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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史密斯在中国


  腓力斯人不仅忽视一切非自身的生活条件,
  而且还要求除它之外的其他人类
  都去适应他们的生活方式。
  ——歌德

  斯特德先生曾经问道:“玛丽·科雷利受大众欢迎的秘密何在?”他自己的回答为:“有什么样的作家,就有什么样的读者。因为那些阅读小说,沉醉于玛丽·科雷利世界中的忠实信徒约翰·史密斯们,将她捧为这一领域的权威。他们生活于其中,活动于其中,并在其中体现其价值。”在英国,玛丽·科雷利之于约翰·史密斯们,就如阿瑟·史密斯之于中国的约翰·史密斯们一样。

  但是,那些真正受过教育的人和半受教育的人们的差别也在于此。真正受过教育的人都想读那些能告诉事物的真相的书,而半受教育之徒,他们宁肯读那些告诉他想要什么,以及受虚荣心的刺激,而想使事物成为什么样的书。中国的约翰·史密斯们都想成为凌驾于别人之上的优越者,但是阿瑟·史密斯则基于此,而写了一本书,最终他证明他以及约翰·史密斯实际上比中国人优越得多。因此,阿瑟·史密斯自然成了约翰·史密斯很亲近的人了,他那本《中国人的特性》因此而成了约翰·史密斯的圣经。

  然而,斯特德说:“正是约翰·史密斯以及他的邻居现在统治着大英帝国。”因此,最近我不厌其烦地阅读那些给约翰·史密斯提供关于中国和中国人的观念的书籍。

  那个早餐桌上的独裁者将人的心灵分为两类,一类是算术型智能,一类是代数型智能。他阐述道:“所有的经济和实际智慧,都是‘2+2=4’这种数学公式的延伸或变化。而对于每个哲学陈述而言,则更多地具有‘a + b=c’公式的一般特性。”现在我们来看,整个约翰·史密斯家族,自然是属于独裁者所称的“算术型智能”的心灵类型。约翰·史密斯的父亲,老约翰·史密斯,化成假名约翰·布尔,他将自己的前途与简单的‘2+2=4’公式联系在一起,并来到中国出售他的曼彻斯特产品。为了挣钱的目的,他和中国人约翰相处很好。因为他和中国约翰,他们都明白并完全赞同‘2+2=4’的公理。但是,如今统治大英帝国的小约翰·史密斯却不一样。他来到中国,但满脑子都是他自己都不明白的‘a + b=c’的东西,他也不再满足于出售曼彻斯特产品,并且还想开化中国人。或如其所言,即“传播盎格鲁·撒克逊的理念”。结果是约翰·史密斯与中国人约翰关系破裂。并且进一步恶化的是,由于受约翰·史密斯的‘a + b=c’的盎格鲁·撒克逊的理念的影响,中国人约翰已不再是曼彻斯特产品诚实好主顾了。他们忽视商业,并跑到“张园”去庆祝立宪,事实上已变成了一群疯狂的改良者。

  不久前,我受辛博森《重塑远东》和其他一些书籍的启发,我试图去编撰一本关于盎格鲁·撒克逊的理念的手册。结果是,迄今为止只是以下的一些东西:

  1.人主要的目标是什么?

  人最主要的目标是给大英帝国增光。

  2.你相信上帝吗?

  是的,当我去教堂的时候。

  3.但你不在教堂时,你信仰什么呢?

  我相信利益,什么东西能给我带来报酬。

  4.什么是合理的信念?

  相信人人为己。

  5.工作的合理理由是什么?

  把钱装入你的腰包。

  6.何为天堂?

  天堂表示能入住百乐街,并且开着敞篷车。

  7.什么是地狱?

  地狱意味着失败。

  8.人类的完美状态是什么?

  赫德先生在中国海关工作。

  9.什么是亵渎神灵?

  否认赫德先生是一个伟大的天才人物。

  10.什么是最大的恶?

  阻碍不列颠的贸易。

  11.上帝为什么要创造四亿中国人?

  为了英国发展贸易。

  12.你是做什么祈祷?

  感谢主!我们与邪恶的俄国人和残暴的德国人不一样,他们想瓜分中国。

  13.在中国,谁是最伟大的盎格鲁·撒克逊的理念传播者。

  莫理循博士,《泰晤士报》驻北京记者。

  如果说以上是对盎格鲁·撒克逊的理念的真实陈述,那可能有失偏颇。但是,任何人只要努力地阅读一下辛博森的著作,他就不会否认以上内容的确是辛博森先生,以及读过他的书的约翰·史密斯所传播的盎格鲁·撒克逊的观念的公正陈述。

