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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的学术成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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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官新义》一书共有二十二卷,十余万字。本书先呈交给朝廷,副本送给有关部门,等到皇帝有了诏命再加以颁布。谨以此为序。 《书义序》: 熙宁二年,公元1069年,皇上要听关于《尚书》的讲解,我因此来到皇帝身边,于是参与了朝廷的政事。我的儿子王雱接替我实际负责讲解的工作。皇上下旨,要求把讲解的内容写出来,献给皇上。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又下旨把这些讲义颁发给太学,分赐给那里的学生。 《尚书》中的《虞书》、《夏书》、《商书》、《周书》等篇章,经历了秦朝之后几乎消亡了。到了汉代,才保存下来一部分,有赖于学者的背诵和讲说,才没有失传,但君主也许并不知道它对于如何治理国家是有帮助的。 上天给了皇上莫大的智慧,开始运用《尚书》的思想进行实际操作,并检验它的效果,把它作为处理事物的依据。又任命我们阐释发挥它的新义,使天下后世能因此了解这本书的价值,我们父子俩只好凭着有限的知识接受这项光荣的使命。 然而,《尚书》是渊博美好的,我们的解释却很浅薄,挂一漏万;使命是重大的,我们却是微不足道的。这种荣耀,只能使我们感到深深的愧疚!谨以此为序。 《诗义序》: 《诗经》三百一十一篇它们的内容都还保存着,其中失传的,只有六篇。皇上既派遣我的儿子王雱解释它的文辞,又派遣我阐发它的新义。这本书完成之后,皇上把它赐给太学,又颁布于天下,还让我为它作序。我只能恭敬地接受皇上的派遣。 《诗经》向上可以达到“道”和“德”的最高境界,向下又能不超越礼义的约束和规范。充分发挥出运用语言的才华,君子可以用这种方式寄托自己的情感;遵循着“道”的秩序,圣人可以成就他的事业。然而,我们看孔子的门徒端木赐和卜商,仅从《诗经》里得到一点体会,孔子就称赞和鼓励他们,可见要对它进行解说是多么的难。但是,从周朝衰落直到今天,对《诗经》的解释一片混乱,众说纷纭,难道不应该重新进行解说吗? 皇上的道德,纯正充实,连神灵对他都充满了好感,政令畅通无阻,通行于四方,没有人敢欺侮我们,我们每天都在进步,学问的积累日益深广,正在走向盛大光明的境界,即使用《颂》里的言辞来赞美,大概也不能将所有的美好都说出来。《诗经》中含义精微的言辞和思维深奥的道理,既然已经得到了,又派遣我们来阐发遗漏的部分,希望能和天下的人共享。我们所了解的那点知识,就像一支小小的火把,怎么能在太阳或月亮出来的时候,显示自己的那一点光亮呢?姑且领受皇上的旨意,作为一点补充罢了。 《诗传》中说:“美好的成就来自长久的努力。”所以,《棫朴》一诗讲到培养人才,却要从周王的长寿说起,大概是希望有人能继承他的事业,使他的事业可以完成吧。我已经衰老了,大概还能见到这件事的完成,也算是幸运了。谨以此为序。 这三篇序言,它们的文字高尚简洁,深沉凝重,书中的内容,由此也可以略见一斑了。而想要了解王安石研究经学的方法,更多的是在他写的《书洪范传后》这篇文章中。文中写道: 古代的学者,学生们虽然用嘴来提问,但他的传授却是通过心进行的;学生们虽然用耳朵来聆听,但他要让学生能够接受,一定要通过意会的办法。所以说,作为老师要不厌烦,学生们才能有所收获。孔子说:“教导学生,不到他想弄明白而不得的时候,不去开导他;不到他想要说出来却不知怎么说的时候,不去启发他。教给他的知识,却不知道通过这一点来推想其他的方面,这样的学生也就可以不必再教他了。”孔子难道敢于专爱他的道理,就在天下的学生面前拿架子,不愿他们早一点觉悟吗?我认为,孔子的意思是说,因为他们问得不恳切,听得就不专注;他们思考得不深入,得到的知识也就不牢固;不专注,又不牢固,那么,知识只是进入了他们的口、耳而已。而我所要教的,并不只是要求他们会说、会听啊。