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 上页 下页 |
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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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看来您是存心带我到这里来侮辱我的!”我被他气疯了,叫道。 “噢,不,我的朋友,我这人就爱有一说一,我希望您幸福。一句话,我想来挽救这事。但是整个事情咱们先不谈,请您先把我要说的话听完,请您尽量别发火,哪怕就听我说这么三两分钟呢。嗯,如果让您结婚,您意下如何?要知道,我现在说的是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您干吗大惊小怪地看着我?” “我在等您把话说完,”我答道,我的确惊讶地看着他。 “不必再说了。我仅仅想知道,如果您有个朋友,希望您好,希望您幸福,而这幸福应当是牢靠的、真正的,而不是什么转瞬即逝的,为此,他给您介绍一位姑娘,这姑娘既年轻又漂亮,但是……已经尝过某种味道了,足下有何高见;我说这话只是打个比方,但是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比如说吧,像娜塔利娅·尼古拉耶芙娜这样的姑娘,不用说,还可饶上一笔可观的报酬……(请注意,我说的是不相干的事,而不是说咱们这事);嗯,足下有何高见呢?” “我会对您说,您……疯了。” “哈哈哈!哎呀!您差点要动手打我了吧?” 我真恨不得向他身上扑过去。我已经忍无可忍。他给我的印象就像一条大爬虫,一只很大的蜘蛛,我真恨不得把它一脚踩死。他嘲弄了我而自以为得计;他像猫玩耗子似的玩弄了我,自以为他能够任意摆布我。我觉得(这,我是明白的),他在这种卑鄙无耻中,在这种无赖行径和终于在我面前撕下了假面具的恬不知耻中,他找到了一种快感,甚至是极大的满足。他想要欣赏我的惊讶,欣赏我的恐惧。他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我,当面嘲弄我。 我一开始就预感到,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但是我当时所处的地位,使我无论如何必须把他的话听完。为了娜塔莎,我必须硬着头皮忍受这一切,因为整个问题也许就要在现在解决。但是对于这种括不知耻而又卑鄙透顶的对她的人身攻击又怎能听得下去,又怎能平心静气地给予容忍呢?再说他心里很清楚,我不能不洗耳恭听他的这套谬论,这就更加叫人觉得可气了。“然而,不是他也需要我吗,”我想,因此我也就毫不客气和话中带刺地不断回敬他。这,他也是懂得的。 “我说,我的年轻朋友,”他又严肃地看着我,开口道,“咱们这样谈下去是不成的,因此不如咱们先说好条件。您要明白,我有话要对您说,因此,不管我说什么,您都必须屈尊听下去。我希望,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说真的,也应该这样。嗯,怎么样,我的年轻朋友,您有耐心听下去吗?” 我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没有言语,尽管他带着一种挖苦的嘲笑望着我,仿佛在挑逗我提出最坚决的反对似的。但是他明白我已经同意留下了,于是他又接着说道: “请您别生我的气,我的朋友。您究竟因为什么大生其气呢?对表面情况而已,不是吗?要知道,说实在的,您就不曾指望过我会说出别的什么话来,不管我对您说话的态度如何:客客气气,彬彬有礼呢,还是像现在这样。您鄙视我,不是吗?要明白,我身上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我随便,我坦率,我心肠好①。我对您什么都不隐瞒,甚至我那孩子般的为所欲为,也对足下直言不讳。是的,我的亲爱的②,是的,如果您也能多些好心肠③,咱俩就能谈到一块儿了,彻底达成谅解,最后咱俩也就能彻底地互相了解了。您也无须对我大惊小怪:我简直讨厌透了所有这些天真烂漫,所有这些阿廖沙式的田园牧歌,所有这种席勒式的想入非非,在同这个娜塔莎(话又说回来,这小妞还是怪可爱的)的该死的关系中所有这些高尚和崇高,我真恨不得有机会能对所有这些东西份个鬼脸,尽情地嘲弄一番。机会还果真来了。再说我也想在您面前一吐心中的块垒。哈哈哈!” “您使我感到惊讶,公爵,我简直认不出您了。您说话的腔调就像个玩杂耍的小丑;这种意想不到的坦率……” “哈哈哈!要知道,这也不无道理嘛!这比喻太妙了!哈哈哈!我这人就爱大吃大喝,我的朋友,我这人就爱大吃大喝,我快活,我心满意足,嗯,您呢,我的诗人,您应当对我尽量迁就些。但是,咱俩还不如喝酒好,”他说道,完全心满意足,一边往杯里倒酒。“我说,我的朋友,在一个愚蠢的晚上,您记得吗,在娜塔莎屋里,可把我整惨了。说真的,她本人挺可爱,但是我从她那里出来的时候简直气坏了,我忘不了这件事。忘不了,也不想掩饰。当然,总有咱们扬眉吐气的一天,甚至已经为时不远,但是现在咱们先不去谈它。此外,我还想对您说明一点:我性格中还有这么一个您不知道的特点--我对所有这些庸俗不堪、分文不值的天真烂漫和田园牧歌深恶痛绝,我的最大享受就是永远装腔作势,先是自己装成这副模样,采取这种腔调,接着便百般抚慰和鼓励某个永远年轻的席勒,然后突然给他一记当头棒喝;在他面前突然掀开假面具,在洋洋得意的脸上突然给他做个鬼脸,在他最意想不到我会来这一手的时候,向他吐舌头。什么?您不明白这道理,您也许认为这可恶、荒唐,而且不高尚,是不是呢?” ①②③原文是法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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