  最奇怪的事是,这种约翰·史密斯的盎格鲁·撒克逊观念居然在中国产生了实际效果。受此观念的影响,中国的那些约翰们便急不可待地想去实现中华帝国的光荣与辉煌。八股文的中国古老文学是一种空洞但无害之物。在外国朋友将会看到,在约翰·史密斯的盎格鲁·撒克逊观念的影响下喧嚷着建立的新式中国文学,将是一种无法忍受的和危险之物。最后,我恐怕老约翰·史密斯将发现要完蛋的不仅仅是曼彻斯特产品,此外他还被迫花费另一笔开支,用以派遣一个戈登将军或基齐勒勋爵去消灭他的老朋友中国人约翰,即那个因接受约翰·史密斯的盎格鲁·撒克逊观念的影响而成了精神错乱的中国人。当然,这只是题外话。

  于此,我想简明说明的是,这就是理智的英国人。在我看来,那些只是从有关中国人的书中获取乱七八糟的言论的外国人,当他们来到中国后,如果还能同他必须打交道的中国人和睦相处,那简直是一大奇迹。对此,我不妨从亚历克西斯·克劳斯题为《远东:历史及其问题》中举一个典型例子,来加以说明。书中说道:

  “影响在远东的西方列强的所有问题的因素,在于如何鉴别东方精神的真正本质。东方人不仅看待问题的方式与西方人立场不同,而且他的整个思维和推理模式也与西方人存在差异。那种亚洲人所特有的知觉,与我们所赋予的知觉恰恰相反。”

  在中国,一个英国人在读完最后一句话后,如果他遵循逻辑混乱的克劳斯先生的忠告,则当他需要一张白纸时,他就会对他的孩子说:“孩子,给我拿一张黑纸来。”我想,出于维护那些在中国的追求实际的外国人的名声考虑,当他们来中国并与中国人生活在一起之时,应该抛开那些关于东方精神的真正本质的胡言乱语。事实上,我坚信那些与中国人相处很好的外国人,是那些坚持2+2=4,而抛弃了约翰·史密斯和克劳斯先生关于那些关于东方本质和盎格鲁·撒克逊观念,即a+b=c这种理论的人。确实,当人们想起以前的日子,在阿瑟·史密斯撰写《中国人的特性》之前,大英的公司老板或经理,如查顿、马地臣与中国买办的关系是那样亲密无间,而且代代相传。当人们对此记忆犹新的话,他就向问道,无论对于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在坚持2+2=4的西方商人和坚持关于a+b=c的东方本质理论、盎格鲁·撒克逊观念的聪明约翰·史密斯之间,究竟哪一种做法更好?

  那么,吉卜林那句著名的“东就是东,西就是西”,难道一点道理就没有吗?当然是有道理的。当你接触2+2=4时,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有当你面临像a+b=c这类问题时,东西方之间才存在很大的差距。但是要真正解决东西方之间的a+b=c问题,一个人必须具备高等数学的功底。当今世界的不幸在于远东a+b=c方程的解答,掌握在不仅统治大英帝国,而且与日本结盟的约翰·史密斯手中,但他甚至连基本的代数都不懂。东西方之间关于a+b=c方程的解答,其中存在许多未知数,因此是非常复杂困难的问题。在东方,孔子、康有为先生以及端方总督之间的理解不同,即使在西方,莎士比亚、歌德以及约翰·史密斯之间的理解也存在区别。事实上,在你解答a+b=c方程之时,你将发现其实东方孔子与西方的莎士比亚、歌德之间的差别很小;反而在西方的理雅各博士与阿瑟·史密斯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别。为了说明这一点,请看我下面列举的具体例子。

  阿瑟·史密斯牧师在谈论中国历史时说:

  “中国的历史很悠久,这不仅表现在他们试图回到衣不蔽体的时代作为出发点,而且也体现在他们那无休止境的停滞和混乱。在他们内心中,不仅存在过去时代中那种很单调的生活,而且也包括像木头、干草和稻麦杆等那种流逝的东西。除了中国这个民族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民族能形成这样的历史了;也只有中国人的记忆才能将这样的记忆储存在他们宽厚的肚子里了。”

  接下来,让我们来听听理雅格博士在这个问题上的论述吧。在谈及中国23个正统的王朝历史时,理雅格博士说:

  “没有其他民族的历史能如此完整和贯通了,并且就整体性而言,它是值得信任的。”

  在谈及另一本伟大的中国文学选集时,理雅格博士说道:“我原以为这本著作是不会出版的。但事实上,它在乾隆最后执政的第九年就编辑出版了,这是在两广总督阮元的督促和资助下(同时还有其他官员的资助)。如此大规模的出版物,这充分显示了当时中国高官具有一种公益精神和对文学的追求。这一点值得思虑重重的外国人学习。”

  以上我表达了下述意思。不仅在东西方存在很多不同,就是在西方的理雅格博士、那个能看出中国官员热心文学的学者,和西方的阿瑟·史密斯牧师——那个为中国的约翰·史密斯所爱慕的人之间,也是存在很多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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