孔子去世之后,大道日渐衰落。随着时光的流逝,到了汉代,专门为经典作传和注释的学者出现了,做老师的只知道讲述却不管学生的回应,做弟子的只知道读书却不向老师提问,并不是不想问,只是以为经传的意思都写在这里了,我可以不用再提问就得到了;难道只是不再提问吗?也将不再思考,并非不想思考,只是觉得经传的意思都写得很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他们的传注都做得很好了,却也只能使学生们说和听的能力得到提高,不能提升他们的心智啊,何况他们的学问本身也不是没有问题啊。这应该就是历经上千年,而圣人的经典终于暗淡,学者也不能根据他的言论来治理这个社会的原因吧。 读到这里,王安石自己如何做学问以及如何教导学生做学问,都看得很清楚了。用心来传授,用意会的办法使人接受,恳切地提问,深入地思考,把自己学到的东西施行于国家和社会,这就是王安石所追求的治学的理想境界。我想,难道只是研究经学吗?对于任何一种学问,都应该有这样的求学态度。如果不是这样,只是在课堂上听老师传授讲义,虽然能记诵很多知识,最终却不能有新的发现和发明,一个国家的学术也就不能有所进步。《宋稗类钞》说王安石闲居静坐,研究经义的主旨,精神非常专注,他在几案上放了百十颗石莲子,一边咀嚼,一边思考,石莲子吃光了,问题还没有想透彻,往往咬得手指流血自己还没有感觉。这种说法虽然不知道是否可信,但是他在求学时的坚韧刻苦,思考时的深邃细密,却可以略见一斑了。黄庭坚的诗说:“荆公六艺学,妙处端不朽。诸生用其短,颇复凿户牖。譬如学捧心,初不悟己丑。玉石恐俱焚,公为区别不。”这可以说是持平的看法。自从元祐初年(宋哲宗年号,公元1086—1094年),国子司业黄隐毁了《三经新义》的书版,世间就很少流传了,元朝、明朝以来甚至就消亡了。清朝乾隆年间(公元1736—1795年)修《四库全书》,从《永乐大典》中辑存《周官新义》一种,王安石遗留下来的言论才因此没有失传。我曾经找来读过,其中很多他的新发现、新阐述,不是后来的那些儒学大师能达到的。全祖望说:“王安石解读经典,最有孔、郑家法,言简意赅,只有牵扯到《字说》的那一部分,仍有穿凿之处。”这仍然是在赞赏王安石在章句方面的学问,但章句之学,恰恰是王安石学术中的糟粕。 后人动辄就说王安石曾诋毁《春秋》是“断烂朝报”,现在我们看看林希逸(字肃翁,号竹溪)在《鬳斋学記》中是怎么说的: 尹和靖说:“王安石并没有废除《春秋》一书。废除《春秋》并把它当作‘断烂朝报’的,都是后来那些肆无忌惮的人,假托王安石说的话。韩玉汝的儿子韩宗文,字求仁,曾经给王安石写过一封信,请教六经的主旨,王安石都一一作了回答,只有说到《春秋》的时候,他说:‘此经和其他的经比起来尤其难解,大概是三传都不能相信吧。’王安石也有解释,只是他说得非常简略,有疑问的地方一律空缺。后来有人印成书,名叫《易义》,但不是王安石写的。”尹和靖与王安石隔的年代并不算远,他这么说,还是很公道的。今人都以为‘断烂朝报’是王安石的罪名之一,太冤枉了。 王安石的《答韩求仁书》被保存在他的文集中,确实如尹和靖所说,王安石不仅没有回答韩求仁对《春秋》的询问,对于他问到的《易》,也没有回答。大概这两部经典的微言大义,和其他的经典相比更加博大精深,如果不是口传心授,是很难理解的,如果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推测经典的含义,用这种方法研究这两部经典,没有不错到千里之外的,所以,王安石不敢乱说。这正是孔子所说的,君子对于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往往采取有所保留的态度。我辈正应当因此而赞美王安石的,怎么能因此诋毁他呢?何况古代的学校,春秋之时教授《礼》、《乐》,冬夏之时教授《诗》、《书》,而孔子讲各地通行的话,也仅仅是在读诗、读书和行礼的时候。难道不用它讲授《春秋》的大义吗?是的,因为这不是对谁都可以随便讲的。所以说,王安石只在官学中设立“三经”的课程,也是仿效古人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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