何事都从新办起,我们不能加上他以军阀、官僚的帽子,因为他们没有沾染不良传统;更不能说他们没有智慧,他们是一块美玉没有琢磨。定边的报告上说:

  “……‘我马马虎虎总是干,干了几年,总搞不出经验。’‘上级从来没叫我们怎样?我们工作,乡长一布置,大家一执行就算了。’‘突击动员,很有信心,突击一完,就想回家。’……动员群众的东西,不留底账;发出交出的东西也没有底子,全靠脑记。……任务太多,干不来,就麻痹起来。……闹得头晕脑闷,没办法,上级叫做那样就做那样,做好做不好,自己不知道……”

  这应是“硬”、“拖”、“乱”的主要来源,不治好这病源,光只下命令:不准硬、不准拖、不准乱,更使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事实上他们是有智慧的,有知识分子、老干部所不能有的智慧,只待好好去启发。已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某某会带徒弟的干部,下得乡来,不是哇啦哇啦讲一套大家似乎懂又不懂的传达,而是询问那里具体的事实与困难,帮助他们想办法,不是代替他们做,而是通过他们自己的经验去做,一次两次,做好了一二件事,他们知道自己还行,信心增大;事做好了,群众拥护,更加高兴。思想开了,办法有了,手续条理也学会了,成为群众核心,同时也就教会群众。工作效力,有非意想所及;工作毛病不待剔而自除。王恩惠同志告我:今年绥德分区的生产领导工作,采取这样方式,效果很大,某些模范村乡,就是这样产生的。

  因此,应该考虑派工作团或工作同志下乡,如仅是为完成某任务而不是为着带徒弟,是如何地不经济?派遣工作团或工作同志的机关,如事先不指示以如何去教育下级干部,回来也不询问曾如何教会下级干部的经验,又是如何的不智?

  最后,我们干部还沾染一些旧社会的恶习,如赌博、串门子等,在旧社会习以为常,今天则大家都务生产,建立家务讲正经,就看不惯。应该责令各级干部以身作则,而在各级干部,摸着了工作头绪,求进步,向上的时候,这些毛病当自然没有了。

  另外,人民对于政府工作,是满意的,自然希望更做得好。据志丹县统计,有下列这些说法:

  政府禁止赌博,禁止吃大烟卖大烟是一件顶好的事。

  植树造林是好事,是为人民的。

  政府发动人民修桥补路是好事。

  人民到政府打官司,随随便便不出钱,于人民方便。

  军民和干部不准打人、骂人,对工作吃苦,不欺侮老百姓、妇女。

  政府要人民倒义仓,是为人民度年成。

  革命以来人民能安然睡觉,没土匪,没偷驴、偷马的,也没有这号人了。

  政府发动人民备荒,提高人民战胜灾荒信心。

  改造二流子好。

  给穷人发放农贷好。

  给安置移难民没办法人救济粮食好。

  政府领导人民盖栅圈、挖厕所、拾粪,顶好。

  帮助人民组织劳力、畜力、变工队好。

  领导人民大开荒,三年不出租是真的为了穷人。

  政府人员领导人民打斑蟊是好事。

  政府减租减息的政策好。

  政府给人民分了土地,现谁都有地种,好。

  政府领导人民发展妇纺好,咱们山区妇女是穿的困难。

  边区不分贫富都能到政府办事,讲民主,老百姓都有权力提意见,很好。

  没有土豪地主,推翻旧债是为了穷人。

  边区不分贫富,男女都能念书识字,同时也不强迫人念书,好。

  合作社建立油房,给人民办事,好。

  禁止杀青口母羊,叫人民多养母羊,好。

  边区人民不出大粮大款,只出一点公粮,很好。

  政府不让男女乱打游击,好。

  边区人民都得到丰衣足食,没有讨吃的,很好。

  政府给订农户计划,为了叫人民多生产。

  政府叫人民盘查放哨,防止坏人,好。

  政府叫人民多种蔬菜和苜蓿,好。

  政府、军队、机关的人都生产,减轻人民负担,好。

  政府主张妇女放脚,好。

  政府反对神官巫神,叫人民讲卫生,好。

  政府禁止探卖青苗是好事。

  政府叫办民办社,活跃集市,好。

  拥军优抗,好。

  九月二十六日晴

  至西北局讨论宪草未完,饭后向仲勋同志谈审计委员会事及边府某些不好的作风。

  晚郑亦胜同志来谈。

  今日报上发表的案头杂记,改了几句与原意有出入:

