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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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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休絮烦,璞玉在失神落魄,失望无聊中,过了一日,晚上特别早睡,以预备明朝早起,免得再失时误事。哪知越是要睡,越睡不着,直焦灼了半夜,才入梦乡,好在她的精神作用,虽使大脑休息,却仍严令小脑代司听鸡戒旦之责。次晨天方黎明,便自霍然而醒,再不敢睡,就稍稍修饰一下,因为脂粉太劣,不敢再用,只可洗出个清水脸儿,等待过铁。 这日过铁倒来得很晚,直到饭时,才姗姗而来。璞玉一听见他的声音,就预先立在门口。及至过铁走到门口,只点头叫声“大嫂”。脸上笑容,反而比每日减少。这时恰值两儿都在房内,过铁张着握钱的手,向内招呼,叫他们出来。璞玉心中预备的话,早已涌在喉间,要对他说出。但是过铁立在四五尺外,说得声高,怕被邻人所闻,不好意思;说得声低,又怕过铁听不见。只得改变主意,趁着过铁招呼两儿的当儿,就向他道:“你上屋里坐会儿吧。” 过铁听了,看看璞玉,摇头道:“谢谢大嫂,我不坐。” 说着就把手中的钱,轻轻抛到房中炕上,便要走去。璞玉这时真有些急了,眼眶一红似乎要哭,顿足低叫道:“你怎么……你太……” 过铁闻听,才止步微笑道:“大嫂,我怎么了?” 璞玉此际既顾不得生气,也顾不得害羞,就招手使他近前。过铁前行两步,似乎非常惊讶璞玉的态度,直怔两眼,等她发话。璞玉被他看得心慌口钝,半晌才红着脸吃吃的道:“前儿晚上你……你怎么不来?” 过铁面上陡现笑容,随即收敛,答道:“我怎么敢来呢?” 璞玉听他是找补前碴儿,不由又微微顿足道:“你这人真……这是我要你来。” 过铁淡淡的道:“你叫我来,我就来。” 璞玉听他应允了,急忙又道:“今天晚上可一定。” 过铁点点头,也没说话,就走开向邻室索要房租去了。璞玉还想再叮嘱一句,仍立在门口,但过铁挨家索要走到街门,已把公事办完,竟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璞玉见他神情淡漠,心中也甚不快,但料着既已当面约定,今夜他必不爽约,等他来时有什么隔膜都可以解释了。当时得着希望,就长了精神,又照着前天预备的东西,重购买了一份,又亲自上街,买了些较为高价的脂粉。 到了晚上,仍先哄孩子睡下,然后凝妆以待。因为这院中住户,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所以夜来特早,好像一黑就是深夜了。璞玉约会过铁晚上前来,晚上的讲解,就是尚未入夜的意思,以为他来得必早,哪知仍然等到定更以后。街上更夫,本来久已淘汰,但在这贫民窟中,仍留着遗迹。因为此处警察既认为无须保护的地方,而居民也实无须警察保护。但有一种人却认为非要保护不可,这人就是当地的地保,贫民窟中的地保,自不能似富户区域的易于图活,但他也要生活,就不得不从贫民身上设法剥削,借口保护居民生命财产,补助警察力所不及。 就恢复了巡更旧制,每夜向油坊借只木梆,在定更时敲上一阵,就算完事,也深知定更以后,这一带不会再有人醒着了。这样过个十天半个月,就向住户敛一次钱。只因这个原故,璞玉才在这警察制度下的今日,还听得古老的报更之声。她知道时候不早,过铁竟还未来,只恐他又像前夜一样。正在十分焦急,忽听房门“吱”的一响,立见过铁的脸儿从外面探了进来,璞玉如获至宝,欣然起迎,过铁却立在外面,不肯走入,璞玉不由诧异起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六回 花终坠溷北里别幽明 絮已沾泥东风还上下 话说璞玉等了半天,好容易见过铁来了,忙迎了出去。哪知过铁只探进个头儿,身体却寄放在外面,不肯进来。璞玉看着,忙说:“你可进来呀。” 过铁说了句:“我是等你吩咐,不敢再冒失了。” 才走入房中,把门关上。璞玉虽听出他是记着前碴儿说话,但因他的惠然肯来,已经心花怒放,好似酬了一半愿望似的,想生气也生不起来,就向他似嗔似笑的道:“你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我这些日是怎样……你快坐下吧。” 过铁道:“我不敢。” 璞玉道:“为什么?” 过铁道:“我一坐下,你又躲出去了。” 璞玉着急道:“你还有完没完,可真叫难说话。” 过铁道:“一年经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吃过你的没味儿的。” 璞玉听着,真觉可气,鼓着嘴儿坐在炕上,过铁也沉着脸儿不开口。 对怔了半天,还是璞玉忍不住,向他叫道:“今天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怎总提起前碴儿?只说硬橛橛的话?” 过铁接口道:“我还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你告诉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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