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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瓦夏没有回答,匆匆忙忙把自己的杯子喝干了……后来他怀疑地摇了摇头。

  “瓦夏,亲爱的!要是我们成功有多好啊!瓦夏,你怎么啦?你简直把我吓坏了!你知道我现在也不会躺下,瓦夏,我会睡不着的。你让我看看,你还剩下多少?”

  瓦夏望了他一眼,吓得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的心都翻过来了,舌头也转不动了。

  “瓦夏!你怎么啦?你出什么事啦?干吗这么看着我?”

  “阿尔卡季,我明天一定要去给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拜年。”

  “好,你去吧!”阿尔卡季边说边望着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怀着焦急的期待。

  “瓦夏,你听我说,快点写吧!我不会给你出馊主意害你,确实是这样!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说过多次,他说他最喜欢的是你书写的清楚!只有斯科罗普廖辛才喜欢书写清楚加秀美,像字帖一样,因为他好想方设法把写好的东西借去不还,送回家去给孩子们蒙着写,因为他这个牛皮大王买不起字帖。可是,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却只是说,却只是要求:清楚、清楚、再清楚!……你还怕什么呢!真的,瓦夏,我不知道如何对你说……我甚至害怕……你的愁苦简直要了我的命!”

  “没关系,没关系!”瓦夏说着说着就疲倦得倒在椅子上。

  阿尔卡季惊慌起来了。

  “你要不要喝点水呢?瓦夏!瓦夏!”

  “够了,够了,”瓦夏紧握着他的手说道,“我没有什么。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很忧伤,阿尔卡季。我甚至连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你听着,你最好谈点别的什么,不要给我提起……”

  “安静,看在上帝的面上,你要安静,瓦夏!你会写完的,一定会写完的!即便写不完,也不是什么灾难嘛?难道写不完就是犯下滔天大罪么!”

  “阿尔卡季,”瓦夏说道。他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的朋友,阿尔卡季简直吓得要死,因为瓦夏从来没有这么要命地惊慌过。“要是我像从前一样,是孤丁丁的单身汉的话……不,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老是想告诉你这个朋友,请你相信……可是,为什么要惊动你呢?你看,阿尔卡季,一些人天生是干大事的,另一些人则像我一样,只能干微不足道的小事。喂,要是别人要求你感恩戴德,你会干吗?”

  “瓦夏!我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从来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瓦夏继续小声说话,好像在与自己议论,“但是,如果我没能说出我感到的全部,那么似乎……阿尔卡季,好像我真的是在忘恩负义,而这往往使我感到特别难过。”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难道你按期抄写完毕就是你的全部感激?瓦夏,你想想你在说什么呀!难道感激之情表现在这里?”

  瓦夏突然不吭气了。他直望着阿尔卡季的两眼,好像阿尔卡季出人意外的论据打消了他的全部怀疑。他甚至微微一笑,不过马上又露出了他前不久沉思的表情。阿尔卡季把瓦夏的微笑看成是一切耽心的结束,而把重又出现的惊慌看成是力求上进的决心,因此他高兴极了。

  “好了,阿尔卡沙老兄,你醒来的时候,”瓦夏说道,“望望我,要是我睡着了,那就糟了。现在我就坐下来写……行吗,阿尔卡沙?”

  “什么?”

  “不,我没说什么,我只是……我想……”

  瓦夏坐了下来,没再说话了,阿尔卡季也躺下去睡觉了。两个都没再谈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事。也许他们觉得有点做得不对,不该大吃大喝。不久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就睡着了,虽然他一直在为瓦夏发愁。使他大吃一惊的是,他居然在早上八点整醒来了。瓦夏睡在椅子上,手中握着笔,脸色苍白,疲惫不堪。一支蜡烛已经点完。玛夫娜正在厨房里忙着生茶炊。

  “瓦夏,瓦夏!”阿尔卡季惊叫道,“你什么时候睡的?”

  瓦夏睁开两眼,从椅子上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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