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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与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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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三年八月三十日) 报与史有密切亲近的关系。我们从“史”字的原义,可以看出报与史间有类似的性质。中文“史”字有掌司记事者之义。英语History与法语Historie、意语Storia同蜕自希腊语及拉丁语的Historia,此字原是“问而知之”的意思,由是转变而为纪问而得知的结果的东西,就是记录的意思。德语史为Geschichite,荷兰语史(为)Geschiedenis,有发生的事件的意思。由各国文字的本义观之,“史”的意义,虽互有差异,而其性质颇有与今日的报接近的点,则考诸各国文字,皆能溯寻其始义而得之。 史的文字的原始,既已多少含有今日的报的性质,那么作史的要义与作报的要义,亦当有合。 史的要义凡三:一曰,察其变。社会的进展不已,人事的变迁无常,治史者必须即其进展变易之象,而察其程迹,始能得人类社会之真象;二曰,蒐其实。欲求人类进变之迹,苟于个个现实发生的事件,未得真确之证据,则难免驰空武断之弊;三曰,会其通。今日史学进步的程途,已达于不仅以考证精核片段的事实,即为毕史之能事了,必须认人事为互有连琐,互有因果关系者,而施以考察,以期于事实与事实之间,发现相互的影响与感应,而后得观人事之会通。此三义者,于史为要,于报亦何独不然? 报的性质,与纪录的历史,尤其接近,由或种意味言之,亦可以说,“报是现在的史,史是过去的报。”今日的报纸,于把每日发生的事件,报告出来以外,有时亦附载些文艺论坛及别种有趣味的评论等,以娱读者。又,凡一个报,无论其为一党派或一团体的机关,或为单纯营业的独立的组织,必各持有一定的主义与见解。社中的记者,即本此主义与见解以发挥其宣传的作用。而就报纸的普通,而且重要的主旨,乃在尽力把日日发生的事实,迅捷的而且精确的报告出来,俾读报纸的人们,得些娱乐、教益与知识。今日报纸的需要,几乎成了一种人生必需品的原故,就在他能把日日新发生的事件,用有系统、有趣味的笔法,描写出来,以传布于读者,使人事发展、社会进化的现象,一一呈露于读者的眼前。报纸上所记的事,虽然是片片段段、一鳞一爪的东西,而究其惟[性]质,实与纪录的历史原无二致。故新闻记者的职分,亦与历史研究者极相近似。今日新闻记者所整理所记述的材料,即为他日历史研究者所当蒐集的一种重要史料。 今日新闻记者的事务,既负为他日史家预备史料的责任,那么记[新]闻记者于载笔记事的时候,必当本着上述史的三个要义,以相从事,其报始有价值。惟作报与作史〈有〉最有不同之点,就是作报大率多致于力求其报告的迅捷,求迅之念切,则与蒐实之义不能两全,而新闻记者之纪事,又每易为目前发生的零碎事象所迷鹜。因之于察变会通之义,常易纷失其因果连贯之系统,这是新闻记者应该特加注意的事。为免此弊,新闻记者要有历史研究者的修养,要有历史的知识,要具有与史学者一样的冷静的头脑,透澈的观察,用研究历史的方法,鉴别取拾关于每日新生事实的种种材料。这样子才可以作成一种好报纸,同时亦能为未来的史家预备些好史料。 署名:北京大学教授李大钊 《顺天时报》[2]7000号纪念号 1923年8月30日 【注释】 [1]题解 此文原载《顺天时报》1923年8月30日出版的第7000期纪念号第6版上,由日本信州大学教授后藤延子先生发现并撰文说明。其说明由我国学者孟祥杰、王青翻译连同原文刊于《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3期。 [2]《顺天时报》,由日本东亚同文会的中岛真雄创办的中文报纸。1901年12月12日于北京出版,1905年转让于日本驻华公使馆,至1930年3月27日发行至9285号终止。此期间该报有为日本侵华政策所支配的倾向,久为我国人士所愤慨。1923年6、7月起,新任总编辑桥川时雄借该报7000号纪念之机,精心筹组一批名人文字、稿件。计有黎元洪、段祺瑞、溥仪、颜惠庆与孙中山的照片、题字,王正廷、徐佛苏、高凌蔚等人的祝词,再有周作人、吴虞等人文章。李大钊此文,后藤教授认为,对于该报“是强烈要求其反省、矫正报道取向的力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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