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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12月18日致李桦〔1〕


  李桦先生:

  我所知道的通信地址似乎太简略,不知道此信可能寄到。

  今天得到来信并画集三本〔2〕,寄给我这许多作品,真是非常感谢。看展览会目录〔3〕,才晓得广州曾有这样的画展,但我们却并未知道。论理,以中国之大,是该有一种(至少)正正堂堂的美术杂志,一面绍介外国作品,一面,绍介国内艺术的发展的,但我们没有,以美术为名的期刊,大抵所载的都是低级趣味之物,这真是无从说起。

  铜刻和石刻,工具极关紧要,在中国不能得,成果不能如意,是无足怪的。社会上一般,还不知道Etching和Lithog-raphy〔4〕之名,至于Mono-type〔5〕,则恐怕先前未曾有人提起过。但先生的木刻的成绩,我以为极好,最好的要推《春郊小景》,足够与日本现代有名的木刻家争先;《即景》是用德国风的试验,也有佳作,如《蝗灾》,《失业者》,《手工业者》;《木刻集》中好几幅又是新路的探检,我觉得《父子》,《北国风景》,《休息的工人》,《小鸟的运命》,都是很好的。不知道可否由我寄几幅到杂志社去,要他们登载?自然,一经复制,好处是失掉不少的,不过总比没有好;而且我相信自己决不至于绍介到油滑无聊的刊物去。

  北京和天津的木刻情形,我不明白,偶然看见几幅,都颇幼稚,好像连素描的基础工夫也没有练习似的。上海也差不多,而且没有团体(也很难有团体),散漫得很,往往刻了一通,不久就不知道那里去了。我所知道的木刻家中,有罗清桢君,还是孳孳不倦,他是汕头松口中学的教员(也许就是汕头人),不知道加入了没有?

  木刻确已得到客观的支持,但这时候,就要严防它的堕落和衰退,尤其是蛀虫,它能使木刻的趣味降低,如新剧之变为开玩笑的“文明戏”一样。我深希望先生们的团体〔6〕,成为支柱和发展版画之中心。至于我,创作是不会的,但绍介翻印之类,只要能力所及,也还要干下去。

  专此布达,即颂

  时绥。

  迅上 十二月十八夜。

  注释:

  〔1〕李桦广东番禺人,木刻家。曾留学日本,当时在广州美术专科学校任教。一九三四年开始从事木刻运动,同年六月发起组织现代创作版画研究会。

  〔2〕据收信人回忆,指他手印出版的木刻集《春郊小景集》、《一九三四年即景》和粘贴的《木刻集》。

  〔3〕目录指一九三四年四月在广州举行的李桦个人版画展览会的手印目录。

  〔4〕Etching和Lithography英语:铜版画和石版画。

  〔5〕Monotype英语:独幅版画。

  〔6〕团体指现代创作版画研究会。一九三四年六月成立于广州美术专科学校。主要成员有李桦、赖少麒、张影、唐英伟等,曾出版会刊《现代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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