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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柯里亚神气活现地沉默不响了,斯穆罗夫也不作声。斯穆罗夫显然很崇拜柯里亚·克拉索特金,和他处于平等的地位是连想也不敢想的。现在他感到极大的兴趣,因为柯里亚说他是“自动去的”,既然这样,那么柯里亚现在,而且偏偏是今天忽然要去,那一定有什么哑谜在里面。他们在市场上走着。这时候那里停着许多外来的大车,还有许多赶来卖的家禽。一些城里的女人在棚里出卖面包圈、棉线等物。在我们的小城里,这种星期天的市场大家淳朴地管它叫集市。这种集市每年有很多次。彼列兹汪心情十分愉快地跑着,不断地东嗅嗅西闻闻。它和别的狗相遇时,总是特别高兴按照狗的规矩,浑身上下互相闻个够。

  “我喜欢观察现实世界,斯穆罗夫,”柯里亚忽然说,“你注意到没有,狗相遇以后,总要互相闻来闻去!在这件事上它们之间一定有一种共同的自然法则。”

  “是的,一种很可笑的法则。”

  “并不可笑,你这话说得不对。不管人抱着他们的偏见怎么看法,自然界里是没有一点可笑的地方的。假如狗会议论和批评,那它们一定会觉得在它们的主子——人类相互的社会关系里有同样多的它们认为可笑的东西,——也许更多得多都很难说;我要引用这话,是因为我深信我们的蠢事要多得多。这是拉基金的见解,一个很有意思的见解。我是社会主义者,斯穆罗夫。”

  “可社会主义者是什么?”斯穆罗夫问道。

  “那就是要大家平等,财产公有,没有婚姻,宗教和一切法律都随大家的便,此外还有别的许多主张。你还没有长大到能够明白这些,你还早。可是好冷呀。”

  “是的,零下十二度。刚才我父亲看过寒暑表。”

  “你注意到没有,斯穆罗夫,在深冬季节,虽然到零下十五度,甚至十八度,好象也并不很冷,并不比现在初冬的时候,就象现在这样,突然来了霜冻,只有零下十二度,雪还很少的时候那么冷。这就是说人们还没有习惯。人们在一切事情上都凭习惯,甚至在国家大事和政治方面也都这样。习惯是主要的动力。可是这农民的样子真可笑。”

  柯里亚指着一个身材高大,面貌善良,穿着皮袄的农民,正在大车旁边冷得不住拍打戴着无指手套的手。浅褐色的长须冻得挂上了一层白霜。

  “庄稼佬的胡子结冰了!”柯里亚经过他身旁的时候,故意寻事似的大声嚷着。

  “胡子结冰的人多着哩。”农民不慌不忙教训他似的回答。

  “你别惹他。”斯穆罗夫说。

  “不要紧,他不会生气,他是好人。再见吧,马特维。”

  “再见。”

  “你难道真是马特维么?”

  “马特维。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是随便猜的。”

  “你瞧你。你是学生吧?”

  “学生。”

  “老师打你么?”

  “并不怎样,有时也免不了。”

  “痛不痛?”

  “那还用说。”

  “唉,这生活呀!”农民真诚地叹了一口气说。

  “再见吧,马特维。”

  “再见吧。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跟你说吧。”两个少年向前走去。

  “这是个很好的农民,”柯里亚对斯穆罗夫说,“我爱同乡下人说话,总喜欢对他们抱着公平的态度。”

  “为什么你对他撒谎,说我们这里有挨打的事?”斯穆罗夫问。

  “该使他安心呀!”

  “这怎么会使他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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