  原文:人民自己管理自己的事的能力表现出来了,但尚未成为恒久的力量;人民对自己管理自己的事的兴趣提高了,但尚未成为习惯。

  改:人民自己管理自己的事的能力表现出来了,人民对自己管理自己的事的兴趣提高了,但尚未成为习惯。

  第三句总承前两句,虽也可以,但“恒久的力量”和暂时表现的力量,是强度上的区别,兴趣则不然。

  原文:我们的潜意识里存在着抵抗民主的某些渣滓。

  改:我们的潜意识里存在着旧社会的某些渣滓。

  这与下文举的例子不符合。

  原文:谁能道这些毛病已断了根不再发?(道者说也)

  改:谁能知道这些毛病已断了根,不再发。这要靠长期的努力。

  不如原语句有劲,下接一句,大突了。

  原文:否则下次人民检查工作时,应该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问题仍要提出,“人民的勤务员”就要受责备了。

  改:否则下次人民检查工作时,应当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问题仍要提出。“人民的勤务员”要时时刻刻记得当选时人民所给予的任务并努力实现之。

  改的与上文语气不属,且太板起面孔了。

  九月二十七日晴

  三五九旅各团今日抵延。

  九月二十八日晴

  西北局讨论宪草完。

  原则定要把握住,不是在空谈上、决议上把握住,而是要在具体的事实上把握住。由原则到具体事实,尚隔一段颇长的路程。满口原则且只停止在原则,这叫空谈家。空谈家不会真懂得原则的。原则必须体现于实际,才能成为力量。体现于实际的原则也许比口谈的原则改变了某些形貌,而实则是原则得到发展,向前展开。如果做了若干年实际工作,讲的仍是原来的几句老话,没有发展,那不是没有做事,就是做了也莫名其妙。

  社会上经过考验的原则,可以怀疑,怀疑是为要分析它是否适宜于现在。但不可忽视,因为它是经过考验的,现在条件即有变,也不会全部变,或现象变而本质未变。它还基本适用甚至全部适用。不去研究分析固有原则,想凭一己的直觉,贸然创出个原则来,少有不碰破头皮的。这和盲目地无批判接受旧的道理,一样地错误。

  陈行健同志途中来信说:

  在延安有件小事很想告诉市政府,就是延安几处小河没有桥,对来往行人很不便……河水并不深,但对于患关节炎的人是一个灾难。而延安患关节炎的人又并不少。我还看见一个妇女过一条小河,既不提起裤腿又不脱鞋袜,便向水里走去,过了河带着水就走……这种苦是骑牲口坐车的人所不知道的。

  离延安不远的路上看到七十三岁的人,负载于道路,我在马上感到惭愧。

  在兵站院子里,看见老百姓的纺车太小了,车轮小,锭子和轮子距离又太近,抽一根线子须摇十二、三转。起早睡晚摇了一天,只纺得一二两,这个妇女线是纺得很好,只是纺得太少。

  记得几年前改良的纺车——双轮车等,在延安展览过几次,也竞赛过,但这里是离延安的四十里铺,纺车仍是这样,这不能不说我们的工作太不深入,太不普遍。

  延安河流急,现在的物质条件不易架固定的桥,冬季架桥,夏季必须拆掉,而且也难处处冬季有桥。现延市东关北关都有桥,不过未能做到处处都“民不病涉”。延安尊老是有名的,但此老是否有病或老而不肯休息,总之未做到“斑白者不负载于道路”,是件恨事。至责备我们改良生产工具,没有推广,工作没深入下层,完全对的。行健能从实际处细小处替人民利益着想,是很好的。

  九月二十九日微晴星期

  一个农民骂孔子的故事

  孔子是出身贵族的破落户,他的先人是管理农奴的,因此,他很看不起农民。虽然穷了,对于务庄稼务园子的事,却谈都不愿谈。只想向当时领主的庄园里找得管理农民(农奴)的职事,揩农民的油水,过富裕的生活。他也得过一次意——为鲁司寇,那时他的生活非常阔气。他吩咐厨子:肉要切得细,米要拌得精,死气饭不吃,过了一晚的肉不吃,调料里没放薑不吃。累得厨子天天挨骂。他又缝了许多衣服,狐皮桶子,羊皮桶子,二毛桶子,大毛桶子,有的黄里子,有的白里子,有的酱色里子。什么时候穿甚么颜色,都有规定,叫伺候的人记着贴在壁上,按时请他老人家换衣。据说这时都是孔子先人当贵族时的规矩。孔子小时听父母讲过,而且当时的贵族们也都是这样过光景,并不是孔子有意闹阔。

