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蒋光慈 > 最后的微笑 | 上页 下页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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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房说了出去了。阿贵向床上坐下,复向房内望一望,这时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情绪。要说是快乐罢,但他又感觉得无限的愁闷,似乎要痛哭一场才觉舒适;要说是完全愁闷罢,那可也不尽然,他又觉得他得着了什么胜利,还有一种希望在等着他。总而言之,他一瞬间的情绪是很茫然,不知将怎样办。也许他是太疲倦了,他应当即刻躺在床上睡下,但明亮的电灯光,又似乎打扰了他要睡觉的兴致。 一忽儿茶房端着洗脸盆进来了。他于是将脸部和上身用热的手巾揩一揩,觉着异常地清快,不似先前就同粘滞一般地难过了,等他揩完了身子以后,一盆水差不多变成了黑色。 阿贵喝了一杯热茶,把房门关好,便向床上躺下了。他想即时就入梦,可是种种类类的思想如波浪一般,只向他的脑海里涌来。一忽儿他想到沈玉芳和李全发的身上,一忽儿想到打死张金魁那时的情景……最后他想到张应生了。他决定明天早晨把手枪送还张应生,并且请求为他找一个相当的工作,他将跟着张应生一块,死心塌地做那种也许是很危险的事情,然而是极有价值的事情。反正他,王阿贵,是打死人的凶手了,现在只得坚定地走这一条路…… “如果真个在我们的手里将世界改造好了,那是多么令人快活的事情呵!爸爸和妈妈也可以不再吃苦了,小妹妹也可以没有当娼妓的危险了,一切的穷人也都有出头的日子了。那是多么令人高兴呵!……”阿贵想到此地,不禁好生得意起来,把睡觉的事情忘却了。 哒!哒!有人敲阿贵的房门。 “谁个敲门?” “是我,请你把门开一开!” 阿贵有点奇怪了:这是女人的声音,女人为什么来敲他的门呢?……阿贵很狐疑地立起身来,将门开开一看,走进来一个脂粉满面的女子,年纪约有二十二三岁的光景。只见她笑迷迷地,丝毫不客气一点,就直捷向床沿坐下了。阿贵弄得莫明其妙,只是很奇怪地望着她,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喊我来做什么呀?” 她很献媚地笑向阿贵这样问道,这弄得阿贵更加莫明其妙,不禁暗自忖道,“这真活见鬼!谁个喊她来呢?”但阿贵不知道这位女人进来究竟是一回什么事,不敢即行莽撞起来,便带着很和气的口气说道: “你恐怕弄错了罢?我并没有喊你来。” “哎哟!你喊我来了,你还假装腔呢。一个人睡觉是太寂寞了,让我今夜来陪陪你罢,哎哟!你别要再假装腔了呵!” 阿贵这才明白是一回什么事。阿贵还是一个童男,从未与女子发生过关系,这时忽然听见这个女子要陪他睡觉,一颗心不禁即时卜通地跳动起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阿贵一时想不出来对这个妓女的方法,只是倚着门痴呆地向她望着。 “哎哟!你别要这样假装腔了哟!我来陪一陪你还不好吗?……你别要这样罢,就同没玩过女人也似的。你怕羞吗?……来哟!来哟!来坐下罢!我同你好好地玩一套刘海戏金蟾……” 阿贵看着这种讨厌的,妖媚的怪相,不禁愤火中来,不能再忍默下去,便气狠狠地走上前来,将她硬拉到门外,回身将门紧紧地关上。等到阿贵躺到床上之后,还听见那女人在门外骂道: “娘个造皮!……赤佬……” 阿贵不禁又觉得好笑起来:这又真是活见鬼呵!她怎么能有那样厚脸皮!…… 阿贵连连打了几下呵欠,真是要睡觉了。他觉着应当早些睡,明早好早一点起身去找张应生。他将两眼闭下了……忽然他又听见什么哧哧的声音,仔细一听,却原来是隔壁抽鸦片烟的声音。阿贵平素最讨厌吃鸦片烟的这种事情,他非常恨吃鸦片烟的烟鬼。他以为吸鸦片烟的人是最下等的人,连娼妓都不如。他曾有过一种幻想:如果他将来得势的话,那他将所有的吸鸦片烟的人,都丢到粪池里活活地熏死!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吸鸦片烟呢?吸鸦片烟的就不是好人。今天无意中他又听见吸鸦片烟的声音了,并隐隐地闻着鸦片烟的气味,他不禁又为之气愤了:“这些人都是猪猡,简直不是人!简直是浑蛋透了!” 接着阿贵便听见隔壁谈话的声音。阿贵始而不注意听他们说些什么,后来有个人说话的声音觉着很熟,这不禁引起阿贵的好奇心了。阿贵于是乎立起身来,走到板壁跟前,照着那裂缝望去。那是极希奇的一幕: 两个裸体的男人面对面地并躺在床上,中间摆着一架鸦片烟盘,正各持着烟枪,在那里努力地吞云吐雾。一个裸体的女人,(她只穿着一条短裤,此外什么东西都看得见。)坐在一个靠左首躺着的男人的背后,为他慢慢地打扇。…… “唉!这些猪猡!”阿贵转过脸来,这样讨厌地骂了一句,便又走到床边躺下了。他从来没看过这种怪现象,今天看见了,不禁感觉得异常地厌恶,且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猪猡能够这样地不要脸孔,能够这样地无耻!两个裸体的男人,一个裸体的女人,不顾一切的羞耻,简直是禽兽!呸!……阿贵想到此地,不禁爬起身来,向地板上使力地吐了一口唾沫。 “老李!瘾过足些,今晚你好同老六多玩一套。真倒霉!我的小宝贝她今晚不能来!老六!我今晚也揩一点油,怎么样?” “呸!烂舌根的!你说这话不得好死呵!” “老李!我揩一点老六的油,你愿意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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