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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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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尼泽这么认为,而且坚信不疑,他相信自己嗅觉敏锐。他说他的嗅觉往往胜过证据。但他仍然有些局促不安。因为第一次派人搜查卡布什的小屋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既然不是因盗杀人,那就必须另找原因。一次法官在盘审米萨尔时,了解到了一条线索。米萨尔说他曾在夜间发现卡布什在窗口偷看塞芙丽娜睡觉。在盘问雅克时,他平静地回答说,卡布什一直在偷偷爱着塞芙丽娜,在死死追求她,在她左右为她效劳……现在问题已经明白,这就是卡布什在兽欲煎熬之下奸杀人命。法官估计事情的经过是:卡布什带有楼房大门的钥匙,他进去时忘了关门,接着是搏斗,最后卡布什杀人奸尸。卢博进去之后,这一切才告结束。但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卡布什知道卢博那晚要去,他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进去呢?经过仔细考虑,这并不能减轻被告的罪行,也不能为他提供申辩理由,这说明罪犯肉欲强烈,难以忍耐。假如不趁卢博尚未赶到的短暂时机,以后他就没有机会了,因为受害人第二天就要离开德莫法十字架。因此,德尼泽坚信自己判断正确,决心不再动摇。 卡布什一次又一次被传讯,法官巧妙地一遍又一遍向他提出一系列问题,但卡布什对法官的圈套毫不在意,一直坚持自己最初的说法。他说自己去路边呼吸新鲜空气,突然发现有个人从他身边跑走。由于天色太黑,那人到底往什么地方跑去,卡布什没有看清楚。于是他感到担心,便朝那所宅子的方向一看,发现大门开着。他决定上楼看个究竟,结果就发现了女尸。尸体还没有变冷,睁着眼睛望着他。他以为那人还活着,便把她抱在床上,故而沾了两手血。他就知道这么多,反过来倒过去总是这几句话,像在背诵故事,一字不差。法官设法叫他离开这份老口供,卡布什有些发慌,闭口不言。装作没有听懂对方的问题。当德尼泽问他是否希冀占有被害者身体时,卡布什满脸通红,像首次偷情被人抓住的小青年一样。他断然否认,否认自己希冀同塞芙丽娜偷情。他认为那是下贱的,不可告人的行为。同样他也认为那是微妙的、神秘的事情,只能深深埋在自己心头,不可言传。不,他说根本不爱她,也无意占有她。现在她已死去,卡布什永远不会把这种亵渎神灵的想法告诉别人。尽管卡布什矢口否认,但证人都是肯定他爱慕塞芙丽娜的美色。当然,照起诉书上所说,不承认对女方怀有欲念对罪犯大有好处,可以此来否定因奸杀人一说。法官把全部证据汇集到一起,准备给罪犯致命的一击。他把杀人和强奸的证据都摆了出来,以此来套卡布什的口实,但卡布什却发怒了,疯狂地提出抗议。他说他一向十分尊重塞芙丽娜,像对待神灵那样敬重她。对这样的人,他怎会为了占有她而杀死她呢?卡布什一气之下,扬言要把法院这帮人统统杀死。这时,法官只好叫宪兵来制服他。总之,卡布什像个凶狠的无赖,阴险狡猾,但他这一发怒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预审工作只好暂停,被告气冲斗牛,大嚷大叫凶手是别人,是逃走的神秘人物。每次审问一问到凶杀情况,他都这么说。在此期间,德尼泽又有新发现,改变了事态的进程,并且使案件的重要性猛增十倍。用他的话来说,是他嗅到了真相。他凭着自己的预感,并亲自到卡布什家搜查了一遍,终于在房梁后找到了几样东西:几块手帕和女用手套,手套下还有一只金壳怀表。德泥泽一眼就认出那正是格朗莫兰的怀表。表上刻有格朗莫兰姓名的头两个字母,表盘正中是出厂号2516,德尼泽不由喜出望外,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切均已明白,包括那件案子的真相都已清清楚楚。法官马上用逻辑推理把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心里当然十分高兴。由于此事后果很严重,法官先不问怀表的来历,而是问卡布什,手帕和手套的来历。卡布什本想实话实说,说自己偷偷爱着塞芙丽娜,贪恋她的美色,偷偷吻过她的衣裙,捡拾她的东西,如鞋带、别针、发夹等,但他又感到羞臊,感到难以启齿。当法官把怀表放到他面前时,他惊得目瞪口呆。他忽然想起,怀表是包在手绢里的,是他无意中从塞芙丽娜的长枕下发现的。他像捡到了战利品,悄悄带回家中。他一时未想出如何交还给她更合适,就暂时把它放在了家中。但讲这些又有什么用,那还得解释其他东西的来历,像女用装饰品、熏香女内衣,这些东西讲出去会叫他羞臊难忍,无地自容。况且,法官早已不再相信他的话了,现在卡布什自己也有些胡涂起来。他本来就头脑简单,现在自己也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了,像是在做噩梦。所以后来法官再指责他杀人时,他不再发怒,变得十分迟钝,他总是回答不知道。关于手帕和手套的来历,他不知道;关于那只怀表,他还是不知道。他只是说这样的审问惹他烦恼,他希望让他安静一下,要求马上去断头台。 第二天,德尼泽就下令捸捕了卢博。法官有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是凭灵感签发的逮捕证。他相信自己的灵感,相信自己有洞察秋毫的本领。在签发逮捕证时,他并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尽管尚有不少缺点,但德尼泽认为卢博应是两起凶杀案的关键人物和主谋。后来他在公证人科兰律师那里查到了一份文件,这是塞芙丽娜继承德莫法十字架房产后第八天,她同卢博在公证处签订的文件。根据文件内容,他们夫妻谁活到最后,那片房产就归谁所有。看到这份文件,德尼泽信心更足。他把前因后果一联系,对自己的判断更是深信不疑。他草拟的起诉书有理有据,难以驳倒。他认为真相本身存在不少非逻辑和非理性的东西,远不及他的想象真实可信。德尼泽认为卢博是个胆小鬼,两次行凶他都不敢下手,而是借用猛兽卡布什之手。第一次,卢博想及早把遗产弄到手,他早已知道遗嘱内容,也知道卡布什同格朗莫兰有仇,便把杀人的刀子塞在卡布什手里,让卡布什在鲁昂站钻进董事长的包厢里,然后他们把那一万法郎平分掉。假如不是第二起凶杀案,卢博也许就不会再同卡布什见面了。在这一个分析过程中,德尼泽显露了他在犯罪心理学方面的深厚功底,因而博得众人的称颂。这天上午他公开宣布,他一直没有放松对卡布什的监视工作,他早就料到第一起凶杀案肯定还会导致第二起凶杀案,仅仅十八个月的时间,他的估计就应验了。卢博夫妇反目,丈夫在赌场输掉了那五千法郎,妻子则找了个情夫消遣。估计妻子不同意卖掉德莫法十字架的房屋,担心那笔钱又被丈夫输掉。当然在夫妻争吵时,妻子也许威胁过丈夫,扬言要把他送交法庭。总之,许多证词都证明卢博夫妇不和,这是事实,于是就出现了第二起凶杀案。卢博为了永远占有德莫法十字架的房产,先送掉格朗莫兰的老命,现在又把杀人的刀子交给卡布什。卡布什为满足自己的兽欲,再次拿起了屠刀。很显然,这就是事情真相,许多迹象都证明了这一点。怀表藏在卡布什家,两具尸体是被同一只手,同一把刀,用同样的方式杀死的。但在凶器上还有一个小疑点,刺死董事长的刀子似乎短一些,但更为锋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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