  “农奴总管”的位置有限,孔子毕竟是没落过的贵族,敌不住当权的“三家”的势,不久,差事掉了。短短期间刮的农民的钱,没有储蓄,用光了。狐裘、麑裘、羔裘等衣服,大部进了当铺。这时孔子吃的是蔬菜,喝的是冷水,炕上铺块破毡,连枕头也没有。自然一度尝过奢侈生活味道的人不会安居下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于是带了他的一群去找别的主子。

  一天孔子坐着破车,两匹瘦马拖着向前走,忘记了告诉他的一群:今晚在那里打火。他的一群各背着包袱,早晨出发,尚在一路;午后就有的疲了,有的草鞋烂了,赤着脚走。孔子等了几回,等不齐,也就走了。他的弟子子路平常揎袖磨拳,象很有劲。可是脚皮最嫩,一个人掉在顶后。太阳快下山了,广漠的平原,前不巴村,后不巴店,这位好勇的弟子,顿时着慌起来。这时平原里只有一位老农在锄草。本来他也和他的老师一样脾气,不屑和农民交谈,可是没有别的人可问,于是带着鄙夷的神气:

  “喂!你这老头看见我们夫子吗?”

  这位老农刚才看了过去的一群:装模作样,那想扒在农民头上拉屎的样子,心中正恼;听到子路一喝,就发作起来:

  “你们这一群,只知道吃饭,饭是怎样来的,一点不懂!甚么夫子?毬!”

  这一来,子路真慌了:农民竟敢骂我们夫子,这是甚么一回事?天带暗色了,这平原连一座古庙都没有,狼来了怎么办?站在那里发抖,泪珠珠挂在睫毛上。农民的心究是慈善的,老农见这小伙子可怜,没地方睡觉吃饭,莫要被狼啣了去。说:

  “ 随 我 来 !”

  山沟沟的半山石上,两面土窑,老农的两个儿子已先回了。老农说:今晚有客,煮点小米捞饭,杀个鸡子吧!两个几子动手杀鸡,媳妇煮饭,不一刻吃完饭,老农叫子路睡在炕里边,子路刚就枕,就打起鼾来,几天辛苦,今晚算睡得顶舒服。

  天一明,老农唤醒子路:

  “你要赶的一群,是向东去的,大概在前面村子借宿,你快赶上去 吃 早 饭 吧 !”

  子路听了即走,三步并做两步。望见村子了,庄子前停的正是他夫子那辆破车,这一喜非同小可,跑上去拉了孔子的衣,一五一十说着。

  孔子是何等警觉的人,他想,这个老农定是农奴中的“不稳分子”,还了得,农奴一翻身,主子完了,我们这一群的饭碗也完了。但他不想明白说出,怕骇坏了他的一群:农民都在和他作对。

  孔子是懂得对付被压迫阶级里不稳分子的秘诀的:第一,把他杀掉;第二,把他拉到自己一边来。这时,孔子是免了职的司寇,杀少正卯的刀,已不在手里,只好用第二策。吐了一口痰,说:

  “由也!你不要错认那老头是反对我们的,他也是我们一路人,只是巴结不上领主。一肚皮牢骚,假装做‘隐者’。看他把两个儿子拜见你,是想把儿子加进我们帮口,你没当面邀他。快去吧,那老头不来,叫他儿子来吧!”

  子路怕又象昨天一样掉队,犹豫着。孔子说:

  “放心,我决在这里等你!”

  子路走不几步,孔子说:

  “转来,那老头如真是隐者,说不定知道我会去找他,他已先走了 。”

  子路急忙忙奔回原处,果然老农及其二子都不在了。原来老农送过子路,唤二子说:今天耽误了早工,快带上几个棒子,盛了昨晚剩下的米汤,锄草去吧!

  子路是个傻小子,他忘了老农家只两面窑,父子家人在一起,有甚么“见其二子焉”的礼?又不知道五六月间锄草要紧,谁有工夫伸在家里?他只以为他的夫子猜得对?于是对老农的两个媳妇子,大背其他夫子教他的八股:

  “老子应该吃儿子,哥哥应该吃弟弟,领主应该吃农奴。这是上帝定的法令。谁不服从,就是叛逆,就是煽动阶级斗争,就是反对领主的政令统一,应该杀头。我看你家公公丈夫,是懂得这道理的。我们夫子在前面村子等,你叫他们快快来。将来我夫子当了农奴总管,包你一家子不要吃小米了,白面大米吃不完,不止吃鸡了,还要吃牛羊肉。”

  两个媳妇子光着眼望着。子路讲完,怕孔子不等他,转身就走。两个媳妇子见他下了窑坡,说:

  “这小子咀咀哝哝,讲些什么,咱们一满解不下。”

  九月三十日

  下午欢宴三五九旅、五师南征回的干部。夜看平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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