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马克·吐温 > 败坏了哈德莱堡的人 | 上页 下页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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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一点他从开始就忽略了:这件事必须是他已经帮了别人的忙却“不知道这忙帮得究竟有多大”。唉,真是的,要找这样的事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嘛——比找其他事情容易多了。果然如此,不久他就想出了一件。好多好多年以前,古德森眼看就要和一个名叫南茜·体维特的非常漂亮的甜妞成亲,但是出于种种原因,这桩婚事后来还是吹了;那姑娘死了,古德森依然是个单身汉,而且慢慢变成了一个尖酸刻薄瞧谁都不顺眼的家伙。那姑娘死后不久,镇子上的人就发现,或是自以为早就知道:她有一点点黑人血统。理查兹把各种细枝末节想了半天,感到他终于想起了一些与此有关的事情,这些事情一定是因为好多年无暇顾及,已经从记忆中消失了。他似乎隐隐约约记得,当初就是他自己发现姑娘沾点儿黑人血统,也是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镇子上的人,镇子上的人也告诉了古德森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就如此这般地挽救了古德森,使他免于和那个血统不纯的姑娘结婚。他帮了古德森一个大忙,却“不知道这个忙帮得有多大”,说实在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是在帮人家的忙,可是古德森明白帮这个忙的价值,也明白他是怎样侥幸逃脱的,于是才在临死前对帮他忙的人千恩万谢,巴不得能留给他一笔财产。现在全都弄清楚了,事情再简单不过,他越想这件事就越明白、越实在;最后,当他舒舒服服地躺下,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准备睡觉的时候,这件事在他的记忆中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说真的,他还能隐约记得古德森有一次对他表示过谢意。就在理查兹思考的这段时间里,玛丽已经为她自己花了六千元买新房子,还给她的牧师买了一双拖鞋,此刻她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就在这个星期六的晚上,邮递员给镇子上的其他各位大户分别送去了一封信——一共送了十九封。每个信封都不一样,信封上的笔迹各不相同,可是里面的信除了一个地方之外分毫不差。每封信都和理查兹收到的那一封如出一辙——笔迹和其他一切——所有信的落款都是史蒂文森,只是在有理查兹名字的地方换上了其他收信人的名字。 整整一夜,那十八位本镇大户在同样的时间里做了与他们同命相连的理查兹做的同一件事——他们集中精力,想记起他们曾在无意中给巴克利·古德森帮过什么忙。无论对谁来说,这都不是、桩轻而易举的工作;然而他们都成功了。 在他们从事这项艰苦工作的同时,他们的妻子却用了一夜的时间来轻轻松松地花钱。一夜之间,十九位太太平均每人把那只口袋里的四万块钱花了七千块——加起来一共是十三万三千块钱。 第二天杰克·哈里代大吃一惊。他看出镇上的十九位要人及其夫人脸上重新呈现出安详圣洁的快乐神情。对此他不光难以理解,也想不出词来消除或者扰乱这种情绪。现在该轮到他对生活感到不满了。他暗自对这种快乐的起因作了诸多猜测,然而一经推敲,没有一条能站得住脚。他碰见威尔科克斯太太的时候,看见她那心醉神迷的样子,就想道:“她家的猫生了小猫咪了”——去问她家的厨子:结果并无此事。厨子也发觉了这四喜气,却不知道喜从何来。哈里代发现“老实人”(镇上人送的外号)比尔逊脸上也有心醉神迷的表情,就断定比尔逊的哪一家邻居摔断了腿,但是调查表明,此事也未曾发生。格里高利·耶茨强忍着得意忘形只可能有一种原因——他的丈母娘死了:结果又猜错了。“那么平克顿——平克顿——他一定是要回来一角钱的老账,这笔钱他本来以为没有盼头了。”如此等等。有的猜测只能存疑,有些则业已证明是大错特错。最后,哈里代自言自语地说:“不管怎么样,眼下哈德莱堡有十九家一步登天了。我还不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只知道上帝今天不值班。” 有一位邻州的设计师兼建筑商近日来到这个前景暗淡的镇子,冒险办了一家小公司,挂牌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还没有一个顾客上门。这人垂头丧气,后悔他不该来。谁料到突然间云开雾散。那些小镇大户的太太们一个接一个来找他,悄悄地说: “下星期一到我们家来——不过这件事你先别声张。我们正打算盖房子哪。” 这一天他接到了十一家的邀请。当天晚上他给女儿写信,废了女儿和她一个学生的婚事。他说,她能找到一个比那小子好一万倍的。 银行家平克顿和其他两三位富家汉子筹划着盖乡村别墅——不过他们要先等等再说。这种人是不见兔子不放鹰的。 威尔逊夫妇策划了一个新派盛会——一场化妆舞会。他们并没有真地邀请客人,只是秘而不宣地告诉所有的亲戚朋友,他们正在考虑这件事,认为应该举办这场舞会——“只要我们办舞会,当然会请你啦。”大家都出乎意料,议论纷纷:“嘿,他们准是疯了吧,威尔逊家这对穷鬼哪儿办得起舞会呀。”十九家中有几家的太太私下对他们的丈夫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先别声张,等到他们那个穷会完了,我们自己再来办一个,让他们的脸没处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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